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番外
小可愛的訂閱比例未到,需訂到一定比例哦不過半個時辰,身後突然出現了兩個悄無聲息的聲影,如一片羽毛落地沒有半點聲響。
雌雄莫辯的聲音淡地沒有一絲人該有的情緒,危險卻顯露無疑,“大人好本事,躲了我們一年有餘。”
王進生聞言威嚴肅然的面容浮起幾分笑,晨風微微透着刺骨,平添蒼涼滋味,“原來已然一年有餘了......”
院中遍地的枯葉,這山頂寺中的氣候與平時不同,山腳下還是盛夏,這處卻已然落了秋。
白骨看向鬼十七,語調平得如同從剛棺材裏蹦出來的死人一般,麻木而又腐朽,“想清楚,他死,還是你們一起死?”
鬼十七眼中眸光閃爍不定,清秀的臉龐隱在黑暗中,看着這位老者的背影良久,才提着劍走去,再看到了老者白髮蒼蒼,滿面的皺紋,老人家很精神,眼神卻很荒涼可憐。
鬼十七隻覺手中的劍很沉,沉得他握不住。
這樣的人要死了,而那些腐蟲一樣的人卻還安然無恙地活着,這世道真是殘忍不公。
王進生端看眼前人的神情,瞥見他手中微微發顫的劍,默然半晌,面上的嚴厲威攝盡去,如一個慈祥尋常的老者一般慢聲絮叨,“這一年到過大江南北,看過了我想看的一切,這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已然足夠……
也是時候去見故人了。”他慢慢閉上眼,神情坦然,如出世的高人一般,悟得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動手罷。”
白骨冷眼旁觀,彷彿那不是一條人命,只是一截木頭。
鬼十七眼眸微微泛起淚光,手中劍越發顫起,突然抬手揮出極輕巧的一劍,眼前一時血流如注。
這一劍,揮去的得不是一條命,是他這一生的信仰。
他默站半晌,放下手中的劍,慢慢跪行而去,將老者恭恭敬敬放在盒子裏,起身彎腰上前遞給了白骨。
白骨伸劍勾過盒子,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收拾乾淨,不要留下痕迹。”
話音還在耳旁,眼前的人已經不見蹤影,彎着腰的人一直沒有直起背來,一滴清淚落在地上。
千里之外,坐落一方的庭院極廣闊,遠目望去,一片長湖,一橫長亭立於其上,亭中一人品茗賞荷,日光透過亭上排排竹簾絲絲縷縷灑下。
褚行端着一方木盒子快步行來,神情古怪,“公子,有人送了東西給您。”
秦質端起茶盞,閉目一嗅,淺嘗一口,“打開看看。”
褚行略一猶豫,打開了盒子,裏頭是一顆人頭,年近四旬,瞪目結舌,死相慘烈。
秦質端着茶盞的手微微一滯,似被噁心到,他抬眼看向褚行,神情淡淡。
褚行一臉無辜,心裏甚至有點委屈,這不是您說得打開看看嗎?
剛頭和煦的氣氛慢慢消逝,他忙關上盒子,又遞上一封信,急聲道:“一道送來的還有這信。”
秦質放下茶盞,伸手接過信打開一看,白箋上寥寥幾字,‘暗廠鬼宗,任務已成。’
褚行‘不經意間’瞄了一眼,忍不住道:“這人好像是王大人的門生。”
秦質合起白箋,似早有預料,“王進生輔佐天子處理朝政可以,眼神卻到底不好,悉心教導十幾年,到頭來折在了弟子手裏。”
褚行聞言替王大人不值,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又道:“公子,那……這頭如何處置?”
他放下白箋,“王進生既然給了我薦信,這便當作回禮罷。”
遠處忽行來一人,幾個躍落已至眼前,楚復抱劍拱手,一臉凝重,“公子,王大人沒了。”
“啊!”褚行滿目驚訝,楚復看了他一眼,他忙收斂了五官。
秦質垂眸不語。
楚復開口道:“現場被人用腐屍水處理過的,一塊骨頭都沒留下,只有滲進土壤里的血水,尋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秦質神情平靜看向方木盒子,老者曾與他談笑風生,言辭之間皆是民生疾苦,現下卻以命喪黃泉,身葬荒野。
這般遭遇自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但凡有點尋常心的人皆會心有戚戚然。
秦質默然許久才輕嘆一聲,似在哀悼,面上卻沒有旁的情緒,彷彿老者慘死,不過是葉枯花落般稀鬆平常。
暗廠是江湖中最大的一顆毒瘤,它不尊枉法正道,不顧人命危淺、是非善惡,只憑利益做事,誰給的價高它就替誰賣命。
沒有什麼仁義道德,只有利益為上,你想要誰的命,只要出得起價,它都能幫你做到。
這種遊走於黑暗的勢力,連朝廷都無法管及,因為它無影無形,無人知道它的本身究竟是什麼?
那日大內高手逃了一個,然身上染香也終究逃不了,這點小事自然無需她來處理,她帶着方木盒子先行回了暗廠。
這是一個地下暗宮,沒有人知道這路究竟該如何走?
要到暗廠,需過重山疊障,時有猛獸出沒,尋常人輕易就送了性命,過了此處,再至山中暗道,其中步步危險,踏出一步便有數萬蠱蟲而出,食肉吃骨也不過一瞬之間的事情。
待白骨過了暗道,將手中的方木盒子往道旁的洞口一投,洞穴深不見底,裏頭四通八達,木門一一關起,方木盒子便順着另外一洞口四平八穩地滑到了底層。
洞口那頭通着極大的暗宮,木架層層建起,壘至五層之高,每一層里都有人,來來回回如同木偶人。
一人接了方木盒子,打開盒子將裏頭的人頭拿了出來,仔細驗看一遍,彷彿這不是人頭,而是一件藝術品。
驗看完畢,又將人頭放在前頭運轉的寬皮帶上,揚聲道:“王進生,鬼宗。”
聲音在極大的暗宮中一層層回蕩,底下一人手執紙筆,聞言提筆記冊,帶上的人頭慢慢運輸而下。
記錄的人拿起人頭,走到後頭層層疊疊擺着大方柜子前,打開所屬的柜子,裏頭寒氣撲面而來,冰塊密佈,竟然是一個天然的冰窖,那人將人頭擱置其中,又返回記錄下一個。
白骨出了暗道,進了深洞,前頭是一片深潭水,平靜而又危險,好像水裏會突然鑽出可怕的東西。
她一步步走進水裏,越走越深,水慢慢沒頂,一個下沉便鑽進了水底,閉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水底潛了許久。
才游到一絲微弱的光源處,沿着縫隙鑽了過去,快速上游,猛地從水面中鑽了出來。
映入眼帘得是極大的洞穴,白骨從水面中慢慢走出來,立刻有人拿着毯子恭恭敬敬迎上來,“恭迎白長老。”
白骨抬手示意不必,暗自運了內勁,衣上白煙微微冒,片刻功夫,衣履便幹了。
後面水面中又出來一個人,白骨回頭一看,是蠱宗邱蟬子。
簡臻摸了摸蜥蜴的腦袋,“邱長老可是多慮了,咱們小西可長命了,一定能活到送您走的那一天。”
邱蟬子聞言面色猛地沉下,那眼神陰惻惻的,看得人極不爽利。
三宗中各宗只管各宗,宗下之人明面上多會尊其他二宗的長老為尊,但實際如何就難說了。
暗廠這樣的組織最怕的就是相互殘殺,一個個精於獵殺,若是沒有懲罰壓制,暗廠早就是個空殼子,不過明裡不讓殺其他宗的人,但暗裏就說不準了。
白骨輕描淡寫看了他們一眼,一臉事不關己執劍上馬,馬蹄輕踏片刻間便出了林子,鬼十七徒步跟上,身形似鬼。
青天白日間只見幾道黑影從茂盛的林中而過,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越顯詭異。
重重疊疊的漫林碧透,風一拂如浩瀚碧海上撲面而來涼爽風氣,清新的草木氣息稍減夏日暑氣。
漫無邊際的林旁唯有一家客棧坐落路邊,因接近邊關,來往的人極多,其中不乏外域的客商。
白骨一行人舟車勞頓,以最快的速度才到了此處,一路風餐露宿,累得連嘴皮子功夫都懶得琢磨,倒也相安無事。
簡臻下了馬,背着木簍里的小西率先邁進了客棧。
客棧裏頭人滿為患,魚龍混雜,極為喧鬧。
堂中來回忙活的小二,見了一行人進來,忙摘了掛在肩頭的布,揚着調兒堆着笑,“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簡臻將簍子放在地上,捶了捶背,“把你們這最好的都上一份。”
“好嘞,幾位裏面請~”小二忙不提將人引到空座上。
邱蟬子上前幾步坐下,白骨看了一眼,在另外一桌自行坐下,為避免用飯沒有胃口特地選了個看不見邱蟬子的角度。
邱蟬子睨了一眼,冷哼一聲,鬼十七並蠱一呆站片刻,如何敢和這兩位變態中的魁首同桌而食,便隨意找了個空位與其他人拼桌。
簡臻在白骨這處坐下,畢竟比起邱蟬子那個噁心的老變態,白骨起碼是個習性比較有格調的變態。
客棧人多,空位子本就少,小二見幾人這般坐也不敢聲張,慣常人里混,如何看不出這個中好歹。
大堂中極為吵雜,江湖郎中的,卜卦算命的,走鏢送貨的,三教九流各相皆有,幾個五官深邃的外域人瞟了眼白骨,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面上的笑越發輕浮。
這廂菜還未上齊,外頭又進來一人,看了眼裏頭亂七八糟的模樣便皺着眉退出去,迎上後頭緩步而來的人,“裏頭又雜又亂,恐擾了公子清凈。”
“無妨。”聞聲如珠珠剔透玉石掉落一池郁青湛藍潭水,聞之悅心。
白骨手微微一頓,輕抬眼睫看向門口。
來人步履不緊不慢,片刻間踏進入堂內,堂中喧鬧驟然一靜,默了幾息才重歸吵鬧,如同剛頭白骨一行人進來的時候一樣,平白叫眼前一亮。
秦質的好看又不同於白骨,這般兩廂一對比,白骨仿若披着一張精描細繪的美人皮,好看卻沒有半點生氣,而秦質皮相惑人,眉目蘊生的風流韻氣連畫中聖手也未必能描繪出一二,骨相氣度卻還要更勝一籌,匆匆一眼間無端叫人心折。
這客棧一堂的雜亂無章立時上了幾分檔次,荒郊野外的客棧如同王孫公子步及的古樓雅舍。
客棧已然坐着滿滿當當的人,秦質隨意一看,便順白骨的視線望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瞬,白骨不動聲色收回了視線。
“三位客官,裏邊請~”小二一轉身見唯有白骨和邱蟬子這處空着位置,而邱蟬子的模樣一看就唬人,白骨與簡臻看着倒是正常些,便看向秦質問道:“客官,這已然沒了空位,您瞧拼桌可好?”
身後楚復一見白骨就覺不妥,加之後者那桌的陰鬱老者一瞧就不是善類,眉間微折心下懸起。
秦質收回視線,有禮有節回了句,“可以。”
小二忙應一聲,領着人往這處來,面上堆起笑,“二位客官,這人都坐滿了,您們瞧能否一塊兒拼個桌?”
白骨抬頭看向小二後頭站着的人,兩廂對視深意極多,前者溫爾儒雅,如沐春風,後者面無表情,眼底卻藏着冷意刺骨。
白骨垂眼提箸而食,冷淡道:“我不習慣和生人一桌同食。”這話可真是不留情面,半點沒有人情味道,叫人平白下不來台。
簡臻聞言特地看了眼秦質,又見白骨神情寡淡,一瞧就知有過節。
褚行只覺此人眼熟,再一看這眉間的硃砂痣,又這般不通禮數,電光火時間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可不就是見過這人,立時氣道:“你這人太是沒有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