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稀里糊塗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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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某片地區座落着大大小小的工廠和高矮不一的煙囪,它們為振興民族工業和提高空氣污染指數做出了巨大貢獻。而今天,它們已處於癱瘓狀態,等待着陸續被拆除,頗像地主家的大老婆,失去了生機與活力。一座座高聳入雲的現代化建築取而代之,在此處拔地而起,猶如剛過門的小媳婦,倍受青睞。
大煙囪和摩登大廈鱗次櫛比,交相輝映,挺立在北京市上空,構成海拔最高點。如若誰想鳥瞰北京城,可以喝着咖啡端坐在這些寫字樓高層的窗前,或是拿着掃帚爬到煙囪頂端去打掃煙灰。
我的學校便坐落在這些工廠和寫字樓的包圍之中,它就是北京XX大學,簡稱北X大,以“四大染缸”的美譽揚名北京,尤其在高中學生中間流傳甚廣,但每年仍會有愈來愈多的高中畢業生因擴招而源源不斷地湧向這裏,絲毫看不出計劃生育作為一項基本國策已在北京實施多年的跡象,倒是錄取分數線越降越低,以至讓我產生了“這還是考大學嗎”的疑惑。
這所學校誕生過工程師、廠長、教授、總經理、小商販、會計師、出納員、網站CEO、小偷、警察、嫖客、妓女、詩人、作家、搖滾樂手、音樂製作人、畫家、外籍華人、運動員、記者、騙子、白痴、技術員、建築師、傳銷商、賣保險的、包工頭、科長、處長和遊手好閒職業者,惟獨沒有政治要員,這也許同學校的環境有關,但更多因素源於學生自身,但凡考到這裏的學生,全無一例的沒有政治頭腦,此類學生早已坐到了清華、北大和人大的教室里。
過去直至今日,有這樣一句話廣為流傳:好男不找二外女,好女不嫁X大男。儘管我已將它爛背於腹,但還是被招生辦的老師毫不留情地招至北X大的機械系,對此我深感迷惑——我並沒有在志願表中填報該校。
後來才知道,是我高三時的女友暗中搞鬼,才使得我稀里糊塗地考入這所學校。
當時北X大屬於第一批錄取的重點院校,憑我那點淺薄的數理化知識做夢也別想考進來,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在第一、二次模擬考試之後,便將工作重點從二類大本轉移到外地三類院校的大專,而且是極其冷門專業,其中一門我記得尤為清楚,叫作:無脊椎動物語言學。
我這麼做並非因為沒有上進心,只是不想去做墊着石頭摘月亮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可我的女友卻趁我吃完午飯去廁所拉屎之際,從我的書包深層翻出志願表,並私自替我在一類大本志願欄中填寫了北X大的機械專業,並在我毫無思想準備下,肆意在“服從分配”後面劃了一個又大又黑的勾,然後立即將我二人的志願表交給班主任老薑。
老薑曾經在我和女友自由戀愛的道路上設置重重關卡,圍追堵截到了我和女友放學出校門三公里內不敢走在馬路同側的程度,還以我個兒高為由,將我調至教室最後一排,而安排女友坐在第一排,美其名曰女孩子應該鍛煉鍛煉,沒事兒多幫老師擦擦黑板。女友為了肺里不吸進粉筆末,總是憋紅着臉坐在前排,讓老薑以為她抹了胭脂;同時,我坐在後排飽受看不清黑板之苦,學習成績一落千丈。更有甚者,老薑為了繼續拉大我和女友的距離,險些在高考前夕不顧我對數理化的熱愛,非要把我弄到文科班去背文史地。我跟老薑說我對理科班情有獨鍾,老薑說那你的理科成績為何如此之低,我說熱愛歸熱愛,成績低是另一碼事兒,現在我還有些分數,如果去了文科班,恐怕連這點兒分也要隨着我在理科班的消失而消失,我以後不談戀愛了還不成嗎。老薑見被我看穿他在想什麼,便不再強求,只是說,你好自為之吧。於是我和女友開始在老薑的眼皮底下裝作素不相識,連她因T恤衫沒有遮住牛仔褲而露出內褲的花邊時,我都不敢吭一聲,任班中男生肆無忌憚地將目光盯在女友的后腰上。
這次,老薑在不了解事實真相的情況下看過我和女友的志願表后,說:“想不到你們在這種時刻依然志同道合,看來我只有祝你們白頭到老了,但千萬別因為兒女私情耽誤了高考。”
後來的結果是,我在考場上想到不久的將來就要流落他鄉去學習非人類的語言,也不知道我在衣錦還鄉之時還能否流利地用漢語對女友說:“等了這麼多年,辛苦了,你還好嗎?”想着想着,我的心中便湧起一種叫做凄慘的感情,頃刻間,那些在腦子裏堆積了多年,導致我學習不好的東西消失得無影無蹤,思路豁然開朗起來,奮筆疾書,一下子做出好幾道題,還在作文中寫了幾個漂亮句子,推翻了學習委員對我的妄加評論——腦子裏有屎,不是學習的料。在同一時間的另一考場,女友幻想着我們考入同一所學校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花前月下了,不必再躲躲藏藏,想到這裏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監考老師趕忙跑過來體貼地問道:“同學,是卷子印錯了嗎?”
女友帶着意猶未盡的笑容說:“沒有。”
監考老師不解地說:“沒印錯就趕緊答題,這可是高考,考完了有的是時間笑。”
高考結果非常出乎我們的意料。女友在知道分數后愁容滿面了一個暑假,而我接到北X大的錄取通知書卻不知是喜是憂。
八月底,女友收拾行李準備去上海的一所專科學校上學,同時,我準備到西單乘坐25路公共汽車去北X大報到。一些想上北X大卻沒有考上的同學刻薄地對我說,那可是大染缸啊!我聽后心頭一沉,心想,這下可完了,“好女不嫁X大男”已成為北京女孩的口頭禪,待我畢業時還會有良家女子嫁給我嗎,我也許要為在北X大讀過幾年書而光棍終身。但當時我還是拍着胸脯頗為自信地說,我要推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定律,做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後來的事實證明,無論北X大的男生如何,但在尋找異性方面還是得心應手,頗為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