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97章
……這可真是汽油碰上火星子,簡臻聞言險些氣厥了去,丫這混賬玩意兒擺明耍弄人,忒是不要臉!
簡臻一怒之下唾沫橫飛,連聲叫罵如箭雨,白骨時不時如矛刺上一擊,這你來我往,一整天眼看就要廢了。
秦質看了看日頭便開口勸了幾句,簡臻慢慢平靜下來,瞪着白骨怨氣衝天,白骨視而不見,卻不防邱蟬子添油加醋多了幾句話頭,“杜仲只怕做夢也沒想到四毒之一竟這般沒用,遇事只會如同個潑婦般叫罵,真真叫人笑掉大牙。”
簡臻怒極反笑,看向他們兩個意有所指道:“當年也不知哪二個每每相約吃屎,沒得生生餓成皮包骨,這名頭還傳到了江湖上去,實在叫人大開眼界。”
秦質聞言玉面露出幾分少有的訝異之色。
這等陳年舊事拉扯出來確實不好看,更何況還有秦質這般珠玉雕琢般人物在一旁,兩廂一對比難免叫人落了下乘。
白骨閉目側首撫了撫一絲不亂的額發,慢條斯理緩聲道:“你記錯了,那是邱蟬子愛吃的東西,我不過是碰巧路過喂他幾口而已。”
這一事可是邱蟬子的痛點,想他一生縱橫蠱宗,哪一次出場不是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人人膽戰心驚,哪想這事還成了笑柄一樁,連江湖花名冊上都寫着他的癖好為喜食人之穢物!
他一想到此徹底失去了理智,猛地站起,額角青筋根根暴跳,衝著白骨咬牙切齒道:“畜生,你才喜歡吃屎!你全家都喜歡吃屎!你祖宗十八代都喜歡吃屎!”
白骨見他這般似於心不忍,便淡淡“哦”了一聲。
邱蟬子全力一擊卻生生撲了個空,腦袋吼得生疼,眼前一黑險些沒站住腳。
還未反應過來,簡臻已然抱着蜥蜴繞了邱蟬子一圈,站在了白骨邱蟬子對角,陰陽怪氣嘖聲道:“哎呦,這兩誰呀,吃屎還能吃吵起來,這麼喜歡的話,要不要我們小西拉點給你們解解饞。”
這下可好了,三人自來不是安分點,這般對上哪還能輕易讓人討了好去,一樁樁陳年舊事翻起,嘴上也越發不講究,你一句吃屎,他一句啃糞,沒完沒了。
秦質頗有幾分興緻做了一會兒壁上觀,忽覺情形有些不對勁,他們似乎已然要發展成找屎打架的境地……
雖然他不是很相信這幾人會做出這等面目全非之事,但到底還是不再看戲,開口勸住了三隻躍躍欲試的撿屎犬兒。
中途鬧鬧停停一陣兒,秦質將時間扣得剛剛好,在午間日頭最盛時準備好了所以東西。
這一回兒,白骨秦質二人必定要去,林中兇險人多反而累贅,便只帶了楚復和鬼十七。
四人一道進了林子,裏頭的陰氣越盛,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幾人走得極快卻又悄無聲息。
秦質指了幾個方位,白骨和鬼十七悄無聲息替他將打磨的石木放到他指定的位置埋好,而楚復則四下觀望。
四人中唯有秦質不通內家功夫,可佈陣又只能由他來,是以每每都需要一人護着他,楚復不放心其餘二人,入陣之前就說好由他來護公子。
等到所有的佈陣之物埋好,幾人往妖樹那處而去,樹間頭骨花悄然開放,即便走動的步伐再輕,也會一朵接一朵的慢慢落下,不知不覺已然幽幽落了一地,地面微微有細微波動,極輕極緩慢,肉眼根本無法察覺。
幾步間就看見遠處的大樹,白骨和鬼十七身形極快,幾個飛躍便到了指定的位置定符,符紙的位置一絲一毫都不能錯,是以秦質看得極為仔細,以免一符布錯,全陣皆毀。
白骨鬼十七不過近了幾步,樹根就發力攻來,根本來不及定符紙,白骨鬼十七二人只能來回躲避,迂迴曲折地往符位而去。
楚復這處一步落地,突然從腳邊鑽出數根極細的樹根包住了他的鞋履,馬上就要蔓延上腿,他忙抬起腳掙脫了鞋履,一劍劈下,沒想得到這細密的根比上次更加難纏,還未觸到就縮進地里,又從別處鑽出往他們這處攻來。
秦質細看一眼,輕啟薄唇速道幾字,“乾位、坎位。”
楚復忙提劍刺進西北,北方二位,用力一割,土裏眨眼間溢出了鮮紅色的液體,細密的樹根一下全部縮了回去。
片刻之後,攻勢越猛,樹根如小兒腰粗,接二連三襲來,楚復一人之力,不多時便有些力竭,加之樹根攻勢密集,上下左右襲來,攻向變化莫測,不知不覺間與秦質的距離越來越遠。
秦質面色平靜一步步走着,靠近楚復的位置,每一步踩下都極為精準,似正好踩在根心,樹根再扭曲都無法轉回到根心,只是地下根心位置變化極快,每一步既不能辨錯方位而不能有絲毫猶豫,否則一步踏錯就會被轉回的樹根纏死。
這般如履薄冰,不通內家功夫要在如此嘈雜危險的環境裏,抱住性命已是極難,還要時刻指點楚復,難度可想而知,不過片刻秦質的鬢角已然汗濕一二。
不過幾息變化,樹根就如生了心智和眼睛一般認準了秦質,根心位置變動越發快。
秦質也越發快,腳下走法隱含玄妙,速度快到肉眼看見都只覺眼暈,地下樹根交纏錯亂如同麻線打起了結,越纏越密,相互擠壓,越發膨脹開來。
樹根攻向集中在秦質楚復那處,給了白骨和鬼十七更多的時間,白骨比樹根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身姿比扭曲的樹根還要柔軟,很快就定下了符紙的位置。
楚復砍掉一旁四處襲來的樹根,突然一處地皮下的樹根猛地炸裂開來,紅色的液體四濺,他往旁邊一閃,左右樹根應接不暇,看向自家公子那處魂魄已然散去了七八。
那處密集的樹根離着極近,周遭的地皮不時爆裂,每一步都在刀尖上!
忽見一片密集中一根細小的樹根飛快刺向秦質眼睛,楚復不由大驚失色,“公子!”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躍去,卻根本趕之不及,一時心神巨驚,六神無主。
秦質看向眼前樹根避無可避,眼神一暗,眼裏閃過一絲駭人殺意,手指一勾腰間鈴鐺,待要一把扯下。
忽見一道白影從天而降,迎面一劍劈下,劍鋒帶着凜冽的風勁襲來,眼前的樹根當面劈開,細密的樹根四下裂開,白衣從上躍下,衣帶飄飛,如薄煙似輕花,眉間一點硃砂痣如濃墨入水。
細長的眼睫尾微微翹起,半掩眼眸中的水光流轉,若一支利箭劃破灰濛天空襲來。
秦質指間一松,鈴鐺劃過指腹盪回腰際,下墜的銀絲流蘇微微晃動。
秦質在窗旁拿一根細枯枝逗弄步步爬行的小金龜,烏髮以羊脂白玉簪束起,白衣清衫束玉帶,一眼看去雖清簡,但細看之下才覺衣衫繁複做工,衣擺袖口鑲秀同色木槿花,華麗卻不失雅緻,姿態閑雅,賞心悅目。
這龜被養得極凶,見物就咬,若是把指頭伸去必是被咬出了血也不會松嘴,爬動的路線也不按引導來,讓秦質越發起了興緻。
一根枯木時不時逗玩金龜誘它進行攻擊,金龜每每咬不中還被枯枝碰腦袋,惱得再不理會,枯枝卻又在這時伸到嘴前,一口咬住剛嘗了甜頭又生生從嘴中拔去,怒得疾追而去,卻又循環往複,逃不開也避不了,可憐一隻小龜硬被整到懷疑龜生。
楚復將茶煮好,不禁滿懷擔心,“公子,這群人一道而來卻從未見過半分人性憐憫,便是同伴身死也未多提一句,這樣的人,留着身邊太可怕了。”
褚行倚坐在門旁看着外頭的動靜,聽聞楚復此言,忍不住接道:“旁的不說,便是那木偶人的武功便叫人不得不忌憚,與他們一同取帝王蠱,無異於與虎謀皮,實在太過兇險。”
這一路同行,幾人的身份已被秦質摸了個透,便是摸不着的,也大抵猜得八九不離十。
先前得了王進生的薦信,本已有九成把握在天子面前謀得一席之地,王進生一死天子震怒嚴查,卻又有始無終,連影子都沒摸到,如何不起天子怒?
手中的薦信便成了雞肋,遞上去不但謀不到好處,還有可能成為最先被懷疑的對象,要脫身便是極為麻煩的事。
王進生這個機會一旦錯失,想要再接近生性多疑的天子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秦質顯然也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願意花個幾年時間一步步往上爬。
帝王蠱是一個契機,權力的至高者誰不想要長生不老,千秋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