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71.他寵着的人誰敢欺負
唐僧騎馬咚那個咚~後面跟着個孫悟空~孫悟空~跑的快~
山裏頭的霧散了,天色已然大亮。晨光灑滿大地,四月初的天氣,綠蔭成片的山林帶着絲絲涼意的空氣,沁人心脾。
李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還是沒有跟上鴻叔轉頭回了自己家。進了屋,他在屋裏找了一圈沒找到允兒就向著裏屋走去。
背靠着枕頭坐在床上的仲修遠見李牧進屋找東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門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木門後面一個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兒。
他似乎是嚇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門後面。
不過他還小,蹲門後面雖然把肚子腦袋藏住了,卻把腳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邊一看輕易就看見了。
“允兒,到叔叔這裏來。”李牧輕輕拉開門扉蹲了下去。
允兒嚇了一跳,他歪着腦袋朝李牧的方向看來,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這才一下撲到了李牧的懷裏躲了起來,“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來,回頭間發現仲修遠正望着這邊。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遠氣色好了些,但臉色依舊慘白,看着李牧還有他懷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翹的睫毛微顫,有些猶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無聲點頭,允兒看不清東西,是半個瞎子。
另一邊,村裏的人都已經圍在了村長家院子裏,紛紛吵着要讓張舒蘭出來跟他們說個清楚。
山裡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錢看得很重,他們拿錢出來是為了買個心理安穩,並不是真的心甘情願,當然也看不得張舒蘭私吞。
鴻叔已經擠到了人群的前頭,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張舒蘭家的籬笆院上,發出哐哐的聲響,挺嚇人的。
“……那女人呢?讓她出來,今天這件事情不說清楚休想就這樣完了!”鴻叔這話一出口,四周立刻傳來一片響應。
“當初說的好好的給李牧娶一房媳婦,結果你老婆倒好,錢自己私吞了,就上山腳下撿了個男人回來……”狗娃子他娘吼的也大聲。
“村長,這人不是這麼做的!”
在一片附和和指責聲中,站在院子裏頭的那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連忙低聲下氣的給眾人賠不是,他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攔住四周試圖去開他身後的門的人。
男人是這不大的村子的村長,叫做龔雨伯,土生土長的村裡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村裏的村長。
早些年他家在村裏頭也是德高望重的,但自從他娶了張舒蘭後事情就變了,因為他是個耙耳朵,怕老婆。
張舒蘭並不是村裏頭的人,是山腳下那大鎮子裏的,其實她家也只是普通的人家,但是鎮子裏來的她總有一股優越感。
大家一個村的,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互相是個什麼德行大家都知道。
村長在村裡做人還是可以的,再加上他家祖輩都是村長,所以大家一直都敬重他,對張舒蘭也頗為忍讓,但這次張舒蘭她做得太過分了。
“無論如何這次村長你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鴻叔怒道。
事情暴露,眾人找到門前來鬧了,張舒蘭卻大門一關躲在屋子裏不出來了。
但是這事是她不出來就能完了的嗎?當然不是。
“她今天出來不出來都得給咱們一個交代。”狗娃子他娘也是個潑辣的脾氣,她男人拉都拉不住。
村長見狗娃子他娘要衝進屋內,連忙笑着陪笑,“是我對不起大家,大家安靜聽我說兩句好嗎?”
村長的面子眾人還是要給幾分的,大家都安靜下來。
“這事兒確實是我們不對,這……”村長有些為難,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緊閉的大門,壓低了聲音說道:“錢我會還給大家的——”
就在此時,大門突然被人打開,張舒蘭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她一把推在村長肩上把人推得撞在了門框上。
“要我還錢,憑什麼?”張舒蘭雙手叉腰,潑辣不講理的脾氣上來了。
“你這女人怎麼說話的!那錢是我們籌給李牧的,你憑什麼獨佔?”眾人聞言頓時就怒了,她張舒蘭怎麼就能這麼蠻不講理不要臉?
“吼什麼吼?”張舒蘭嗓門比眾人更大,“誰說我獨佔錢了?這錢不就是給李牧成親的,那他現在不是成親了嗎?”
“什麼叫做成親了,那是個男人……”眾人聽了這還得了。
“男人怎麼了?男人又怎麼了?”張舒蘭連問兩句,“男人就不是他拜了天地娶的了?再說了,就李牧家那一清二白的窮酸樣,你們以為有幾個女人願意嫁給他……”
張舒蘭原本是準備上山下隨便買個逃難的難民的,這年頭什麼都缺唯獨難民哪兒都不缺,賣兒賣女的多,也便宜。
所以她根本就沒去找什麼媒婆,直接就找上做人口販子生意的,本來她也是合計着隨便給點錢買個女人的。
哪知道把人扛回來給換洗喜袍的時候才發現是個男的,那會兒李牧這邊禮堂都擺好了,剩下的那點錢她下山那一趟也花完了,索性她就讓龔雨伯扶着那男人就去拜了堂。
“你這傻婆娘……”聽到那張舒蘭這一席話,狗娃子他娘脾氣也上來了,硬是衝上前去拽着張舒蘭的頭髮打。
那張舒蘭本來就愛倒騰自己,年紀不小了倒是倒騰得跟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似的,頭上還帶着花,被狗娃子他娘這一把扯下去,直接就成了個披頭散髮的瘋婆子。
村長見了趕緊上來勸,他想把兩人拉開,卻被兩人撞得跌坐在地上。
那張舒蘭在村裡潑辣霸道慣了,手上也有幾分蠻力,硬是在打鬥中佔了上風,四周的人見了都想上去幫忙,張舒蘭卻在此時突然大吼一聲,“你們敢!我告訴你們,我兒子是吃公家飯的,小心我讓我兒子把你們一個個的都抓起來。”
聽了張舒蘭這一聲吼,原本還蠢蠢欲動的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張舒蘭有個兒子,是在山下鎮裏頭當官的,她在村裏頭這麼蠻橫霸道就是仗着這點。
村裏頭的人樸實,如果只是鋤頭鎬子扛起來對着干他們還真不怕,但是扯上官家那就……
“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敢把我打傷了,我就讓我兒子把你們全部抓去坐牢全部拉去充兵。”眾人不說話了,張舒蘭卻開始叫囂了。
眾人都怕,這年頭誰願意去當兵?躲都來不及!
當年要不是家家戶戶都不捨得自家的人去當兵去送死,他們用得着做那缺德事,用的着把還是個小孩的李牧推出去嗎?
國家戰事連連,徵兵成了當務之急。家家戶戶那都是要服兵役的,每個城裏每個鎮上每一年要上征多少兵那都是有數的,這是規定。
可說是這麼說,城鎮裏面有錢人家的孩子又有哪個去當過兵?
這年頭當兵就是送死,又有哪個人捨得讓自己兒子去死?
所以稍有些錢稍有些勢力的人給錢的給錢找關係的找關係,能躲的都躲了。但這些人躲了,徵兵的數量肯定就對不上了,對不上了怎麼辦呢?
當然是找人頂了!
找誰呢?
山裏頭這些沒權沒勢的老實巴交的農民獵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他們村前後加起來才二三十戶人,適合服兵役條件的加起來只有十來家,但人數真的分派到他們村裏頭的時候足足二十多個人。
那會兒村裏頭所有年齡適和的男人都被抓了,但所有人加起來也達不到那個數字,還差了個人,所以來抓人的軍官一合計,老的那肯定是不行了,那就抓個小的頂上唄!
村裏頭小的倒是不少,村長他兒子、狗娃子他爹、還有鴻叔的兒子,當時大半個村的人家裏都有孩子,都只差那麼一兩歲,無父無母的李牧只是其中一個。
一聽說要抓孩子,村裏的人就都炸了。
名額只有一個,誰都不捨得讓自己家兒子去送死。
所有小孩都被聚集到了祠堂里,等着被選一個帶走,原本大家都認命了,選到誰也只能怪誰倒霉。
但官兵選中張舒蘭的兒子后張舒蘭就開始鬧了,她不幹,她不捨得她兒子,所以就把別人的兒子推了出去。
那官兵選中的本來是張舒蘭的兒子,其他人當然不幹,所以後來就是一番吵鬧,哭天喊地的鬧來鬧去,最後不知道是誰先提了一句,反正這事兒就落在了沒人護着的孤兒李牧身上。
當時,聽到李牧的名字眾人瞬間就安靜了,李牧父母早就死了,沒人護着他。
各家就把李牧往那官兵那推,看着一臉樸實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來的時候,比誰都下得了手,都是自私的人。
鴻叔看不下去說了一句公道話,本來就是在昧着良心做事的眾人立刻就被觸怒,說鴻叔既然這麼公道無私那就讓他把自己兒子送出去。
鴻叔的兒子,是個傻子。
十四/五歲的年紀,成天流着哈喇子到處玩泥巴,讓他去,他活不到軍營就得死在路上。
鴻叔當然不樂意,他也不想讓李牧去,所以就和這群人打,打得頭破血流打瘸了腿就想護着李牧和他兒子。
後來李牧被送進了軍營,一晃五、六年過去,他回來了。
李牧回來了,當年發生的那些事兒自然又被擺上了檯面。
那事情就像是燒得滾燙的烙鐵擱在眾人心裏,眾人心裏頭虧欠了,所以現在才想方設法的想對李牧好點,好讓自己好受點。
就好像只要現在對李牧好點,當年他們領着被擰脫臼了手綁起來的還是個小孩李牧去交人的事情,就不復存在了。
整個村子前後共二三十戶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這會兒幾乎都到齊了。一個個的手裏都提着東西,或是半籃雞蛋或是一些地裏頭的時蔬或是些細軟,好不熱鬧。
鴻叔看了那些人一眼,招呼着眾人進了屋,這群人也沒客氣,進屋之後就四處瞧看起來,看看鴻叔給貼的囍字,間或提上兩句意見。
“……你院裏的竹籬笆有些時間了,竹蔑子都散了,過兩天我和其他人看看,抽個時間上山裏頭給你砍兩根竹子,再重新編編。”村裏頭一個年紀大概三十來歲的男人說道。
那人才三十來歲但頭髮已經開始冒白,眉眼間也滿是滄桑的味道。山裏頭的人都這樣,日子苦,操勞,所以大多數都顯老。
“不用。”李牧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家的竹籬笆。
那開口說話的男人頓時之間有些尷尬,他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灰頭土臉。
鴻叔見狀連忙攔住了李牧,他道:“要得,當然要得!”話說完,鴻叔還回頭瞪了一眼李牧,“你這傻孩子,這麼些個事兒你看着簡單,你自己一個人弄得弄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弄好。”
說話間,他不忘扯李牧的衣袖讓他別再說話。
這些人自己做了虧心事,現在是惦記着讓自己心裏頭好受點,所以才在李牧活着回來之後又是折騰着給他說親又是給他修屋子的。
鴻叔知道李牧心裏頭不稀罕這些人,也不稀罕這些人的好,他也不稀罕!
但是李牧他做啥子要客氣?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他的,是他理所應得的!是他們欠他的!
聽了那鴻叔的話,之前還有些尷尬的男人連忙訕笑着打哈哈道:“是呀沒錯,你才回來就該多休息休息,這些事就交給我們了。”旁邊幾個人見狀也連忙打着哈哈說是。
一群人正笑着打哈哈,一旁一道略有些尖銳的女聲在一眾大老爺們兒的聲音中突兀的響起,“哎,我說你們弄的時候順道也給我家弄兩竹子回來,正好我家豬圈後面的泥巴牆壞了。”
那是一個已經年過半百鬢角發白的婦人,她收拾得倒妥當,八成新的羅秀衣裳在村裡一群村婦中顯得有那麼點不同,她看人的時候下巴微微翹起,鶴立雞群。
她叫張舒蘭,是老村長家的那口子,平日裏就氣傲,就這麼個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她還非得讓別人叫她村長夫人。
周圍的人聽了她的話沒搭理,依舊顧着給李牧幫忙。
其實也沒什麼忙可幫,李牧才回這村子沒多久時間,家裏原本的那些傢具早在他離開之後就被這村裏的人給搬光了,他回來之後村裡倒是給他折騰了一張床一張桌,可除此之外也沒別的了。
“這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有人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該到晌午了。
旁邊的人連忙動了起來,紛紛把自己帶來的東西往李牧家裏放,一邊放還一邊說,生怕李牧沒看到。
“這是我和你曲叔家裏的一點意思,你自個留着好好補補身體。”狗娃子他娘提着小半籃的雞蛋。
旁邊的人見了也連忙把自己從地里弄出來的菜給提溜了上來,“這是我們家自己種的,如果不夠隨時和嬸說,嬸給你再弄去。”
一時之間,籬笆院中氣氛倒是熱鬧起來。
看着眾人圍着李牧轉的模樣,剛剛說話的那張舒蘭有些不高興了,看着李牧那眼神都是酸的。
“這屋子裏還是有點空蕩,晚些時候,鴻叔把家裏的衣櫃收拾了給你放過來。”鴻叔一直站在李牧的旁邊,見眾人把東西遞得差不多了他又涼涼地說了句。
聽了那鴻叔的話,剛剛還笑着的那群人臉上都有些尷尬,當初李牧去服兵役的時候他們壓根就沒想過李牧還能活着回來,所以李牧才走沒兩天的時間,他這屋子裏就被搬了個空,破碗都沒給他留個。
當年這事帶頭的就是張舒蘭,聽了鴻叔的話,不少人都回頭看向她。
“看什麼看?當年那事你們沒份兒啊?”張舒蘭被看得臊,她憤憤地瞪了鴻叔一眼,張嘴便罵,“別擱這裝,當年你們一個個還不都以為他回不來了,搬東西的時候還跟我搶,現在裝什麼好人?”
“這大好的日子你胡扯什麼……”人群裏頭有個男人聽不下去了,不過他話沒說完就被他媳婦兒掐了一把。
空氣有瞬間的安靜,好在很快有人接了話。
接話的是狗娃子他娘,她道:“是有點空,你這屋裏沒東西院子裏鋤頭把式也沒,山裏頭自己種點東西都不方便,晚些時候我讓你叔給你送點鋤頭把式來。”
狗娃子他娘開了頭后,其餘的人見狀也連忙跟着開了口。雖然都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不過你一點我一點的,好歹也算是把他這家裏頭東西給湊齊了。
東西湊齊了,這氣氛也活絡了起來。
“切,德行……接新娘子去了。”張舒蘭瞪了一眼院兒里的人,四月天裏搖着扇子走了。
李牧那溫潤的黑瞳變得森冷,他淡漠地看着這群人,面無表情。
鴻叔見了連忙拽着李牧往屋裏走,進了屋,到了只有兩人的地界,鴻叔這才收起臉上的笑容與李牧說話,“你別擱這覺得不好意思或者不想要,這東西擱你屋裏頭那才是你的,山裏的日子不好過,你得多為自己想想。”
他知道李牧不愛和那些人接觸,他也不愛。
但不愛又能怎麼樣?
把這群人全殺了?他們這國家的人打仗對外的時候慫得不行,對內倒是橫,你要真觸犯了法律,抄家不說,還能給你弄死在牢裏或者拉去當兵。
“聽鴻叔一句勸,該是你的東西就拿着,就當他們還你當年的,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也沒必要和那群人不好意思。你見着他們當年客氣了嗎?”鴻叔說話間神色微怒,“而且你不是說你回來是要找人嗎,這人找到之前總要生活不是?”
當年他和那群癟犢子玩意兒打,打傷了腿,這麼些年來落了毛病,濕氣一重就痛。這幾年裏,如果不是因為腿腳不方便又還得顧着允兒盼着他長大,他早打死這群癟犢子玩意兒了!
說起這事兒,他就來氣。
“我知道了,鴻叔。”李牧應了一聲,掩去了眼中的戾氣。
兩人正說著,門外便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叫聲,“爺爺……”
聞聲,兩人均是回頭看,只見一個才比門檻高不了多少的白凈小娃娃扶着門框跨過門檻,然後循着鴻叔回答的聲兒咚咚咚地跑了進來。
小娃娃怕生,抱着鴻叔的腿就往後躲。躲了,又有些好奇,所以從旁邊探頭探腦地偷看李牧。
見着那小娃娃,李牧陰沉了幾日的心情總算放晴,眸子中多了幾分暖意,仿若大雪初晴。
他蹲下身去與那歪着腦袋的娃娃平視,輕聲說道:“到叔叔這裏來。”
小娃娃躲在他爺爺腳後面瞅了瞅李牧又看了看他爺爺,然後才鼓起勇氣向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去,輕輕的試探着在李牧的鼻子上摸了摸,正要有動作,門外就傳來一陣吆喝聲,“新娘子來了!”
門外熱鬧起來,那小娃娃也隨着這一聲吆喝,縮回了他爺爺的腳后躲了起來。
鴻叔聞聲趕緊彎腰抱起躲在後面的小娃娃,拽着李牧就往門外走,“趕緊去接親……看我都忘了,可別耽誤了吉時,這事兒可不能耽誤。”
隨着那一聲吆喝,整個院子都糟亂了起來。
太陽正當空,一個一身紅蓋着蓋頭的人被人背了進籬笆院,四周的人見狀連忙鬧騰起來。
烽火連天戰火不斷的年代,他們這種深山旮旯飯都快要吃不飽的小山村裡,成親沒那麼多事,擺個禮堂拜拜天地就得了,更何況還是李牧這無父無母的情況。
新娘子被背進了堂屋,眾人簇擁着向著堂屋擠去。
背着新娘進來的人把新娘放下,那新娘卻像是沒了力氣一樣整個人向旁邊倒去,嚇得背着她的人趕緊給扶着。
屋裏其他人見了,原本帶着笑意的臉上都多了幾分驚訝,就這會兒,在屋裏說話的李牧和鴻叔兩人走了出來。
“咋啦?”鴻叔發現眾人臉色有些奇怪不由地望向四周。
“沒啥,新娘子上山的路上拐了腳,得扶着點。”張舒蘭臉色一變,趕緊上前招呼扶着新娘子那人扶穩當了,末了又回頭找李牧,“人呢?趕緊過來拜堂,人新娘腳還疼着呢!”
他們這村在山旮旯裏頭,路是不好走,村裏頭的人都經常拐腳。
鴻叔推了一把身邊的李牧,把他推到了人群前。
“拜堂拜堂……”張舒蘭吆喝着,她讓人在院子裏放了鞭炮,那鞭炮四處飛濺,讓在外面的人又往屋裏擠了擠。
拜堂不過磕幾個頭的事,鞭炮放完時,這拜堂也就拜完了。
李牧沒有留這些人吃飯的打算,他今天鍋都沒開。那些人也知道,他們自個兒下廚下了兩個雞蛋煮了一大鍋的湯花花,看着李牧拜了堂后各人舀大半碗喝了,這親就算成了。
“官老爺這是怎麼了?”鴻叔一邊老老實實的接受這一小隊士兵的檢查一邊疑惑地問。
“怎麼了?還能怎麼了!”被詢問的士兵有些沒好氣,臉上帶着濃濃的疲憊,“你哪來的,還不知道?”
因為這,那士兵更加戒備起來。
“我後頭山上的,不過平日裏少下來,兵老爺您給說道說道?”民不與官斗,鴻叔也擺低了姿態。
“山上的?”
鴻叔回頭指了指自己下來的那座山。
那群士兵又疑惑地打量鴻叔,見鴻叔一身值不了幾個錢的行頭,又是一背簍的竹筍再加上一張乾癟的兔皮,頓時信了七/八分。
“進去吧,沒事少來這裏。”士兵放行,“天黑前趕緊出來,夜裏封鎮!”
鴻叔不明就裏,背了東西,進了鎮。
進鎮之後,他找到相熟的賣家,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大約在十天之前,鎮上傳出消息,說曾經有人見過那袁國大將軍在這一帶附近出現,所以現在的三萬大兵已經全部聚集到了這附近。
要不了兩天,連同這鎮子和附近的幾座山頭一起,都要被封鎖,不許進也不許出,直到找到人為止。
這一次,大寧國可是來真的。
士兵大批駐紮進鎮子和附近臨時搭建的營地,鎮上的人都人心惶惶,鴻叔早早的把東西出手出去之後,便往回走。
臨出來,自然免不了又要被檢查一番。
“見過這個人沒?”檢查完,一旁的士兵把鴻叔領到了牆邊,指着上面的一張通緝令問道。
鴻叔看了兩眼,那袁國的大將劍眉星目,一張臉倒是長得十分俊俏。
掩去眼中的驚訝,鴻叔一臉憨厚地搖頭,“沒見過,我哪能見到他呀,要見到還不得趕緊去通報啊?不說通報有錢嗎?”
那群幾乎不眠不休守門的士兵見多了鴻叔這樣的人,頓時就沒了耐心,“他右腿大腿上受了傷,模樣是少見的俊俏,大概這麼高,真沒見過?”
鴻叔再次搖頭,“真沒見過。”
士兵見狀,這才放行。
鴻叔背着空背簍,轉身向著山裡走去。
離開了鎮子,他臉上的憨厚不見蹤影,精光爍爍的眸子中閃過幾分不安。
李牧那媳婦兒在床上都躺了十來天了,就算是新婚媳婦害羞不敢出門,再兩天估計村裏的人也都該要起疑了。
鴻叔雖然不知道李牧到底在打什麼注意,但李牧做的決定,他信。
無聲長嘆一聲,鴻叔加快了步伐。
山上半下午時,山裏頭來了個農婦,年齡大概有四十來歲,說是鎮子對面那山裏頭的。
進了村就打聽李牧,問原因,也不說。
好事兒的就把他領到了李牧家院子裏,不過半下午那會兒李牧還在水塘邊放鴨子,還沒回家。他家那媳婦也不知道哪裏去了,屋裏空蕩蕩的,沒有人。
李牧家沒人,所以人又給領去了村口那大石頭附近等着。
夕陽西下時,李牧從山後頭繞了回來,把鴨子放進小院又準備了些細碎的飼料餵了,正準備忙其它,就被眼尖的狗娃子他娘瞧見了。
“李牧,你家那客人到底來找你幹啥的?”狗娃子他娘叫作徐田,性格頗為開朗耿直。
“客人?”李牧不解,黑眸中有淡淡疑惑。
“還不知道啊?”徐田笑道:“就下午來村裡指明要找你打聽你的那個婦人啊?”
李牧動作停下,聲音猛然拔高,“她在哪?”
李牧先是進了屋,但屋子當中並沒有預料中的人,除了仲修遠,依舊空蕩蕩。
“別找了,不在你家,估計還在村頭那大石頭前坐着呢!”徐田也急,“這會兒天都黑了,人該不是回去了吧?她可是半下午就來了。”
半下午到現在都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了,這萬一是個沒耐性的,估計早就走人了。
李牧不等她再說,轉身就向著春頭那大石頭前跑去,徐田見了,連忙撂下手中的籃子追了上去。
李牧速度很快,眨眼片刻就跑完了半個村。
在村口附近停下腳,李牧遠遠地望着背對着村子坐在石頭上的那婦人,屏住了呼吸。
婦人大概四十歲的模樣,挽起的頭髮已經有些花白,身上打着不少補丁的衣服看得出她的日子有些拮据。
李牧放緩了腳步,慢慢的向著那邊走去,快到石頭前時,徐田也跟了過來。
坐在石頭前的那婦人聽見了動靜,回過頭來。
李牧沒有說話,他只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對方。
徐田有些疑惑,她視線在兩人之間來迴轉動,“怎麼李牧,你不認識她?”
聽到李牧兩個字,猜測得到證實,坐在石頭上的那婦人站了起來。
她來到了李牧的面前,打量着李牧,神色間也因為兩人的靠近而越發的忐忑不安起來。
婦人長相還算中等,雖然村裏頭的人收拾得都簡單,但這並不影響她猶存的風韻。
李牧張了張嘴,聲音卻哽在喉間,無法發出。
最終還是那婦人先開了口,她略有些忐忑又有些害怕地問道:“你是李牧?”
李牧點了點頭,看着面前這婦人的模樣,他已經猜出了七/八分這人的身份,正因為猜出了她的身份,李牧的兩隻眼睛也有些泛紅。
徐田在兩人間來回張望,見兩人都沒開口她打破沉默,“李牧,你看這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先帶她去你家?”
李牧聞言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領了人去自己家中。
進了堂屋,李牧點燃了油燈。
此刻,腿傷好得差不多的仲修遠也聞聲出來。
仲修遠本就眉骨深邃容顏俊美,此刻雖然一身麻衣,凌厲之氣也內斂,但這並不妨礙他奪人目光。
“他是?”婦人轉移話題。
“他是我媳婦。”李牧來到仲修遠身邊,遲疑片刻他教導道:“你……叫嬸嬸吧!”
仲修遠未開口,他往旁退去一步,但量是眼底冷意凝然,也掩不住面色微紅。
“沒事沒事。”那婦人揮手作不在意。
“叫人。”李牧一雙過分冷冽的眸子把他的襯得近乎冷漠。
仲修遠側臉,眸若寒星。
見仲修遠不開口,李牧突的靠近他伸手摟住他的腰,讓兩人的姿勢瞬間變成面對着面,“叫不叫?”
李牧的突然靠近讓仲修遠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心跳也開始加速,他往後躲去,但李牧環在他腰上的手力道很大,不容拒絕。
察覺到仲修遠無聲地掙扎,李牧湊上前去,嘴唇微動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面無表情的輕聲說道:“不然我就親你了。”
正掙扎的仲修遠身體一僵,他詫異地抬眼看向李牧,一抬頭,卻見李牧的臉正向著他靠攏。
仲修遠嚇了一跳。
李牧這人可是說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他說什麼從來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見仲修遠依舊閉嘴不說,李牧繼續前傾,大有在仲修遠唇上落下一吻的架勢。
因為兩人面對着面身體契合無比的原因,仲修遠感受着隔着衣服外那屬於李牧的氣息與溫度,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這是兩人第一次如此靠近,即使是之前同床共枕,也從未如此過。
“放開。”仲修遠低聲呵斥,故作生氣,卻不知自己面色緋紅,又羞又躁不敢抬眼看人的模樣是多麼的誘/人。
“你是我媳婦兒。”李牧面不改色的再次強調,“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我李牧你就得姓李。”
李牧的無理霸道強勢讓仲修遠一股熱氣從腳底湧上背脊,那一刻,他就如同一葉扁舟,李牧就是那激流的河水,盪得他心慌慌,盪得他意亂無比。
“誰要與你姓李?”仲修遠垂眸,紅了耳廓,李修遠,李修遠,這名字可沒有他本來的好聽。
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牧,仲修遠又覺得那名字也不難聽。
察覺到自己在想些什麼,仲修遠腦中嗡的一聲巨響,羞恥狂野地吞噬着他胸中所有的呼吸,直到他快要窒息。
就這麼眨眼片刻的時間,黑眸幽深的李牧已經湊了過來。
仲修遠微不可查的往後仰去,一張臉憋得通紅,他也很想全力反抗,卻怎麼也無法遏制那燥/熱的心,無法壓抑那暴漲的渴/望。
就在李牧的唇已經快碰到他的唇時,仲修遠才狼狽不堪地輕聲開了口,叫了人,“嬸嬸。”
那婦人見兩個男人如此,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但很快恢復常態,“唉,好,好。”
“我去倒茶。”仲修遠掙脫李牧的手,不敢抬眼看李牧,他轉身往門外逃去。
“……害羞,要調/教才乖。”
聽着身後傳來的話,半隻腳已踏出房門的中修遠腳下一個趔趄,面色緋紅潰不成軍的他,逃也般的竄進了廚房。
原本眾人以為他在那裏做不了多久,就得收拾包裹回來,但沒成想他這一做居然真的做了兩三年。
龔光遠在縣衙裏面弄了個職務,他娘張舒蘭就開始得瑟了,逢人便說她兒子是吃官飯的,動不動就是抓去坐牢抓去充兵,就好像她兒子真有那能耐似的。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着,總的來說村裏的人還是開心的,畢竟少了這麼個小霸王。
至於龔光遠在鎮上的事情,村裏的人還是知道些的。
他在村裡就霸道習慣了,下了山之後並沒有收斂,反而是結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據說在山下還打鬧得熱鬧。
這怎麼的,龔光遠突然就被府衙除名了?
夜幕之中,原本還只當張舒蘭又開始亂鬧騰的眾人聞言,頓時來了精神,一個個的瞌睡也不睡了,紛紛豎起耳朵聽着。
鴻叔一聽這話,立刻就來氣,他把允兒放進屋內然後站到了李牧身邊,“你放屁!你兒子被府衙除名那是遲早的事情,關李牧啥事?你不要血口噴人。”
張舒蘭最見不得別人說她兒子不好,在她眼裏,她兒子那就是品行端正大有前途的有為青年!
“你個老不死的,你說誰被除名是遲早的事,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把你嘴巴都撕了!”張舒蘭跳腳。
鴻叔聞言卻是被氣笑了,“也不知道誰比我還大兩歲呢,老不死?你也就是個老不死吧!”
若說張舒蘭第二不能忍的就是別人數落她兒子,那第一不能忍的絕對就是別人說她老,鴻叔這倒好,一句比一句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