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109章

109.第109章

……楚復隨後揮劍擋開了手拿長矛的寨民。

秦質白骨二人才勉強意思意思站起來看。

眾人見這處有外來人,也不多問一句,皆往這處攻來。

剛剛救出的姑娘見狀躲在後頭極為慌亂驚恐,“他們需要用活人做祭品,外來人也不會放過,林子裏頭有吃人的樹,要是被抓住就完了!”

巫師全然不怕這等惡事被揭穿,盯着秦質白骨二人,眼神幽深,“把他們全部抓起來,我們的祖先一定保佑我們來年風調雨順。”

寨民聞言跟一窩蜂似的湧來,楚復褚行上前三下五除二,輕而易舉就把這群寨民打得落花流水。

那巫師見勢頭不好也不急,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胸有成竹道了句,“暫且留他們幾日。”

寨民聞言以極快的速度退散而去,而巫師胸有成竹地掃了他們一眼,在看守的圍護下離開了。

片刻之間,人群如潮水退去,只剩下了祭祀的籠中人,褚行忙去把籠子一一劈開救人。

劫後餘生一時喜悅也掩蓋不了後頭無能為力的絕望,籠中人想到此皆泣不成聲。

楚復褚行二人面面相覷,秦質看了眼四周,白骨一臉漠不關心,只面無表情看着。

褚行上前看向最近的姑娘,“既已脫離了威脅,你們何故哭泣?”

低頭傷心落淚的少女,抬起梨花帶雨的小臉,“因為我們根本出不去,這裏唯一的出路便是這吃人的林子,可花落之時根本無法出林。

這林中什麼都沒有,他們只要等上幾日,待我們餓得精疲力盡,便可以把我們一網打盡。”

白骨聞言面色寡淡,“我們幾個時辰前才從這林子進來,你確定這是唯一的出路?”

天色慢慢透亮,日頭漸漸升起,姑娘眼裏的淚流出,視線越發清晰,眼前的公子玉質金相,玉樹臨風站與人前如撥開重重雲霧見得碧玉青天般舒心。

葉間絲絲縷縷光線落在眉眼處,未語先帶三分笑,心莫名像是被擊了一下。

不遠處站着的白衣公子眉眼如同精心雕畫,細長的眼睫微微垂下平添幾分韻味,一副生人勿近的距離感油然而生,眉心一點硃砂痣像是把整個人點活了一般。

她的眼睛一時不知該看誰,似春日如花團錦簇時,目不暇接之感。

見她遲遲不開口回話,遠處的白衣公子幾步行來,俯身看向她,玉面似無情無欲的仙人,聲音雌雄莫辯,卻如清冷玉質般好聽,“聽不懂我的話嗎?”

那話中的寒意莫名爬上來,少女忍不住微微后縮,帶着哭腔解釋道:“我沒騙公子,真的只有這條路可以走,我們都是在寨里長大的,這一月少了外來人當祭品,便拿了我們這些孤苦無依的做祭品。

只有等花落之後,吃人的樹才會沉睡,我們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少女的話音剛落,四周低低沉沉的低泣聲越發壓抑,聽在耳里只覺心頭絕望至極。

“看來只有把寨民全部殺了才能等到落花之時……”邱蟬子從林中步步走近,話里都帶着血腥殘暴味道。

身後簡臻鬼十七一道而來,邱蟬子此話一出,林中忽起一陣倒吸涼氣聲。

白骨直起身,看着林中滿目冷意,“全殺了也要等,落花要數十日,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耗在這裏。”

林中抽咽哭泣的人聞言皆瞠目結舌,這些人竟還真這般考慮過,一時紛紛慌張懼怕起來,對視幾眼皆起身逃散而去。

“急也沒用,這林中妖樹吃人,我可不願意上趕子去投胎。”簡臻抱着手中的蜥蜴一臉不情願。

秦質聞言一笑,慢聲開口道:“妖樹害人,留着終究是個禍害,等不到它自己落花,便只能想法子除根了。”

白骨看向他,神情似在審視。

少女見眼前這畫兒一般美好的人竟這般想不開,她心中急切忙揚聲阻止道:“不可能的,我們的祖先已經嘗試過,沒有一個勇士能逃出來,便是遠善道觀的道長,也沒能活着從林中出來。”

楚復褚行聞言忙抱劍跪下,開口言辭懇切勸道:“請公子三思,此事太過兇險,望公子顧念己身。”

秦質卻充耳不聞,看着白骨似含笑意,“不知白兄以為如何?”

白骨沒多餘的表情,只言簡意賅問了句,“什麼時候進林?”

秦質看了眼遠處林上慢慢升起的暖陽,“午間日頭最盛,妖樹懼光,最易對付。”

邱蟬子聞言面上閃過一絲陰毒笑意,對此事顯然樂見其成。

簡臻只做壁上觀,他絕對不可能再進林子送死,至於別人如何他不會管。

林中死氣沉沉,便是初生的朝陽也帶不來一絲生氣,這林子連最常見的鳥鳴野草花都不曾見過。

時候還未到午間,幾人皆在林外做準備,楚復和褚行並鬼十七去林中取秦質佈陣需要的木石。

秦質拿出幾張符紙,咬破了手指上之前受過傷的地方,在符紙龍飛鳳舞般畫下一道符紙,這般自然吸引了暗廠中最為好學的兩位“同窗”。

簡臻和白骨由遠及近,不知不覺間靠近秦質,看着他指尖極為靈活地畫出一道道扭曲的亂麻,皆神情複雜。

有些人就是比你高比你有文化,而且……有些人還有鈴鐺,白骨不自覺掃了眼他腰際的鏤空鈴鐺,玉帶束腰,衣着端正,這般坐着越顯修長身姿,看着看着便莫名其妙地讓人嘗到了低落的滋味。

秦質本還一本正經地寫着,可見兩人木樁一般立在前頭,不由起了逗玩的心思,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張接一張,兩人雖默不作聲,腦袋卻不自覺隨着動作轉動得越發快,認真地匪夷所思。

秦質不由慢笑出聲,抬眼看向兩人,那面上的表情如出一轍,似在詢問他怎麼不寫了?

秦質往樹榦上一靠,伸出手懶洋洋笑道:“手疼,寫不動了。”

皙白的指腹原本乾乾淨淨,現下卻破了口子,傷口破了又破,口子極大都能看到裏頭的肉。

可還要接着用傷口去描繪符紙,這傷口一直不停的摩擦,顯然是一場難以忍受的酷刑。

面對可以避免的痛感,尋常人都不會像秦質這般接連不斷的繼續着,更不要說像他一樣面帶微笑的折磨自己。

不過這在白骨眼裏簡直比蚊子咬的傷口還要小,看秦質時便越覺他嬌氣。

離到正午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花瓶寫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再嘮一會兒,這一天就差不多廢了。

“只有你的血可以寫符?”

秦質眉梢微起,“不拘誰的血,只要是......”

秦質話還未完,白骨已經手起刀落,抓住簡臻的手掌,在他手心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了一道大口子,簡臻細皮嫩肉的,血一下猛地冒出來,更不用說那隨之而來的疼感了。

簡臻:“!”

死一樣的靜寂過後,白骨按簡臻的手腕如同一件死物一般遞到秦質眼前,“寫罷。”

秦質微微一默,簡臻痛得直飆淚,瞪着眼猛地跳起,懷裏的蜥蜴給嚇得竄到了草叢裏。

“死娘炮!信不信我要你的命!我@/?!$……”

白骨寡淡着一張臉,“需要我幫你把腦袋按在地上摩擦嗎?”

白骨聞言只覺棘手,這一處困住了秋蟬子,實則也困住了她,她早已把出去的事全放在了秦質身上,畢竟這花瓶一路而來給她的印象除了觀賞便是有用。

她坦白言道:“這一處我沒有法子,圖上沒有畫出來,根本不知該如何走出去。”

秦質聞言越過白骨往暗階深處走去,步步而上開口一一解釋,“懸魂梯顧名思義,在梯中行走之人,無論一直往下還是一直往上,都永遠行走在同一條階上,長長久久便如同在其中迷失了魂魄。

而這一原理,其實是根據極細微的變化,角度光影標記來造成人的錯覺,以肉眼來判斷,或沿着標記走更容易讓人迷失在其中……”

他的聲音如同玲瓏珠玉顆顆掉落,清清淺淺落在白骨耳中,帶着一種讓人信服的震懾力,然而洋洋洒洒一大堆對於聽得懂的人來說自然是茅塞頓開。

而對白骨……根本就是對牛彈琴,這種學術性的問題,她不止一句聽不懂更沒那個耐心聽進腦子裏。

便如同一隻木答答的呆犬一般,跟着秦質身後一聲不吭聽他說話。

“……所以我們閉上眼走,反而更能走出這個地方。”

但中間一大段白骨全沒聽進去,只這最後一句倒是落進了耳里,一時只覺胡說八道,這睜着眼睛處處做記號都走不出去,現下卻說要閉着眼睛?

白骨還未反駁,秦質似知道她心中所想,轉身對着她說道:“在這一處所有理性的判斷都是錯誤的,只有按照自己心中的感覺,閉着眼睛感受它的細微角度高低變化,才不至於在其中迷失方向。”

白骨:“……?”

白骨現下才知道人與人差距究竟有多遠,這不僅僅是衣着外表、言行舉止上這般簡單的差距,而是天與地,花與泥之間的距離。

她忽然想起有一回做任務時,混入學堂聽了一位極有學問的老夫子講書,那可謂是出口成章,滿口之乎者也。

她非常認真且非常用力地聽着,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怎麼進地耳朵,照樣怎麼原封不動地出耳朵。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看似很近,其實很遠,一句話……就能表露出來。

那就是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就無能為力了。

秦質見白骨沒有半點動靜,以為他已然明白其中原理,便也不再開口,閉目緩步而行,一步步感受其中變化,每一處高低變化,角度翻轉,每過幾梯皆記在心中。

個中複雜之處根本不能靠言語表達,一步記錯便是步步錯,好在白骨話少,一路一言不發地跟着,沒有干擾秦質半點。

這般走了不多時秦質便找到了出口,沿着正確的方向帶着身後那隻呆懵懵的犬兒出了懸魂梯。

秦質出來后便覺頗有意趣,“白兄可看清了我剛頭如何走出來的,若是可以出去后還煩請白兄替我畫出來?”

白骨只覺腦子受到了粉碎性的打擊,她有生以來從未覺得自己何處愚鈍,但是現下與秦質這樣的人一對比,這念頭便如醍醐灌頂一般從頭澆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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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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