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078.你想再娶?
唐僧騎馬咚那個咚~後面跟着個孫悟空~孫悟空~跑的快~背靠着枕頭坐在床上的仲修遠見李牧進屋找東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門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木門後面一個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兒。
他似乎是嚇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門後面。
不過他還小,蹲門後面雖然把肚子腦袋藏住了,卻把腳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邊一看輕易就看見了。
“允兒,到叔叔這裏來。”李牧輕輕拉開門扉蹲了下去。
允兒嚇了一跳,他歪着腦袋朝李牧的方向看來,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這才一下撲到了李牧的懷裏躲了起來,“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來,回頭間發現仲修遠正望着這邊。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遠氣色好了些,但臉色依舊慘白,看着李牧還有他懷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翹的睫毛微顫,有些猶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無聲點頭,允兒看不清東西,是半個瞎子。
另一邊,村裏的人都已經圍在了村長家院子裏,紛紛吵着要讓張舒蘭出來跟他們說個清楚。
山裡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錢看得很重,他們拿錢出來是為了買個心理安穩,並不是真的心甘情願,當然也看不得張舒蘭私吞。
鴻叔已經擠到了人群的前頭,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張舒蘭家的籬笆院上,發出哐哐的聲響,挺嚇人的。
“……那女人呢?讓她出來,今天這件事情不說清楚休想就這樣完了!”鴻叔這話一出口,四周立刻傳來一片響應。
“當初說的好好的給李牧娶一房媳婦,結果你老婆倒好,錢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腳下撿了個男人回來……”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聲。
“村長,這人不是這麼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責聲中,站在院子裏頭的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連忙低聲下氣的給眾人賠不是,他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攔住四周試圖去開他身後的門的人。
男人是這不大的村子的村長,叫做龔雨伯,土生土長的村裡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裏的村長。
早些年他家在村裏頭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從他娶了張舒蘭後事情就變了,因為他是個耙耳朵,怕老婆。
張舒蘭並不是村裏頭的人,是山腳下那大鎮子裏的,其實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鎮子裏來的她總有一股優越感。
大家一個村的,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互相是個什麼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長在村裡做人還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輩都是村長,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對張舒蘭也頗為忍讓,但這次張舒蘭她做得太過分了。
“無論如何這次村長你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鴻叔怒道。
事情暴露,眾人找到門前來鬧了,張舒蘭卻大門一關躲在屋子裏不出來了。
但是這事是她不出來就能完了的嗎?當然不是。
“她今天出來不出來都得給咱們一個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個潑辣的脾氣,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長見狗娃子他娘要衝進屋內,連忙笑着陪笑,“是我對不起大家,大家安靜聽我說兩句好嗎?”
村長的面子眾人還是要給幾分的,大家都安靜下來。
“這事兒確實是我們不對,這……”村長有些為難,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緊閉的大門,壓低了聲音說道:“錢我會還給大家的——”
就在此時,大門突然被人打開,張舒蘭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她一把推在村長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門框上。
“要我還錢,憑什麼?”張舒蘭雙手叉腰,潑辣不講理的脾氣上來了。
“你這女人怎麼說話的!那錢是我們籌給李牧的,你憑什麼獨佔?”眾人聞言頓時就怒了,她張舒蘭怎麼就能這麼蠻不講理不要臉?
“吼什麼吼?”張舒蘭嗓門比眾人更大,“誰說我獨佔錢了?這錢不就是給李牧成親的,那他現在不是成親了嗎?”
“什麼叫做成親了,那是個男人……”眾人聽了這還得了。
“男人怎麼了?男人又怎麼了?”張舒蘭連問兩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說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窮酸樣,你們以為有幾個女人願意嫁給他……”
張舒蘭原本是準備上山下隨便買個逃難的難民的,這年頭什麼都缺唯獨難民哪兒都不缺,賣兒賣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沒去找什麼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販子生意的,本來她也是合計着隨便給點錢買個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來給換洗喜袍的時候才發現是個男的,那會兒李牧這邊禮堂都擺好了,剩下的那點錢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讓龔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這傻婆娘……”聽到那張舒蘭這一席話,狗娃子他娘脾氣也上來了,硬是衝上前去拽着張舒蘭的頭髮打。
那張舒蘭本來就愛倒騰自己,年紀不小了倒是倒騰得跟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似的,頭上還帶着花,被狗娃子他娘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個披頭散髮的瘋婆子。
村長見了趕緊上來勸,他想把兩人拉開,卻被兩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張舒蘭在村裡潑辣霸道慣了,手上也有幾分蠻力,硬是在打鬥中佔了上風,四周的人見了都想上去幫忙,張舒蘭卻在此時突然大吼一聲,“你們敢!我告訴你們,我兒子是吃公家飯的,小心我讓我兒子把你們一個個的都抓起來。”
聽了張舒蘭這一聲吼,原本還蠢蠢欲動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張舒蘭有個兒子,是在山下鎮裏頭當官的,她在村裏頭這麼蠻橫霸道就是仗着這點。
村裏頭的人樸實,如果只是鋤頭鎬子扛起來對着干他們還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敢把我打傷了,我就讓我兒子把你們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眾人不說話了,張舒蘭卻開始叫囂了。
眾人都怕,這年頭誰願意去當兵?躲都來不及!
當年要不是家家戶戶都不捨得自家的人去當兵去送死,他們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還是個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嗎?
國家戰事連連,徵兵成了當務之急。家家戶戶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個城裏每個鎮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數的,這是規定。
可說是這麼說,城鎮裏面有錢人家的孩子又有哪個去當過兵?
這年頭當兵就是送死,又有哪個人捨得讓自己兒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錢稍有些勢力的人給錢的給錢找關係的找關係,能躲的都躲了。但這些人躲了,徵兵的數量肯定就對不上了,對不上了怎麼辦呢?
當然是找人頂了!
找誰呢?
山裏頭這些沒權沒勢的老實巴交的農民獵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他們村前後加起來才二三十戶人,適合服兵役條件的加起來只有十來家,但人數真的分派到他們村裏頭的時候足足二十多個人。
那會兒村裏頭所有年齡適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來也達不到那個數字,還差了個人,所以來抓人的軍官一合計,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個小的頂上唄!
村裏頭小的倒是不少,村長他兒子、狗娃子他爹、還有鴻叔的兒子,當時大半個村的人家裏都有孩子,都只差那麼一兩歲,無父無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個。
一聽說要抓孩子,村裏的人就都炸了。
名額只有一個,誰都不捨得讓自己家兒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選一個帶走,原本大家都認命了,選到誰也只能怪誰倒霉。
但官兵選中張舒蘭的兒子后張舒蘭就開始鬧了,她不幹,她不捨得她兒子,所以就把別人的兒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選中的本來是張舒蘭的兒子,其他人當然不幹,所以後來就是一番吵鬧,哭天喊地的鬧來鬧去,最後不知道是誰先提了一句,反正這事兒就落在了沒人護着的孤兒李牧身上。
當時,聽到李牧的名字眾人瞬間就安靜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沒人護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臉樸實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來的時候,比誰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鴻叔看不下去說了一句公道話,本來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眾人立刻就被觸怒,說鴻叔既然這麼公道無私那就讓他把自己兒子送出去。
鴻叔的兒子,是個傻子。
十四/五歲的年紀,成天流着哈喇子到處玩泥巴,讓他去,他活不到軍營就得死在路上。
鴻叔當然不樂意,他也不想讓李牧去,所以就和這群人打,打得頭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護着李牧和他兒子。
後來李牧被送進了軍營,一晃五、六年過去,他回來了。
李牧回來了,當年發生的那些事兒自然又被擺上了檯面。
那事情就像是燒得滾燙的烙鐵擱在眾人心裏,眾人心裏頭虧欠了,所以現在才想方設法的想對李牧好點,好讓自己好受點。
就好像只要現在對李牧好點,當年他們領着被擰脫臼了手綁起來的還是個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復存在了。
聲音由遠至近,吵醒了熟睡中的李牧。
仲修遠在察覺到李牧清醒過來時就閉上了自己的眼,李牧坐起看了他一眼,裝作沒有發現他的裝睡。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和鞋子洗漱完后照例去跑步。
李牧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鴻叔在他家門外伸長了脖子張望,“鴻叔?”
晨跑完李牧身上都是汗意,把他那一身勻稱的肌肉襯得更加充滿爆發力,也讓他眉宇間多了幾分精疲力竭后的神采奕奕。
鴻叔見到李牧,神色間有尷尬一閃而過,他連忙收回了脖之輕咳了一聲,面色尷尬的與李牧說話,“……我這不是怕你早上睡過頭了嗎,你這新婚,有些事情……”
鴻叔雖然是過來人,有些話他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跟李牧說,“你可別折騰得太過頭了,好歹人家新娘子也才是第一遭……”
原本就有些氣喘的李牧聽了鴻叔着一席話,當即岔了氣咳嗽起來。
鴻叔老臉一紅,一拍大/腿道:“都成親的人了,以後早上就少折騰這些,有空就好好的在家裏獃著陪着你媳婦,再過個兩天你跟我到山裏頭去,你那兩塊田我給你要回來了,晚些時候你自己翻翻種點東西好好過日子。”
話說完,鴻叔便往斜邊對門的自己家走去。
片刻后,他拿着一大瓦罐出來,瓦罐裏頭是些菜粥,難得的大白米煮的粥。
鴻叔把還溫着的瓦罐放到了李牧的手裏,邊放還邊叮囑道:“咱們山裏頭日子是不好過,但也別委屈了你這新媳婦。”
其實鴻叔是想說讓李牧不要委屈了自己,多吃點,吃好點。這幾年的當兵生涯讓李牧的個頭抽高身體也變壯實了,臉色卻一直不好,看得鴻叔心裏頭難受。
李牧看着自己手裏頭的瓦罐,他本想推拒,畢竟山裏頭白米飯可不容易吃到,但現在米都已經煮成飯了,他就是把東西給塞回去也變不成米。
“這麼多我們兩個也吃不完,鴻叔你把允兒帶過來,一起吃。”李牧不容拒絕,他端着瓦罐往屋裏走。
把飯放在屋內,李牧到廚房拿了四個碗出來,鴻叔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見李牧碗都拿出來了也就沒推諉,回家把允兒抱了過來。
鴻叔再來的時候,李牧端了碗飯正準備往屋裏走。
“怎麼?”鴻叔見了,面露疑惑。
“他有些不舒服,在屋裏吃。”李牧道。
仲修遠腿上有傷的事情他並不准備告訴別人,他的身份太過每感。
鴻叔聽了這話顯然是誤會了,他臉上一陣發紅,片刻後有些不贊同又有些欣慰地看了李牧一眼,“你這小子,夜裏也不懂得溫柔些。”
聞言,面無表情的李牧腳下步伐一頓,有些踉蹌。他薄唇輕啟反射性就想解釋,最終卻忍住了。
鴻叔這一句話,屋裏的人顯然也聽見了。
李牧端着米飯進屋的時候,躺在床上的仲修遠揣着怦怦直跳個不停的心臟無比狼狽地看了他一眼,浴血沙場數年斬敵無數都從未曾眨過眼的他,此刻卻是被李牧那冷清的視線逼得窘迫得燥得不行。
他失血過多而慘白的臉上,更是燥的飛起一片薄薄的紅暈,讓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驚艷了幾分。
李牧拿了張凳子放在床邊,放下米飯,他回堂屋中和鴻叔他們吃了飯。
飯吃完,李牧進屋收了碗去洗,鴻叔則是趁着這個機會遠遠地看上一眼,看清楚屋內的是個男人後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顧不上抱還在堂屋裏的允兒,鴻叔急匆匆的就進了廚房,他一把拽住李牧臉色鐵青地問道:“你跟鴻叔說實話,屋裏頭那是不是個男人?!”
難怪昨天他就覺得這新娘子有點怪,感情這根本就是個大男人!
鴻叔氣得不輕,他老臉通紅氣喘如牛。見李牧沒說話,他張望一圈,在灶膛前抽了根粗木柴氣急敗壞的就往外跑。
李牧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都已經跑出了院子。
“鴻叔。”李牧連忙追上去拉住他。
“放開我,我今天非要打死那老娘們兒不可!”鴻叔此刻真的是已經氣瘋了,那張舒蘭拿了村裏頭大家一起籌的錢,卻做出這種事情來,他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鴻叔,你聽我說……”李牧拽着鴻叔。
以他的力量鴻叔自然是掙不開他,但鴻叔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他也不敢真的用盡全力,被氣瘋了的鴻叔拽着往前走了一段后,李牧才總算是拉住了他。
這邊鬧騰得這麼厲害,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紛紛好奇的朝着這邊張望過來。
“出什麼事情了,大清早的就要打人?”住旁邊的狗娃子家一家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我要打死張舒蘭那婆娘,那喪心病狂的癟犢子玩意兒,這種事情她也做得出來,我今天非打死她!”鴻叔掙不過李牧,氣壞了的他直接扯着嗓門兒就罵,中氣十足的叫罵響遍了整座山頭。
山裏頭的人都窮,願意嫁進來的本來也不多,能籌錢給李牧找個媳婦兒不容易。所以他一直覺得,就算是對方模樣不大周正,只要是個能陪着李牧好好過日子的也就行了,可他萬萬沒想到那婆娘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大清早的這邊就吵嚷開,沒多久,大半個村子的人都圍了過來。
從鴻叔的叫罵聲中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後,眾人二話不說就往李牧家跑,進了屋,見了是個大男人,這下整個村的人都炸開了鍋。
做聘禮的錢是他們當初一起籌的,每家每戶都有份兒,張舒蘭隨便上山腳下撿了個大男人回來,那錢還不就給她私吞了?
錢雖然不多,但那是給李牧成親的可不是給她張舒蘭的,她這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得知被騙,大半個村子的人二話不說都開始向著村長家圍了去,要找她張舒蘭討要個說法。
鴻叔也要去,李牧連忙拉住了他,“鴻叔,算了。”
李牧其實本來就對成親這事兒並不抱什麼希望,原本也只是覺得得過且過,如今弄成這樣他心中也談不上失望,自然也就不氣憤。
更何況如今躺在他床上的人還是仲修遠,這樣的情況下,他自然不可能再把他給扔到山腳下去。至於具體要拿仲修遠怎麼辦,那他倒是還要再看看再說。
“算了?這怎麼能算了,這可是給你娶媳婦!難不成以後你要和那男人過日子,這怎麼成!”鴻叔氣得臉色發黑,捏着柴火棍的手都喀嚓作響。
他就盼着李牧好,為這事他不怕把整個村的人都得罪光,但憑什麼事到臨頭了卻讓張舒蘭那女人佔盡便宜?
眼看着鴻叔又要走,李牧連忙道:“男人也挺好。”
氣沖沖的鴻叔聞言立刻瞪大了眼,他不可思議地看着李牧。
隨即,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早上發生的事情他還記憶猶新,李牧昨晚和他那新娘子同床共枕了一宿,早上也沒見他露個不滿,反而是面露紅光,難道……
這烽火連天的歲月什麼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有,這種男人和男人的事情也不是多稀奇,他以前也曾經聽說。
只是那時候是聽別人說,聽聽也就算了,如今這事兒卻是落在了李牧的身上。
“你、你、你這孩子,你說什麼傻話呢?”鴻叔驚得手中的棍子都落在了地上。
李牧看他這樣就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但是仲修遠的身份讓他不可能直接告訴鴻叔事情的緣由,稍作思考,李牧道:“鴻叔,現如今這天下你也知道是個什麼情況,日子好壞都是過,為什麼不過得如意點?”
鴻叔聞言,啞口無言。
這道理他又何嘗不懂,可是……
“你這孩子,你知道這樣會讓多少人背後戳你脊梁骨嗎?”真正/念/着你好的人才會看到你的好,不然,旁的人能看見的都只有你不好的地方。
李牧沒有回話,他輕輕勾動嘴角,露出幾分微不可見的淺淡笑意,漆黑如墨的眸子中淡然與無畏凝聚。他一身青衣白衫,是有些落魄,但那渾然天成的凜冽氣勢卻叫人無法忽視。
鴻叔見他這樣就明白他心中所想,雖然他心情還是有些複雜,但李牧的選擇,他尊重。
就在此時,鴻叔突然又激動起來,“不行!”
他猛地一竄,彎腰撿起地上的棍子火急火燎的就往張舒蘭家跑去,邊跑還邊罵道:“我得去讓她把聘禮的錢還回來,那些錢是村裏頭籌給你的,可不能便宜了她!”
那可是一兩多銀子,拿回來給李牧買兩件衣服也是好的。
夜已深,往日這時候村裡人早已經睡着,也就今天張舒蘭這麼一鬧大家才都沒睡。
允兒在鴻叔的懷裏打了個哈欠,然後靠在他的胸口,睡意來襲,他兩隻眼睛眨巴眨巴着就閉上了。
李牧再進屋的時候,地上的石子已經莫名消失不見。
褪去衣服,李牧吹了燈,又躺回了床上。
仲修遠屏息等了許久沒有等來李牧的詢問之後,按捺不住主動開了口,他冷清且帶着幾分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這樣的人,你何必讓她?”
竟還讓人欺負到家裏來了,他怎的就能忍下這口氣?
他只是在旁邊看着,就已經覺得全身都難受的緊,若不是因為對方只是個普通人,而他又是如今需要隱瞞身份的情況,他那些石子可就不僅僅是打在她的腿上了。
思及至此,仲修遠那張漂亮的臉頰上流露出幾分冷冽的殺意。
他是極少動怒的,倒並非他冷心冷情,而是因為作為一國之將,他必須有能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不任性而以大局為重。
此刻他卻是真的怒了,怒意伴隨着殺氣不可抑制的迸發而出,讓本就被霜氣籠罩的屋內更加冰冷了幾分。
李牧似是並未察覺,他翻了個身,背對仲修遠,“我暫時還不能離開這裏。”
他要找人,而人還未找到。
仲修遠立刻就想到了這一層,隨即而來的是侵入骨髓的刺骨寒氣。
是了,李牧之所以回這裏,是為了找人。
仲修遠也翻了個身,背對李牧,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是隱藏在殺氣之下的卻已經是翻滾沸騰着的酸楚。
仲修遠扯了扯嘴角,露出個難看的表情。
他閉了眼,試圖不去想,可思緒卻不受控制。
一夜輾轉難眠,次日清晨,仲修遠躺在床上裝睡,直到李牧起身離開房間后他才睜開了眼。
陽光驅散霜氣那會兒,鴻叔背着個背簍,拎着還迷迷糊糊睡不醒的允兒來了他們家。
“你幫我看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鴻叔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幾分訕訕然。
自打李牧回來之後,他已經不止一次讓李牧幫着帶允兒了。雖然兩人關係還算不錯,但時間久了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也沒辦法,允兒那麼小,他們又住在山裏頭不方便,平時他就連下個地都要把允兒背在身上,再不然就是把他一個人關在家裏……
鴻叔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不好,可再不好,總歸也要先活着才有辦法想其它。
李牧倒並不覺得有什麼,允兒他還是很喜歡的。
他接過睡得迷迷糊糊的允兒抱在懷中之後,有些疑惑地看着背着竹簍拿着鐮刀的鴻叔,“您這是?”
這個時間天色還早,就算下地也有些太早了。
“四月天山裏的竹筍該發芽了,我去看看有沒有,好給弄點回來。”這麼一說,鴻叔又想起來了,“晚些時候我給你也弄點。”
經由鴻叔這麼一說,李牧倒是立刻就想了起來。
三四月的時候,山裏的竹筍會發芽,野生野長的東西村裏的人誰都可以去弄,所以每到這個時候都會有不少人進山搬竹筍撿蘑菇。
而且這東西的味道也確實不錯,清炒爆炒晾制晒乾后燉湯都鮮得緊,那味兒,李牧僅僅是想想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李牧也是個好吃的人,聽了鴻叔這話立刻就動了心,“鴻叔你等我會兒,我也去。”
說話間,李牧抱着允兒進了裏屋,掀開被子把允兒放在了仲修遠的旁邊,然後換了件厚點的衣服就出了門。
拿了背簍,帶上鐮刀,兩人一前一後向著深山野林裏頭而去。
臨出門前,李牧還不忘把自己那一小籃鴨子帶上。
這些個鴨子和他以前家裏養殖場的那些鴨子肯定是有所不同的,這裏的鴨子可沒那麼嬌貴,破殼了后只要過了前幾天的時間,大多就開始野生放養了。
霜氣才散去,山裏頭水汽依舊重。
走了沒多久,李牧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濕透了。
進了山後,李牧找了個相對平緩的地方把那群鴨子放下,讓它們自己四處覓食,自己則是跟着鴻叔往更深處走去。
他們要去採的筍和普通的大筍不同,並不是那種比拳頭還要大的一個個的大筍,而是大概手指粗細一節手臂長短的細毛筍。
他們山裏頭這種筍多,大的那種也有,不過那種筍味道帶着幾分苦,吃的人也有就是少。
這玩意兒到了時節,長得飛快,一夜的時間就能拔出半尺長的尖。
采筍也有技巧,鴻叔是個老手,簡單的總結了下經驗教給李牧之後,兩人放下背簍就開始往林子裏鑽。
李牧趁着進林的機會,還折騰了幾個簡單的陷阱,山裡都是寶,李牧可饞得緊。
什麼野豬、野鴨、野雞或者野兔的,但凡是帶個野字的,他都想吃。說的誇張點,他將近五、六年的時間沒正經碰過什麼葷腥了,好多時候看着天上飛的鳥他都流哈喇子。
快到晌午時分那會兒,李牧從林子裏頭鑽出來的時候,鴻叔已經坐在他放鴨子的地方休息。
那群小鴨子被他抓進籃子裏面,蹲在籃子裏頭被太陽曬得懶洋洋的,打着瞌睡。
“采了這麼多。”鴻叔看着李牧背簍裏面滿滿的一大背簍竹筍,他拍了拍手,準備起身。
“我還要再去一趟。”李牧道,“去看看之前的幾個陷阱。”
鴻叔聞言,這才又坐下繼續等待。
片刻后,李牧從林子當中再次鑽了出來,再出來的時候他手中有個正蹬着腿的東西,看着那有灰色皮毛的東西,鴻叔瞬間亮了眼。
“這可是個好東西!”鴻叔顯然也有些嘴饞,“你小子運氣倒是不錯,這麼大的兔子,整個山裡怕是都沒幾隻吧。”
李牧手裏抓着只兔子,棕色灰色摻雜的皮毛,足有隻小土狗大小。
這東西他們山裏頭有,精得很,想要逮着可不容易,鴻叔在山裏幾年都沒抓住一隻,沒想到這次倒是讓李牧給抓住了。
其實李牧自己也挺驚訝的,他原本做幾個陷阱就只是想要碰碰運氣,還真沒想到能有獵物。
李牧從旁邊找了草藤把兔子腿全部捆了起來,又提了鴨子背了背簍,兩人一起往村裡走去。
提着只大肥兔子進村,在村口的地方,就有人好奇地湊了過來,等他們回家的時候,李牧抓了只兔子的事情幾乎已經是人盡皆知。
進了籬笆院,李牧把背簍放下,鴨子放到一旁,便抓了兔子往廚房走,準備找個東西先給關着,免得跑了。
允兒早已經聽到了聲音,跑出來一看,見李牧手中拿着個東西便好奇地湊了過來。
“兔子。”李牧拉了他的手,讓他摸兔子的毛。
允兒雖然知道這東西,但他還從未見過,這下摸着那兔子的毛就不願意走了。
李牧由着他在那裏玩,自己去了院子中。
這次他和鴻叔兩人一人搬了一大背簍的竹筍回來,竹筍弄回來一次性肯定吃不完,所以除了一部分要吃的,另外的還需要先剝了殼,再把竹筍拿去煮了,晒乾儲存,這樣到來一年的冬天前就都有的吃。
這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不容易,光是剝殼就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簡單的吃完了午飯後,李牧把竹筍整理了一堆出來,直接連同盆子一起放到了瞪着眼神情獃滯的仲修遠懷裏。
他自己則是把鴨子放在院子當中讓它們自己活動后,準備再去一趟山裡,采點野蒜和花椒。
野兔子李牧小時候吃過好多,那會兒他也住在村裡,家裏的人都愛吃也捨得吃,所以沒少吃這些東西,現在回憶起來那滋味都叫李牧流口水。
這玩意兒,味兒好壞得靠佐料襯。
撇去兔肉本身的性涼味甘,質地細嫩味道鮮美不說,若是沒有恰當的佐料佐味那這種就算是毀了,糟蹋了,但若是佐料齊全,麻辣鮮香入了味,那這東西就可以說是回味無窮了。
這做法有幾分粗魯簡陋,一是沒條件,二則是這最簡單粗暴的家常菜做法味道絕對不會差!
就李牧的經驗來看,這簡單的做法做出來的東西,甚至是比好多一口下去滿嘴佐料的大廚之作,更加令人回味無窮。
一番折騰下來,起鍋的時候說不上香傳千里,反正是把李牧饞的厲害。
又炒了白菜和仲修遠剝的新鮮竹筍后,李牧就張羅着開飯了。
鴻叔從門外頭進來的時候,李牧正把手裏頭的兔肉放在桌上。
“來得正好,我正準備去叫您。”李牧道,仲修遠還有允兒兩個人都已經坐在了桌子旁邊,嗅着空氣中那香味,兩人是早已經頻頻咽起了口水。
鴻叔進屋之後四處張望,問道:“你那兔子呢?”
回頭去廚房拿碗筷的李牧停下腳步。
鴻叔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帶着幾分興奮,“我剛剛去村裏頭給你問了,你那兔子弄到山下去賣,少說也得賣個七、八百文錢。”
說起這事,鴻叔臉上都放着光。
山裏頭攢點錢不容易,又是這樣戰火不斷的年頭,半兩銀子可不少了。
換作平日裏這兔子大概也賣不到這麼貴,但如今戰火連天少開葷腥,稍微有點錢的人那日子過的可就難受了,有錢都吃不到好東西。
要是給抬抬價,說不定還能賣貴點。
“賣?”李牧黑眸轉動,看向桌上冒着煙的盆子。
“在哪兒?我下午就給你拿下山去賣,買家我都打聽好了。”鴻叔倒是一門心思的對李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