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餓了

陌淺離吸了吸鼻子，確認自己沒有聞錯，空氣中的確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酒香。

不似其他的帶着些許激烈的酒味，這是帶着一點香甜，隱約還可以聞到一點桃花的味道，間夾着淡淡的酒味，甜甜的，聞着就讓人有着想要嘗一嘗的酒。

她走出裏間，抬眼便看到那憑欄獨處凝思的美麗女子。

雲夢兮倚在窗戶，望着窗外的景色，聽見身後有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過來。

或許是因為酒的緣故，她曜黑的眸子有些迷離，雙頰印有淡淡的粉紅，額上的水色火紋似乎有水在流動般活絡了起來，因為酒水的緣故，她的雙唇顯得晶瑩飽滿，水盈盈的粉紅色讓陌淺離有些看呆了。

她抿了抿唇，壓下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這酒…你是哪裏來的？”看着女子手裏拿着的白玉葫蘆，蔥白般白嫩的手指猶如上好的玉，溫潤有光澤。

“我釀的，怎麼了？”雲夢兮轉頭困惑的望着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她看向陌淺離的眼睛亮亮的。

“要來一口嗎？”將手上的玉壺伸在陌淺離面前，以往清冷的臉此時卻大不相同，帶着些懵懂，又帶着絲絲的魅惑，她看着陌淺離，眼睛亮亮的，聲音裏面帶着蠱惑，就像一個怪阿姨在用一顆甜甜的糖果蠱惑無知的小孩。

看着眼前伸過來的手，陌淺離竟真下意識的走近她，伸手想要接過她遞過來的玉壺，手指剛剛觸及光滑的壺壁，玉壺卻被她收回去了。

“小孩子不能喝酒。”她收回手，還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對陌淺離說。

陌淺離：“……”

“喝酒不好!”

修仙界本就不注重食慾，自然也就很少有人會喝酒，對與他們而言，酒這種東西，害大於益。

陌淺離皺了皺眉，伸手想要拿下她手中的玉壺，卻被她躲過了。

雲夢兮淺淺的看了她一眼，發現小孩稚嫩的臉上一片認真，還未完全長開的鳳眸微微上挑，帶着不容反抗的氣勢，只是這淡淡的一眼，竟讓雲夢兮心裏微微一顫，忍不住的產生了一種叫做服從的東西。

她輕笑了一聲，心裏暗道了一聲妖孽，面上卻很是不正經的將右手壓在小孩肩上，實際上卻是將只着了一件單薄的裏衣的小孩不動聲色的納入了懷中，感受到手底有些硌人的骨頭，皺了皺眉，低頭湊在她耳邊說道：“你知道嗎，從今早你醒來的時候，我便在懷疑你了。”

“懷疑？”陌淺離心裏一顫，臉上卻不動聲色。

“嗯，我啊，在懷疑你是否被人奪舍了，畢竟吃了我餵給你的葯，怎麼能在那麼短的時間醒過來呢，而且啊，在你身上，我還看到了不同於別個小孩沒有的成熟，還看到了飽經風霜的滄桑，那種感覺，就像是面對一個經歷了許多的大能，感覺有些壓抑。”

濕熱的氣息打在耳邊，帶着些許麻酥酥的癢意，極近的距離甚至能夠聞到對方嘴裏呼出的酒香，讓陌淺離自己都覺得有些醉了，但聽到對方嘴裏說出的話語，不由讓她一愣，飽經風霜的大能嗎？

“但是，”雲夢兮鬆開她，為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風，順便整理好她的衣衫，迴轉過身手肘撐在窗欄上，眼睛看着遠處道，“你的確是你，沒有被人奪舍過的跡象，所以，你這幾個月究竟經歷了什麼呢？”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為什麼會從父母膝下享樂的小公主轉變成一個如此壓抑的小孩。

雲夢兮撐着腦袋，嘴裏喃喃自語，似乎在問小孩，又似在問自己，在早上那麼短暫的與小孩接觸間，她的展現的成熟和隱忍讓她有些心疼，雲夢兮捏了捏自己的眉頭，有些頭疼的想到，難道女二的聖母病會傳染嗎？

聽着她低的幾乎聽不到的話，陌淺離心裏劃過一絲暖意，原來這人並不是在懷疑自己，而是在擔心自己，她暗暗笑了笑，就算幾百年後的自己，也的確是自己。

她也學着她，將腦袋撐在窗欄，努力回想自己當初逃亡的時候，但那段記憶像是被人拿走了一般，消失的一乾二淨。

“咕嚕咕嚕～”

一段不怎麼和諧的聲音傳出來，陌淺離漲紅着臉，感受到從自己肚子裏面傳來的怪異感覺。將近一千年了，沒想到還能聽到自己的肚子發出這種聲音。

雲夢兮顯然也聽到了，但似乎因為酒精的原因，她的反應有些遲鈍，她指着小孩的肚子，有些驚訝好奇的說了聲：“它在叫!”

她有一百多年未曾聽到過這些聲音，再次聽到，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寒寂雪是修行將近兩千年的大乘期高手，已然站在了這個世界的頂端。但即使是這樣，這樣一位無所不能的大能卻對養孩子這件事卻一無所知。

千年未曾沾染過一星半點食物的她，自然而然的忘了未修行的孩子是需要吃食的，所以在將雲夢兮抱回去的時候就餓了兩天，差點把她餓死，後來她才知道養小孩是需要餵食的，這才命令宗門的食堂拿飯過來，但翎祁峰畢竟不是普通修行者能夠進來的，所以那些人只能講飯送在山腳下，經常是由能夠進入翎祁峰的韓子奇和君莫逆兩人送來，但有時候在兩人閉關的時候甚至需要她親自去拿，當然作為一個大乘期的大能經常跑去食堂經常會引起不小的轟動，但為了自己的徒兒能夠健康長大，她也不得不這樣做。所以在後來雲夢兮大一點的時候，她覺得實在太麻煩，乾脆直接餵給雲夢兮辟穀丹。

但習慣了現代各種美味的雲夢兮怎麼能夠接受自己一直吃修行之人吃的那種清湯寡水的東西，更何況是吃下去完全只有飽感完全沒有味道的辟穀丹呢，而且沒營養，怎麼也長不高，於是大一點的雲夢兮便經常跑到翮妖峰去捉一些小獸解解饞。

可是修仙界的小獸怎能亂吃，年齡尚小沒有常識的她便很有運氣的吃到了一隻有毒的小獸，還差點因此喪了命，救回來的時候被寒寂雪指着鼻子罵了好久，但卻對自己的吃貨小徒弟深深的感到無奈，便默許了她可以吃食物，然而食堂的飯菜她不喜歡，深感無奈的寒尊只好命令食堂每日為她準備各種上好的精肉蔬菜送來，任她自己慢慢折騰，對於這種安排，雲夢兮也樂得自在，只是沒有想到弄着弄着，手藝居然練出來了，濃郁悠長的食物香味瀰漫著整個翎祁峰，偶爾過來找她玩耍的君莫逆聞着味兒也忍不住會想要嘗一嘗，只是嘗過以後，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兩人經常狼狽為奸，一個有手藝，一個有實力，去隔壁的翮妖峰抓有靈性的小獸，經常氣的江濱聞直跺腳，卻又對他倆無可奈何。

想到當初寒寂雪養自己那段雞飛狗跳的日子，小胳膊小腿的自己拿着煉器堂專門為自己打造的廚具做飯的場景，雲夢兮輕笑出來，後來到了辟穀過後，寒寂雪以她需專心修鍊為借口，不許她在做飯，自己後來慢慢的修行途中，習慣了沒有食物的日子。

聽着她的笑聲，以為她是在笑自己，陌淺離臉色微紅，神色極其不自然，她也是近千年沒有經歷過這種飢腸轆轆的感覺了，可是，這感覺，是真的……

“我餓了!”她漲紅了臉，雖然不想承認，可是腹中難受的感覺還是讓她軟了下來。

一句我餓了讓雲夢兮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想到剛才自己說了什麼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自己怎麼就忘了呢，小孩看樣子雖然已經是修行了一段時間了，但到底還沒有辟穀，自然是需要進食的，自己居然給忘了。

她站起來，對着小孩道：“你等我!”

還未等小孩回應，便出了房門，說是等，但卻不到一息的時間她便回來了。

拿出一些果子推在小孩面前道：“我已經幫你叫了些吃食，等會他們會有人送過來，你先用這個墊墊吧!”

鮮紅色的果子嬌嫩欲滴，透露出新鮮的色澤。

陌淺離挑了挑眉，火鳳靈果，百年開花，百年果熟，不但可以增加靈力，而且還有極好的藥效。在這九幽修仙界很是罕見，但對方卻一下那這麼多出來，而且看樣子還很新鮮，她看了看雲夢兮，她是不知道這靈果的效用嗎？

雲夢兮見她不接，以為她不喜歡，便又拿出幾種果子，青紅綠橙，顏色各異。

“我也是偶爾會吃些果子，這次出來沒有帶多少，身上只有這些了，你看喜歡哪個，或者你說你喜歡什麼，我去給你弄來。”

陌淺離呆了呆，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突然那這麼多靈果出來，而且都是極為罕見的，青蓮果，玄青幽果，碧血果。

她眸光閃閃，隨手捻了兩個青蓮果，卻沒想到女人拉着自己的手又塞了幾個過來，看着對方流光熠熠的眼，一時間居然忘了拒絕。

“吶，都給你。”

“你不知道這果子的珍貴嗎？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小孩拿着果子，卻紋絲未動，將果子遞在她面前，瞪着大眼睛問道。

雲夢兮揉了揉她的腦袋，一臉自豪的說道：“當然知道啊，這些東西在外面雖然很難尋到，但在我的秘密基地，那可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哦。”

想着翎祁峰那個不為人知長滿果實的后崖，雲夢兮眼裏流露出一絲精光，顯然已經將其納入了囊中。

陌淺離眼睛微眯，秘密基地！

“咔擦！”

拿着手裏的青蓮果，一口咬下，發出清脆的聲響。略帶着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清爽的感覺讓陌淺離不由再咬了一口，嗯，味道還不錯，只是，她用舌尖抵了抵牙齒，好像有點酸。

可以說，這青蓮果的確是上好的靈果，吃下去便覺得有一股暖流逡巡在腹部，濃郁的靈氣順着血液流動，本來酸疼酥癢的身體竟也變得清爽。

很快一個便吃完了，雖然意猶未盡，特別是對於她現在正處於飢餓的狀態下，但她卻沒有在動那堆果子。

雲夢兮本來看她吃的挺歡，沒想到她吃了一個便不再動，甚至不在看那堆果子一眼，不由開口詢問道：“你怎麼不吃了，是不好吃嗎？”

她隨意拿了一個放入嘴裏，嘴裏發出清脆的聲音，皺了皺眉道：“這果子很新鮮啊，昨日離開的時候摘的，沒問題啊。”

陌淺離滿臉黑線的看着她，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努力的催眠自己道，畢竟她辟穀這麼多年了，不知道也正常。

她壓下聲音，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正常，“我現在還未開始修行，多吃會被強大的靈氣撐破的。”

雲夢兮恍然大悟，一甩衣袖，將桌上的果子收了起來。

“是嗎，那這倒是我疏忽了，我去看看他們準備好沒。”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若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出她有些不正常的步伐。

雲夢兮慌忙的出了門，尷尬的捂臉，怎能將這種常識忘了呢，小孩剛才語氣裏面的鄙夷就算她是個傻子也能聽出來。

看着她匆忙離去的背影，連房門也忘了關，陌淺離笑了笑，沒想到，這時候的魔尊竟這樣可愛，自己是聚靈體，怎會被幾個靈果的靈氣撐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