23.第二十三章
轉眼間,太子的葬禮已經過去大半個月,朝中原本站位在東宮的勢力萎靡不振,個個愁眉苦臉,哀慟得讓別人以為是他們自家裏死了人,那些聰明機靈的則早就已經另覓高枝,把眼光放到了其他皇子身上。
如今宮中能看得下眼的,六皇子尚且年幼,且太過驕橫,完全是個被寵壞的小孩子,看上去成不了什麼氣候。二皇子莫清絕是最有名望的,但他明裡暗裏都說過,絕不參與朝政,以至於剩下的人都把寶想要暗暗壓在三皇子魏謹言身上。
但也有人表示不屑。
魏謹言如今雖看着榮寵不已,但他孤身一人,背後並無任何勢力支持。
不知是對朝中大臣們的心思窺破了,還是真的原本就有心思這樣做,天啟帝最近表現出有意給魏謹言找一個靠山,在後宮妃嬪里選一位娘娘,讓他寄養到名下去,這可惹得宮裏熱鬧了不少,不少妃嬪想盡辦法造反永安殿,各種奇珍異寶更是正大光明往這邊送。連帶這徐九微都收到不少。
看着眼前捧着禮物上門的兩名宮人,平安依稀記得是田妃身邊的人,揚聲道:“你們還是回去吧,我們姑娘不會……”收的。
最後兩個字還未說出口,平安就看到面前閃出來一道身影。
素衣白裙的徐九微笑眯眯接過兩人手裏的禮物,半點猶豫都看不到。
平安:“……”
“東西已經送到,奴婢告辭了。”
見她收下,兩名宮人眼角眉梢掩不住的笑意,趕忙福身行禮離去。
徐九微揚了揚手,抱着東西回房間。
最近她正計劃着該多攢些積蓄,立刻就有人不斷送銀子上門,可真是一場及時雨。
進入殿內,杏兒立即放下手裏的動作迎上來接過,當看到盒子裏裝的是一對成色上品的美玉,眼神都有些發直:“小姐,這東西可真漂亮。”
平安糾結着跟進來,見徐九微興緻勃勃地拿着那對玉佩,猶疑了許久還是忍不住開口:“姑娘,這些東西……是不是不要收比較好。”
徐九微不在意地擺擺手,讓杏兒先把東西收起來。
看杏兒連蹦帶跳的進了寢殿,她慢悠悠在桌前坐下,看向平安:“平安,你不必擔心,我在做什麼我很明白。”
系統默默吐槽:【宿主,難道你不是想藉機斂財,好給以後自己存盤纏么。】
被戳破心思的徐九微面不改色,輕哼一聲:“送上門的銀子我為什麼不要。”
心下這樣想,徐九微面上倒是一派沉靜,正襟危坐,義正言辭地說:“這些東西若是不收,那些人才會對魏……對三殿下有所非議,認為他油鹽不進,不好拿捏他的心意。相反,他收了,這些人反而不好去揣測他的心思了。”
平安一陣語塞。
自幼生活在宮中,他當然馬上就反應過來徐九微話中的深意。
如果魏謹言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那些外人就會認定他是個不好駕馭的人,必定會退避三舍,反之,若他收了,別人反倒會覺得他還有弱點可以掌握,也會相應的對他放鬆警惕。
想不到自己剛才竟然誤會徐姑娘貪財,平安面上微熱,低着頭歉然道:“姑娘所言極是,是奴才太過目光短淺。”
徐九微含笑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
旁觀在側的系統鄙視道:【咦宿主你好無恥!】
徐九微直接懶得搭理它。其實,這話雖然是隨意胡扯搪塞平安的,也的確是事實,所以魏謹言平日裏看到別人送來的東西都並不拒絕。她不過是效仿一二,順便滿足一下自己的私心,該不該做的分寸她還是有的。
系統哼了聲,隨即想到些什麼,嘿嘿笑道:【宿主你跟魏謹言如今真是般配,一個陰險,一個無恥。誒誒?這麼想還真是,說不定以後你們真會在一起哦。】
它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天真可愛,偏偏現在故作一副曖昧的語氣,徐九微聽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毫不客氣賜給它一個字。
“……滾。”
打發了系統,徐九微往軟榻上一靠就準備閉目養神,殿外,兩個走過的宮婢正竊竊私語。
“說起來最近還真是不太平呢,據說嶺南的首富出事了,一夜間被人滅門。”
“我也聽說了,還有他們結親的劉家也沒了。”
徐九微霍地睜開眼睛,側頭看向外面。
嶺南?
會是她想的那個嶺南么。
見她神色不對,本欲離開的平安小心翼翼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對?”
徐九微眨眨眼睛,隨即笑了笑:“沒事,我剛才聽到她們說嶺南,忽然想起個人罷了。”
平安鬆了口氣,這才退下去。
徐九微也沒有將這小插曲放在心上,她正努力思考着,該怎麼讓莫藍鳶和魏謹言對夏妙歌產生好感。
一想到莫藍鳶那陰晴不定的暴君性子,她就覺得萬分頭痛,若是她跑過去做出什麼給他牽紅線的行為,輕的可能是得到他一句滾,嚴重大概會被他直接給砍了……
“不行不行,這人難度太大了!”
煩躁地晃晃腦袋,徐九微把目標換到魏謹言身上。
雖然這朵黑蓮花現在也好不到哪裏去,但看他那裝模作樣的做派,應當不會直接做出什麼殘暴的事情。
打定主意后,徐九微開始冥思苦想,該怎麼讓魏謹言和夏妙歌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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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朝中和宮中的人頻頻造訪永安殿,不少王侯貴族家的公子小姐們也紛紛承上拜帖,大有踏破永安殿的大門的趨勢。
閑來無事空下來時,魏謹言偶爾也會應付一二,今日他實在沒興緻,看了一眼面前的兩個傳信的內侍,就要出聲拒絕……
“誒?荷香閣,那裏的花已經開了么?”
背後忽然伸出一隻手,搶過內侍手裏的拜帖。
若是尋常人這般靠近自己,魏謹言早就出手了,但早早就察覺到來人是誰,他也就未在意,由着她鬧。
他側首,看向突然冒出來的徐九微。
在這之前,魏謹言一直倚在桌前看書,她站在他的背後,一手撐在他的肩上,另外只手急着去搶帖子,她距離他太近,頭幾乎枕在他的肩上,他甚至能看到她白生生的耳垂上有顆小小的紅痣,乍一看如同心頭硃砂,別樣的惑人。
眼底閃過一絲暗色,他垂眸不語。
“這幾日都太無聊了,不如我們出去玩玩?”
還未有警覺的徐九微沉吟片刻,裝作不經意的提議道。
她可是聽平安說這是夏府送過來的拜帖,所以連忙跑過來堵人的。最近她正愁想不到辦法撮合魏謹言和夏妙歌,這會兒夏妙歌就主動送上機會,可真是朵解語花呀!
她心裏都要笑開花了,表面上還努力作出一副淡定的模樣。
魏謹言沒有動,亦沒有接話。
正奇怪他怎麼沒反應,徐九微垂眸一看,頓時渾身一僵。
她只顧着拿帖子,也就全然沒有注意到,這會兒她整個身子都趴在魏謹言後背上了,那張美如溫玉的面容就近在咫尺,他的唇差不多都要緊貼在她的耳畔,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有一下沒一下扑打在自己耳朵上。
剎那間,連空氣都變得旖旎起來。
注意到她耳尖偷偷泛紅,魏謹言唇間溢出一聲低笑,他略略俯身,刻意更加貼近她的耳朵,一字一頓地道:“怎麼不繼續說了,嗯?阿九。”最後念出她的名字格外低沉,彷彿帶着一種蠱惑。
臉上唰地變得滾燙起來,徐九微連忙往後倒退好幾步。
不曾想,她的動作太大了,引得面前送拜帖的內侍和門外的侍衛齊齊看了過來。
尷尬地摸着鼻尖,徐九微咬咬唇,舌頭活像打了個結,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
魏謹言瞧着,無聲勾了勾唇。
唇角微抿,很快斂去了那一絲綺迷的神色,轉瞬間又是那副淡然出塵的模樣,他起身道:“既然你想去,我們便去瞧瞧好了。”
“真的嗎?”立刻忘了剛剛的窘迫,徐九微驚喜地望着他。
魏謹言挑眉:“你這麼高興,難道那邊有什麼?”他剛剛並未看拜帖上的名字是誰。
徐九微立刻沉下臉,狠狠搖頭:“沒什麼!”
明知道她在搞鬼,魏謹言也不戳破,甚至帶着幾分放縱之意。
反正今日也無事,他就看看她耍什麼把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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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閣位於帝都王城的北方,距離皇宮並不遠。那裏遍佈各種類別的荷花,每逢夏日時便是十里清荷,年年都會吸引大批遊人,堪稱帝都一道美景。
徐九微帶着杏兒,魏謹言身邊跟着湛清,一行人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這會兒遊客並不多,偶爾看見三三兩兩的人路過,徐九微遠遠的就看到了對面的一座涼亭里有道熟悉的倩影,正是夏妙歌。
她心中暗喜,隨後看到一名小丫鬟快步走了過來,衝著魏謹言行禮道:“拜見三殿下。”
魏謹言不動聲色揚了揚手:“免禮。”
小丫鬟畢恭畢敬地道:“三殿下,我家小姐有請,不知殿下可否……”
她話未說完,徐九微就感覺到頭頂一道目光掃來,她脖子後方一涼,立刻心虛地低下頭,眼光在地上瞟來瞟去不敢看他。
好在魏謹言並未說什麼,而是對那小丫鬟道:“帶路吧。”
語畢,他神色悠然踏上石階。
見他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徐九微剛剛萎縮的心理立馬又恢復了,她幾步跟上他,清了清嗓子,狀似無意地道:“真沒想到這裏居然能碰上夏小姐,她定然是為了感謝你前幾日的救命之恩,所以特意相邀。”
魏謹言神情自若,淡淡道:“我不曾救過她,何來救命之恩。”
“話不能這麼說,你看,自從圍場相見,然後在畫舫見到,現在又在荷香閣相會,短短几日見過這麼多次,這一定是……”
“是什麼?”一旁的杏兒下意識地接口。
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高深莫測,微微一笑,徐九微一字一頓地道:“真愛!”
魏謹言:“……”
“啊?”杏兒有些傻眼,對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明顯反應不及。
魏謹言默然看着徐九微,突然間覺得她唇畔的笑容有些刺眼。
腳步一頓,他在她面前站定。
徐九微滿臉莫名抬起頭:“你怎麼……”
話剛出口,就見魏謹言忽地俯身靠近她,低聲喚了句:“阿九。”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帶着平日裏未曾有過的磁性,還夾雜着幾分誘哄似的蜜意,響徹耳畔,讓徐九微耳朵再度紅了個遍。
清晰地瞧見她的變化,魏謹言語帶戲謔地道:“既然如此,那你我整日都朝夕相對,豈不是緣定三生了。”說這話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唇堪堪擦過她的耳垂,在那顆小小的紅痣上輕輕吻了一下。
那酥酥痒痒的觸感,讓她整個人都顫了顫。
腦子裏轟地一聲炸開了,徐九微這下子不止耳朵紅了,臉紅得活像喝醉了酒。
她慌不擇路往後退,想要避開他。
魏謹言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淡然站起身來,甚至連唇際那一抹笑容都不曾改變,雅然問道:“阿九,怎麼了,還不走?”
說完繼續搖扇前行,唇齒間卻明顯溢出一聲輕笑。
剛剛不知不覺走到前頭的杏兒和湛清回過頭,看到徐九微面紅耳赤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捂住臉,杏兒不解地問道:“小姐,怎麼了?”
魏謹言已經大步走在最前面,那頎長的身姿怎麼看怎麼瀟洒。
狠瞪一眼他的背影,徐九微咬牙道:“沒事!”
這朵黑蓮花,好好的不去撩女主,幹什麼對她這麼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