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狹路
舒眉就知道她沒那麼容易拿出來，情真意切道：“您別因為我這點事生氣，我父母早逝，幸得您和伯父的收養，這些我都記在心裏呢，本來祝家的聘禮我也沒打算帶走，就算是孝敬您們的了。”
聽到這話，趙氏一愣，心裏鬆動了一些，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想。不過想起舒眉平日不爭不搶的，趙氏倒也沒懷疑。
舒眉繼續道：“您這為一大家子打算多不容易，況且兩個妹妹都未出嫁，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就算是您留下我母親的全部嫁妝我都沒有半點怨言。”
對上舒眉誠懇的眼睛，趙氏終於鬆口了：“你這丫頭，真是……唉，其實都是我疏忽了，我剛想起來那禮書大概是丫鬟忘了給你帶走，等下我差人給你送過去。”
得了趙氏的話，舒眉也沒理由繼續跟她沒話找話說了，謝過趙氏之後便離開了。
事情都在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這讓舒眉的心裏輕鬆了一些，更有信心擺脫前世的命運了。不過總不會事事如心的，舒眉在後花園遇到了舒盈。
舒眉和舒盈相差不到一歲，兩人在年幼的時候就經常被人比在一起，不管是琴棋書畫還是刺繡針線，就連背誦家規，舒眉都比舒盈做的要好，舒老夫人也是喜歡舒眉多過於舒盈，這就讓舒盈很不服氣，憑什麼自己總輸給她？所以舒盈從小就很討厭舒眉。
兩人漸漸長大，同樣出落得亭亭玉立，在舒家這麼多姑娘里都是數得上的美人胚子，後來舒眉父母雙亡，她的行事就低調了許多，所以外人只知道舒家小姐舒盈，而不知道舒眉。
舒盈以為自己這次終於能勝過舒眉了，但舒眉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就算穿着舊衣爛衫，也絲毫不見窘迫，那種怡然自若讓舒盈看了更生氣，愈發想要撕碎她臉上的面具，多數時候舒眉都不與她一般見識，惹急了也就是關門不出。
聽說舒眉今天回門，舒盈早就等不及去看看這個嫁過去就要守寡的女人，還會不會是雲淡風輕的表情了。一見不要緊，她不光沒看到舒眉愁容滿面，還看到她在笑，這個女人她竟然在笑！
這可氣壞了舒盈。
“虧你還能笑得出來！”
剛才舒眉讓立夏去干別的事情，現在身邊只有穀雨跟着。這穀雨一見舒盈氣勢洶洶的過來就先軟了半截，半點沒有在祝家教訓雨兒的氣勢了，舒眉也知道指望不上她。
“不笑難道要哭嗎？”舒眉覺得自己的眼淚在前世都流光了，況且面對着舒盈，她怎麼可能示弱，“倒是你，火氣依然這麼大。”
舒盈脾氣暴躁，這也是舒老夫人曾經說過她不如舒眉的一點，不過舒眉有時候其實挺羨慕她能這麼肆無忌憚的，她在十歲之後就沒這麼恣意過了。
“那個病癆鬼什麼時候死？”
舒盈自以為是撿到了舒眉的痛處，殊不知現在的舒眉不是以前的樣子了，這點事兒根本刺激不到她，舒盈這一拳又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多謝關心，若是你不改改你這口沒遮攔的性子，我想他活得會比你久。”
舒眉記得前世舒盈最後進了宮，照她這個脾氣，估計會被人當成活靶子，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她自認這是善意的提醒，卻惹得舒盈更加惱羞成怒。
“你這個賤人！”舒盈罵人的話一如既往沒有新意。
舒眉也不想跟她糾纏，轉身準備離開，這時，舒盈忽然衝過來拔下舒眉頭上的鳳釵：“這釵子倒是不錯，給我好了。”
從小舒盈就喜歡跟舒眉搶東西，看在她比自己小的份上，舒眉一般不跟她計較，她願意拿去就拿去，但這件東西不行，這是太子妃賞賜的東西，怎麼能私相授予。
舒眉的頭髮散了下來，正色道：“還給我，這個你不能戴。”
從小在舒家長大，舒盈也不是個傻的，自然看得出這支釵是宮裏的東西，有品級，她不能隨便戴，但看到舒眉戴着她就是不服氣，憑什麼她就可以戴！
看着舒眉氣定神閑，似乎確定自己一定會還給她，舒盈氣不打一處來，伸出手去：“給你。”
在舒眉過來拿的時候舒盈忽然手往上一拋，那支釵就被往後扔了出去。
自己得不到的，她也別想得到，真毀了這御賜的東西，看她還怎麼在自己面前炫耀！
舒眉沒料到舒盈會來這一手，那支釵好巧不巧越過了牆頭扔到了那邊。
“哎呀，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御賜的東西都接不好，趕緊去找吧，不然就被人撿去就糟了。”舒盈說完，笑着帶着丫鬟揚長而去。
“小姐，那釵……要不要找人……”穀雨這才敢開口說話。
舒眉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你守在這裏，我過去撿。”找人過來豈不是又要解釋她和舒盈剛才的事情，在拿到禮書之前，她不想再生事端。
“是。”穀雨被舒眉看了一眼，心裏直打鼓，小姐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
後花園在整個舒宅的最後面的位置，隔着一道牆外是別家的宅院了，據說那裏平時基本沒人住，不過舒眉記得原來舒厚安想要買下那座院子擴大一下花園，卻不知為何沒有成功。
不管如何，就算是有人在，舒眉也必須過去，從大門繞過去太慢，舒眉決定直接翻牆過去。
看了下牆頭，雖然有些高，但好在旁邊那邊有假山，舒眉踩着假山上了牆頭，不過對方的院子裏有幾棵海棠樹，都是枝椏繁茂，正值花期，香味怡人，若不是有事，舒眉還真想在這裏多聞一會兒。
舒眉站在牆頭扒拉着樹葉也看不到釵子掉在了哪裏，不過看着荒蕪安靜的院子，舒眉猜想院子裏肯定沒人，稍感安心，於是順着樹便爬了下去，照着她前世跟師父行走江湖的身手爬棵樹還是很容易的，不過她忘了把自己這一身繁複的衣裙算進去。裙子勾在樹枝上，她用力一拽，裙子被扯了個大口子，最倒霉的不是這個，而是她用力的時候沒站穩，腳下一滑人就往後栽了下去。
別把臉摔壞了就行，那樣回去沒法解釋，舒眉抱着斷胳膊斷腿的決心捂着臉掉了下去，卻沒有預料之中落在泥土上的痛感傳來。
舒眉拿開手想要看看自己究竟落在了什麼地方，卻不期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眼睛。
對方含笑道：“我才知道這海棠樹不光落花，還落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