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謝君郎

78.謝君郎

着粉裙釵的林阿寶被婢子扶上馬車,掀了車簾小心往外看去,明明還未離開卻已經開始思念了。剛才擦身而過那一瞬間,原本萬分親密的人卻要見面不相識,歡喜的人還要一幅冷臉模樣,林阿寶當時心酸的眼眶都紅了。

林阿寶一臉悵然若失的惆悵,王氏夫人還以為他是憂心以後的事,開口勸道:“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小郎君權當散散心。”

“...多謝。”林阿寶揖手,可作女郎打扮的他還行揖手禮,怎麼瞧怎麼怪的。

好在王氏夫人也沒笑話他,馬車依呀駛出幾條街道來到王氏夫人居住的宅子,宅子自沒謝府大氣精美,比之林府也是差了不少,不過好在王氏夫人上了心好生佈置了一番,特別是林阿寶居住的小院子,不求完美但求舒適。阮夫人怕他受委屈,人手配的足足的,謝安怕他悶,古畫封了一箱、紙筆更是備齊的,是以林阿寶除了要身裝女裝這點外,其餘的日常與在謝府並沒什麼區別,或許就是因為日常過於安家,所以心裏的思念才會迎風見長。

當畫好一幅畫卻無人同賞時,當得了一件趣事卻無人訴說時,當夜裏因陌生的環境而失眠至深夜時,更甚。更讓人心頭酸酸的是,他在小院子裏宅着對方卻是有美相伴,傳聞傳的那叫一個恩愛。

頓時,林阿寶簡直要被沉年老醋給淹沒了!

“我想出去走走。”

連續在小院子悶了四五天,王氏夫人還擔心把人給悶壞了,如今一聽林阿寶要出去哪有不依的?立馬讓人配上馬車,梳裝打扮好一陣,陪着在建康城內逛了起來。當然,怕碰到熟人,林阿寶並未下馬車閑逛,而是坐在馬車內掀起帘子就當放風了。

可緣份就是這麼奇妙,經過自家食鋪時正好碰着謝安馬車停在門口,掌柜親自提來食盒,不用想林阿寶都知道那是他愛吃的水晶蝦餃。蝦餃是食鋪掌勺老師傅親手做的,小到選蝦大到趕皮從不假他人之手,那又爽滑又鮮香的口感,林阿寶能包圓一盤!可惜這貨運麻煩的東晉,就算家裏有海貨渠道鮮蝦也是難得的美味,就算想吃也不是日常能吃到的,可現在難得的蝦餃卻要給別人吃!

王氏夫人見其盯着食鋪還以為他餓了,提議要不定個雅間就在這吃,林阿寶抿着唇。“不了,回去吃吧。”氣都飽了,還吃什麼吃?!

被一缸老醋整個淹了的林阿寶整個氣都不順了,一想到謝安要跟另外一個人,吃飯、閑逛、聊天,還住一個房間......等等,不會還睡一張床吧?!想到這裏林阿寶整個人都不好了。回頭冷靜一想,自是知道自家三爺不是這樣的人,可心裏還是忍不住酸酸的、悶悶的、還有些委屈。

可不想馬車才駛回宅子,有僕人提了食盒過來,裏面赫然放着食鋪老師傅做的蝦餃!之前跟霜打的荔子似的縮在馬車角落不出聲的林阿寶頓時精神了,什麼酸酸的、悶悶的、還有委屈,全都不翼而飛!

瞧到這裏王氏夫人哪有不明白,拿手掩了掩嘴角笑意,半是挪揄半是羨慕道:“謝大人跟小郎君感情真好。”

林阿寶不好意思的紅了耳朵尖,匆忙揖禮告辭回到小院子,接過婢子送來的碗碟,林阿寶一邊吃一邊笑,整個心頭都是甜甜的。

前腳林阿寶才心氣不順,後腳謝安就送了蝦餃過來哄,可見心有靈犀默契使然。讓人啼笑皆非的是,前兩日林阿寶默默的醋了一場,后兩日就輪到謝安醋了。起因不過是林阿寶散心那日掀起車簾時不慎被風吹開了面紗,好巧不巧就被路邊幾個閑逛的郎君瞧見了。

林阿寶扮作女郎確是清麗脫俗,端的就是說個絕色佳人,雖身坐馬車面紗也只掀起一角,卻不防礙郎君們一見傾心,其中一個仗着年歲相當並無婚配,也自認家世、才華尚可,託了媒人上門死活要求娶佳人。

當時王氏夫人頓時就沒崩住,瞠目結舌之餘差點失態打翻茶盞!好在王氏夫人還算經得住事,好懸用‘女郎’還小的理由把人打發了去,轉身就吩咐人閉門謝客,暗自撫胸吐糟道,這種驚嚇再來幾次她可都要短命好幾年了!

只是她想着閉門謝客對方卻也不是輕易罷休的,多日上門多方打聽,愣是有非卿不娶的架勢!鬧的看熱鬧的人紛紛驚嘆,莫不是女郎當真傾城傾國,閉月羞花不成?否則郎君怎麼就見匆匆一面便要非卿不娶呢?

事情傳的太快,不出意外的傳到了謝安耳里。

彼時謝奕謝據都在,見謝安臉色冰冽的好有一比,想笑卻又不敢笑,忍了半晌,謝據勸道:“此事誰都沒法預料,怪不得阿寶。”

謝奕‘卟’一下笑出聲來,面對自家三弟的涼涼視線,有名的‘方外司馬’認慫的自動退到角落。

其實也怪不得謝奕忍不住笑出聲,實在是這事當真讓人捧腹。王氏夫人攜女建康探親是真,女郎水土不服也是真,只是真正的女郎遠避郊外休養,林阿寶頂替她身份閉門謝客,打的就是燈下黑讓其避過這半月時間,可好巧不巧,林阿寶好端端坐在馬車卻被風吹起面紗,又無巧不成書的被路邊閑逛的郎君瞧見了!還死活上門求娶鬧的建康皆知,如今還把美名傳了出去,如果是真正的王氏女郎怕是要高興的睡不着覺,可問題不是呀!真正的女郎還在郊外養病面都沒露過呢!

這叫個什麼事呀?!

想到這裏謝奕又忍不住想笑了,謝據瞪了眼過去,回首道:“阿寶出名也好。越出名越不會有人去懷疑這‘傾城傾國的絕色佳人’身份,如此,阿寶也就更安全。”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謝安能忍嗎?一想到林阿寶扮作女郎的模樣被個不知名男人瞧了去,更是窺視不已,君子謝安就有種暴燥想殺人的衝動!

一見謝安滿身黑氣,謝據忙道:“三弟,先冷靜。”

謝安撫額:“冷靜不了。”

“......”謝據無言以對。

謝奕差點又笑出聲來,被謝據瞪了眼,訕訕道:“不就是個小姓人家次子嗎?攆出建康就是。”

如今的陳郡謝氏非一年前的陳郡謝氏,兄弟仨都身居要職,四弟、五弟、六弟都發展的不錯,說句不客氣的話,現今的陳郡謝氏連昔日‘王與司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都要避其鋒芒,更何況一個小姓人家,攆出建康都不帶找理由的。

聞言,謝據沖之白眼沒好氣道:“大兄是嫌事情還不夠亂是不是?人家非親非顧的,我們憑什麼攆人家?再則王氏夫人攜女郎前來建康,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來給女郎尋如意郎君的,結果我們卻把求娶的人無原無故的攆出城去,你讓別人怎麼想?非常時期,阿寶既然已經頂替女郎身份,那自然是與謝府越無干係越好,事後後續也越好處理。”

傾城傾國的絕色佳人與謝氏君郎林阿寶,沒人會腦洞大到聯繫成為一人。如此,就算事後有人懷疑他們挖了個坑給諸氏跳,也沒人能找到證據。只要沒有證據謝氏就是受害者,觸到盛名天下的謝安石逆鱗,一怒之下把諸氏連根撥起、奪太后垂簾聽政之權,也是情理之中不是?畢竟諸氏無恥在先、惡毒在後,謝氏反擊再如何也不為過。

“那怎麼辦?攆又不能攆,阿寶身份又不能暴露,”謝奕看向謝安,不無挪揄道:“那要不三弟忍忍?”

“大兄所言在理。”謝據點頭依附,頂着謝奕卑鄙的眼神繼續道:“正是最要緊的時候。但凡出點差錯都是置阿寶於危險之地,與我們初衷背道而馳,所以不若忍一時風平浪靜,事情一過再收拾這小姓人家也為時不晚。”

其實那求娶女郎的郎君也算頗為無辜,與友人閑逛時對馬車內的女郎一見傾心,家世清白又頗為不俗,且自身才華、相貌也算中上等,所謂才子佳人傳出去也是佳話一樁,可誰會想到呢?馬車裏的絕色佳人非‘絕色佳人’呀!說他錯嗎?說不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且郎又未娶女又未嫁的。怪林阿寶嗎?那就更怪不上的。

所以追究到底只怪一人,諸太后。要沒有她這無恥毒計拿林阿寶開刀,謝安也就不會為擔憂林阿寶安危讓其扮作女郎,林阿寶不扮作女郎,自也不會被人鬧的非卿不娶,所以要怪就要論最魁禍首!

“諸氏的反應如何?”謝安問。

謝據沉吟回:“最新消息來報,並無其它反應。”言下之意是林阿寶頂替女郎一事並未被人知曉,但同樣,諸氏會何時動手也並無確定時日,有可能四五天,有可能十天半月,也有可能一月兩月的。

謝安想了想,冷聲:“那就添把火。”

“明白。正有此意。”謝據點頭應是。這種事最忌久托,一來林阿寶那裏不好長久閉門謝客,二來把人手壓在建康其他方面定不好佈置人手,三來,諸氏這顆毒瘤自然是越早除去越有益處。不動手,那就逼他們動手,自諸太后無恥毒計計成那日,主動權就全然不在她手了。

謝據、謝安三言兩語推進諸氏的滅亡速度,謝奕指指自己:“那我呢?我幹什麼?”

謝據看看天色:“時候不早了,大兄回兄嫂那用膳吧。”

謝安揖禮:“如果可以,還請兄嫂多照看一二。”

謝奕被噎的胸悶。聰明了不起?聰明就可以欺負兄長嗎?兄長待你們如此和藹可親你們卻如何欺負兄長你們的良心就不會痛嗎?!啊?!!

怪不得謝奕在謝安、林阿寶倆夫夫鬧彆扭時如此想抖威風,實是平時被欺壓過多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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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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