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婆媳’關係
甘映安才出了醫院大門,就有一個人擋在跟前,是婆婆,中午的時候她被趕出去,現在都下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回過家一趟了。
她就這麼梗着脖子,氣勢洶洶地站在甘映安的面前,一雙細長的眼睛裏面盛滿了怒火,也不說話,彷彿就在等着甘映安主動跪下認錯。
穀穀也有些害怕的抓着甘映安的手躲在後面,只露出小半張臉,一隻眼睛偷偷看着眼前這個可怕的奶奶。
甘映安掃了一眼婆婆的手,發現她兩手空空,看來只是想在這裏等着‘杜川’道歉,而並不是想去照顧‘甘映安’。
甘映安沒有辦法喊這個老女人一聲“媽”,也不可能主動道歉,甚至不想看到這個人。
當然,她更不想浪費時間,因此牽着穀穀的手想繞過去。
婆婆吳藝蓮見此心中的怒火燒地更旺,立即沖甘映安怒吼:“你這個不孝子!現在翅膀硬了是吧!眼裏只有你的老婆,已經沒有我這個當媽的了吧!”
甘映安腳步頓了一下,語氣中帶着一股肅殺,“她差點就死了。”
是啊,她差點就死了。
生二胎也是因為身邊這些人一直都說,怎麼樣都要再生一個呀,說不準就是兒子呢?生個兒子好啊,生兒子才有保障,生兒子才巴拉巴拉……
因為這個二胎,她差點就死在手術台上,如果身份互換了后她沒有堅定簽字……那麼死的就是杜川。
呵。
吳藝蓮也確實被兒子語氣里的殺意嚇着,可更多的還是兒子不再受控於自己的憤怒。
她支支吾吾,到底有一點理虧,沒什麼底氣地回:“那……那她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她都沒事了,你還要為了她跟你自己的老娘拚命不成?”
說著,吳藝蓮彷彿找到了充分的理由,突然理直氣壯道:“再說也怪她自己不注意,都要生孩子了,還這麼不知輕重在家裏忙活!生出來的還是一個臭丫頭!現在她還動手術切除了子宮!我不管,你一定要跟她離婚!可不能讓我們杜家就這麼絕後了!”
甘映安輕輕捂着穀穀的耳朵,回頭瞪了吳藝蓮一眼,眼神冷冽。
“她為什麼會在懷孕八個多月還忙前忙后,您不是最清楚了嗎?到底怪誰?”說完這句,甘映安就疲倦地抱着女兒快步離開。
是誰在自家兒媳頂着一個大肚子連走路都艱難的時候,還像個皇太后一樣天天出去跳了廣場舞回來就要吃晚飯?
她不明白婆婆到底哪裏不滿意她,從她跟杜川交往,被杜川帶回家見家長開始,吳藝蓮就好像怎麼看她都不順眼。
可吳藝蓮很會裝,在杜川的面前能裝出一副婆媳和諧的樣子。
每當她跟杜川抱怨的時候,杜川就說:我媽怎麼會騙我?
那意思就是他媽不會騙他,她在騙他咯?
很多次,甘映安都被氣的不行,可是都已經結婚了,婚姻不是兒戲,也不可能賭氣就離婚。
她原本很樂觀,以為結婚後會跟婆婆分開住,卻沒想到婆婆哭慘說老公去世早,兒子妻管嚴有了老婆忘了媽,杜川心一軟,就把婆婆接到一起住。
噩夢從此開始。
甘映安花了一點時間找到杜川停在醫院停車場的車,把穀穀抱到副駕駛座上,綁好了安全帶。
她正打算上車的時候,另一邊卻馬上傳來一個嬌蠻的女聲:“哥!你瘋了嗎!你居然打媽,為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難道比我們媽還重要嗎!”
聽到這個聲音,甘映安又是一陣頭疼。
杜川是最大的兒子,下面有兩個妹妹,大的叫杜若之,小的名為杜若初。杜若之對她還好一點,因為在外地工作,嫁到外地去了,接觸很少。
杜若初則因為吳藝蓮的要求,放棄了原本談了三年的外地男友,回到家鄉相親,嫁給了一個據說洗澡都要杜若初給他找好衣服的男人,婚後生活如何,她也不太清楚,倒是經常聽到婆婆向杜川倒苦水說妹妹被欺負之類的,動不動就讓杜川出力出錢幫助妹妹。
而杜川有一點妹控傾向,只要妹妹有困難,就一定會毫不猶豫幫助。
只是近兩年,甘映安鬧得狠了,杜川才不至於如此沒分寸,只是這樣一來,吳藝蓮對她的不滿又加深了一層。
她停下正要關門的動作,轉身就看到杜若初挽着吳藝蓮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婆婆往這邊走。
甘映安在心裏冷笑,她可不見得婆婆有老到需要別人攙扶的地步,五十多歲的人,當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現在翻身當婆婆天天都是等着別人伺候。
杜若初和吳藝蓮不緊不慢走到車邊,連珠炮一般對她開始批判大會。
“媽只有一個,你要是把媽媽打出一個好歹,你是要遭雷劈的你知道嗎?老婆可以隨時換,媽媽只有一個啊!”杜若初心痛地說。
吳藝蓮只是在一旁擦眼角,彷彿被兒子傷透心。
甘映安雙手抱胸,把車門關上,靠在車邊,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你還笑?哥!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大哥嗎?完了完了,你果然是把那個女人迷昏腦子了,她只是生孩子,動手術而已,現在她不是都沒事了嗎?你不要再計較了好嗎!”杜若之繼續批評。
“哥,你就向媽道歉吧,媽真的很難過,自己養大的兒子,居然會這樣對待自己……我也很驚訝,哥,你到底怎麼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吳藝蓮擦眼淚的間歇,偷偷透過指縫看了甘映安幾眼。
甘映安下意識捋了一把頭髮,揉了一把自己的臉,“說完了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杜若初臉色一變。
“不要張口閉口就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都奔三的人了,還不知道要叫大哥的老婆大嫂,你還有沒有教養,虧你還是大學畢業的。”甘映安板著臉訓斥,可不會縱容杜若初。
如果她沒有跟杜川互換身體……她是否會直接死在手術台?
如果她死在手術台,吳藝蓮等人是不是就會馬上高高興興的給杜川找下一春?
如果她沒有互換身體,她是不是就不知道在這些人的眼裏,作為杜川的老婆,她究竟是被怎麼看待?
她現在甚至開始懷疑杜川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們之間已經不存在任何愛情了吧。
杜若初沒想到原本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哥會板起臉訓斥自己,而且還特地糾正那個女人的稱呼。
她委屈的嘟着嘴,其實這麼一個小女生的動作由現在的杜若初做出來,沒有任何嬌俏的感覺,反而非常辣眼睛。
杜若初跟甘映安同齡,嫁的比甘映安早,孩子都已經六歲上小學了。
而杜若初婚後生活操勞比她還辛苦,也不注重產後的身材恢復,導致杜若初身材臃腫,臉比生孩子之前大了整整一圈,肚子上的贅肉減不下去,還喜歡穿緊身的衣服,勒出了一條條甜甜圈。
甘映安忍不住閉眼,心裏萬分感嘆,杜川平時面對這樣的妹妹也看的下去嗎?他沒瞎眼真是奇迹。
“所以你真的不道歉嗎?”杜若初又掐着嗓子,用嗲嗲的聲音說話。
甘映安恨不得馬上雙耳失聰。
“什麼時候她向映安道歉了,再來跟我說道歉的事情吧。”甘映安是看着吳藝蓮說這話的。
吳藝蓮馬上裝不下去,“你說什麼?你居然讓你媽去向你老婆道歉?我做錯了什麼?我就算做錯了,我也不用向她道歉!因為我是她的婆婆!她就該忍着我!”
甘映安一看這話也聊不下去了,便拉開車門上車,不管車后那兩個瘋女人的大喊大叫,絕塵而去。
穀穀像被嚇着了,縮在副駕駛座上,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她。
甘映安懊悔萬分,居然讓女兒看到這種場面……
她伸手摸摸女兒的小腦袋,揚起一個寬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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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映安離開后,病房裏的杜川因為疼也睡不着,肚子餓的咕咕叫,一直等着他母親過來送吃的。
他還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
像一個廢人一樣只能躺在床上,等着別人來伺候他。
這種無奈的處境,他還無力改變。
更讓他束手無策的是那個新生的小女兒,在映安離開后就被護士抱到病房來了。
穿着制服的護士小姐溫馨提醒着他要記得開奶,給孩子餵奶。
這對於杜川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甚至不知道怎麼用奶瓶沖奶給孩子餵奶,更別說要用着映安的身體去給小女兒喂母乳了……
怎麼喂?他連新生兒要怎麼抱都不知道!
新生兒已經出生幾個小時了,還沒有吃過母乳,急的哇哇大哭。
杜川連起身把孩子摟到懷裏都做不到,聽着小女兒的哭聲,心裏也在着急。
媽怎麼還沒來!她不是說了等映安生了孩子會來醫院好好照顧映安月子的嗎!?怎麼等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人影?
孩子哇哇大哭,哭的累了,聲音漸漸弱了下來,聽起來可憐極了。
杜川也着急,摸到放在床頭的手機,手機沒有設置鎖屏密碼,幫了他大忙。
找到聯繫人,他撥打了備註為‘婆婆’的聯繫人的號碼。
原以為電話撥打過去,那邊會是和藹的安慰,卻不想電話一接通,手機就傳出怒吼:“你還有什麼臉給我媽打電話!我哥為了你打了我媽一巴掌,你現在樂壞了吧!”
杜川皺起眉頭,這聲音……是妹妹若初的聲音沒錯。
可是,他平時看映安跟若初的關係很不錯,若初怎麼會這樣對映安說話?
這裏面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吧。
杜川樂觀地自我安慰,溫和地對那邊說:“若初,你把電話給媽,我有話要對她說。我現在在醫院裏沒法動彈,讓媽做點吃的到醫院來幫我照顧一下孩子可以嗎?”
“呵!你還想讓我媽去伺候你?你做夢吧!”杜若初氣的大叫。
母親的聲音也傳來,陰陽怪調地說:“這不是還有力氣打電話嘛?怎麼沒力氣看孩子。”
杜川還來不及說下一句話,通話就啪嗒一聲被掛斷了。
孩子哭到沒有力氣再哭,小小地打着嗝兒。杜川側頭看去,小女兒黑溜溜的眼睛也看了過來,想哭又哭不聲的樣子,非常可憐。
唉。
他茫然的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哪個環節錯了。
映安去上課要到晚上九點多才能來……
咕嚕咕嚕……
肚子叫了起來已經餓不行了,杜川感到頭昏眼花,看什麼都像是能吃的。
咿呀--
推門聲傳來,他驚喜地看過去,以為是母親,認為母親只是嘴硬心軟,雖然電話里很生氣,還是過來了。
卻不料看到的是提着一個保溫飯盒的甘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