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見天日(下)
森白鬼火終歸只是百尊尋常鬼魂的本源凝聚而成的,縱然少年宗師身受重傷,但是身軀之中沸騰的氣血,卻幾乎瞬間便要將鬼火撲滅!
不敢有着絲毫的怠慢。
蘇幕遮直接化作了一道恍若黑霧一般的狂風,席捲着周圍的鬼魂。
化鬼訣!
無窮時日的重複施展,這一式秘法,幾乎像是烙印在了蘇幕遮的神魂之中,變化成了本能。
轟!
無窮的陰氣升騰,伴隨着的是一道又一道的魂魄灰飛煙滅,唯有最為精純的本源被蘇幕遮拘禁。
“疾!”
本源被蘇幕遮一次送入了鬼火之內,恍若是柴火一般,原本黯淡甚至即將要熄滅的鬼火,竟然在鬼魂本源的加持之下,繼續熊熊燃燒起來,將少年宗師的身軀包裹!
“啊!!!”
隨着鬼火繼續的燃燒,少年宗師逐漸感受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對於肉身的掌控,甚至在周身原本浩瀚的氣血,也在鬼火的壓制下,逐漸朝着自己的絳宮心臟逆流而去。
此間痛苦,幾乎無法想像,與之伴隨的,是少年宗師身軀之內生機的逐漸流逝,甚至少年宗師已經感受到了自己意識的模糊,這是他逐漸死亡的徵兆。
蘇幕遮靜靜的站立在少年宗師肉身旁邊,雙眸冰冷的看着少年宗師眉心的泥丸宮所在,恍若透過肉身皮囊,看到了蜷縮在其內屬於少年宗師的神魂。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痛苦,但是為了我,你現在得活着。”
蘇幕遮的聲音不大,恍若獨自呢喃一般,只是這樣的聲音傳到了少年宗師的耳中,卻似乎比森白鬼火更要寒冷!
這尊鬼魂,到底經歷過什麼?竟然可以用這樣淡然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
雖然少年宗師不曾跨入過修行界,但是此刻卻忽然有一種預感,若是今日的事情真的讓此鬼得償所願,日後修行界只怕要誕生一尊無法無天的恐怖魔頭!
冰冷的鬼火之中,少年宗師的神魂卻忽然感覺到了絲絲暖意。
蘇幕遮手中捏着一團又一團的黑色霧氣,這樣品質的鬼魂本源,生前只怕至少半步厲鬼級別的存在!
短短片刻的時間,蘇幕遮在出現的時候,身上已經有了許多的傷勢,即便之前與少年宗師交戰,卻也不曾這樣的狼狽。
團團本源,皆被蘇幕遮護持着,送入少年宗師的泥丸宮之中,維持着少年宗師神魂不滅。
一方面是肉身之中的氣血,一方面是少年宗師的神魂,另一方面是包裹着身軀熊熊燃燒的森白鬼火。
蘇幕遮在等待一個獨特的時機,一個三方達到詭異平衡的時機。
雖然只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但是對於蘇幕遮來說,這是他唯一能夠重活的機會,甚至此刻蘇幕遮的心境,比曾經晉陞築基都要小心。
蘇幕遮恍若最老道的丹師,冰冷的雙眸映着森白鬼火在面前不斷的燃燒。
唯有當鬼火黯淡,或者是少年宗師的神魂逐漸虛弱的時候,蘇幕遮才會橫空滅殺一尊鬼魂,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本源渡入其中。
這般靜靜的等待,讓蘇幕遮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己的所在,眼中的一切,便只有這一尊熊熊燃燒的軀殼。
滋……
忽然一瞬間,因為少年宗師魂魄的牽連,鬼火所蘊含的陰氣,與少年肉身所蘊含的氣血陽氣,達到了詭異的平衡,恍若陰陽合和一般,竟然誕生了一縷灰氣在其中。
蘇幕遮身軀一震,
這正是他等待良久,想要看到的景象!
唰!
一瞬間,蘇幕遮高大的身軀都在不斷的縮水,入目看來,蘇幕遮的神魂之軀也在不斷的縮水。
繼而,一團漆黑不見光亮的霧氣黑團凝結在蘇幕遮的手中,這是蘇幕遮大半的神魂本源!
“執幽冥道,引往複生靈,見滅生死,合軀陰陽……”
隨着蘇幕遮呢喃一般的開口,整個鬼窟之中恍若有着億萬生靈隨着蘇幕遮不斷的吟唱,而後蘇幕遮大手一揮,直接將手中屬於自己的神魂本源,引入了那一縷灰氣之內!
陰陽相生,生生造化!
這一縷灰氣,便是陰陽氣息牽引之間,誕生的造化之力!
轟!
恍若有一方天地要在此刻洞開一般,少年宗師的肉身再也無法保持原本的形狀,鬼火與氣血徹底將一切都消融,只是兩者交互之處,似乎有一處神魂掙扎,甚至時而從鬼火與氣血之間鑽出來,看其面容,似乎是少年宗師。
這是不可名狀的法,甚至以蘇幕遮的見識,都無法明白萬千之一。
“執幽冥道,引往複生靈,見滅生死,合軀陰陽……”
蘇幕遮已經不再開口,這道呢喃之音卻依舊在鬼窟之中不斷的回蕩,鬼火與氣血與半空之中凝結出一道奇異顏色的陰陽太極圖,恍若對於四周的鬼魂有着無法比擬的吸引之力,越來越多的鬼魂,竟然恍若失去了一切意識一般,前赴後繼的朝着太極圖所在奔涌而去,而後縱身一躍,消失不見。
鬼氣升騰,這是以鬼魂本源化作源源不斷的陰氣,但是因着那一縷造化之力存在,並不曾因為陰氣的增加而導致陰陽失衡,反而因為陰陽生生不息,隨着二炁流轉之後,陽氣竟然也在不斷的增加!
轉眼之間,太快了,幾乎真的是轉眼之間,蘇幕遮放眼望去,原本擁擠的鬼窟,竟然變得異常蕭索。
“是時候了!”
隨着蘇幕遮的心念一動,自己的神魂本源包裹着那一縷灰氣,似乎在陰陽太極圖之外,圈了一層灰色的圈。
轟!
太極再也無法維持形狀,陰陽徹底交互!
所幸這般劇烈的震動,全部被那一道灰色的圈,包裹在了其中,不曾有絲毫的陰陽二炁散逸。
直到此刻,對於這不可名狀的法,蘇幕遮才有了一絲的明悟。
“原來這一法,關隘不在於陰陽二炁,而在於那一縷造化,若無這一絲造化,不管陰陽二炁多麼的均衡,都無法凝結成所謂的陰陽鬼體!”
少年看的通透,整個鬼火與氣血凝結成的光球,顏色似乎也逐漸被灰氣融化,眼見整個光球之中只剩下了獨屬於造化的灰色之後,蘇幕遮縱身一躍,整個神魂直接投入了光球之中。
漫空之中,便只剩下了一個灰色的大繭,大繭氣息陰冷,但是卻像是心臟一般挑動,在鬼窟殘存的鬼魂眼中,恍若之前看到的……看到的那十尊太陽!
……
卻說懸月魔宗大殿之上,早已經有一種魔宗長老林立,放眼望去,修為最低之人,也是結丹期的老妖怪!
之前和蘇幕遮有過一面之緣的雲綰竹,也在其中,靜靜的站立在最為居中的一位老嫗身後,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大殿之外戰戰兢兢站着的九個所謂“天才少年”,都不值得雲綰竹的一個眼神。
距離第九個入山門弟子出現,已經足足三十息的時間過去了。
第十位入山門弟子卻始終未曾出來,勾連鬼窟的傳送法陣,卻依舊顯示着,第十人的生機依舊存在着。
“不應該啊,那孩子前幾關的時候我見過,少年宗師,縱然不曾有太多的助力,怎的在鬼窟,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老身也不知,那孩子起先老身也是看好的,如今倒也不曾身隕,只好等他出來再細細問詢了。”
高台之上,最中央的老者罕見的開口,卻是和雲綰竹身前的老嫗相互交談,言語之中,有着幾分疑惑,卻也有着幾分失望。
“壞了!生機消亡!”
一旁有人眼尖,瞬間看到了鬼窟大陣的變故,直接疾呼了出來。
一眾宗門長老的目光尚且還未投向鬼窟的方向,天穹之上的變故,卻再度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濃重的黑雲不斷的凝聚,黑雲之內,有着滾滾的雷光閃爍,恍若四九雷劫降臨一般!
“這……這……”
在座的長老們,固然都是結丹往上的修士,但終歸修行的是魔道,天雷的存在,最為克制自身,甚至面對這般恐怖的煌煌雷劫,自身的修為,都無法發揮出一半。
這也是為何魔道修士前期均是精進勇猛,但是真正境界高的修士反而少見,皆是被一道雷劫擋住了道途。
面對四九天劫級別的雷雲,已經沒有長老再去關注之前隕落的入山弟子了。
在一眾長老的注視下,雷雲瞬間匯聚,無數雷霆自雲中穿梭,似乎隨時可以轟擊下來,但是又在轉眼之間,雷雲竟然逐漸消散,八九息的時間之後,竟然又是萬里晴空。
眾人虛驚一場,不少初入結丹的老怪都是常常的鬆了一口氣。
唯有高台之上的幾個老魔,卻神色凜然的看着鬼窟的方向。
“是這個原因吧?”
“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逆轉陰陽,向死而生,沒有想到老身今生還能見識到這種傳說中的場景!”
連帶着,一直站在老嫗身後的雲綰竹,此刻也雙眸明亮的望向鬼窟所在,震驚之後的那一瞬間,雲綰竹想到的,是當時在山巔之上,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築基殘魂!
……
凡俗之中傳聞有十月懷胎,蘇幕遮這一奪舍,當真感覺數月過去了一般,卻不過是幾個瞬間,一個身形纖長的乾瘦少年,從灰繭之中走出,而這層灰色的繭,竟然在蘇幕遮走出之後,自動化作了一身灰色的月袍!
撫摸着屬於自己的身軀,蘇幕遮藉著洞窟內暗淡的明亮,對着一處水窪,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屬於他蘇幕遮自己的臉!一張本來應該死去的臉!
隨着蘇幕遮的走出,鬼窟頂上,曾經出現了九次的吸引之力也再度傳出,只是這次,煌煌神音卻有着一絲遲疑。
“汝……可入我魔宗序列,為外門十弟子。”
牽扯之力從四周的空間傳出,蘇幕遮再一睜眼的時候,灼灼熱淚留下,那是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