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身後兩個保鏢的手依然壓在邵柯的肩膀上,只要邵柯稍微有點起身的意思,他們就會把邵柯壓回去。
邵柯被禁錮在座椅上不能動彈,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猶如古代登上絞刑架的人,被迫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洗禮,一時間包廂里安靜得除了張子健三個人拖開椅子在麻將桌前坐下的聲響外,貌似已經捕捉不到其他聲音了。
張子健坐在邵柯的上方,習慣性用手搓了幾下散亂放在桌上的麻將,咧起一邊嘴角朝面無表情的邵柯笑了笑說:“老規矩怎麼樣?留倆花色,一盤打到底,最後輸的人來給我們表演。”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包廂里沒有窗戶,壓抑的氣氛在封閉的空間裏橫衝直撞,擾得人心緒不寧。
“我不玩。”邵柯看着張子健說,“健哥,我以後有時間再陪你玩吧,今天你先放我走。”
聞言張子健笑得更厲害了,讓旁邊的女人給他點了支煙,很快便吞雲吐霧起來,只是他的笑容還沒持續多久就在繚繞的煙霧中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顯猙獰的表情,他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個結,陰毒的眼神彷彿一條吐着信子的響尾蛇,正立起上半身隨時準備對邵柯發起進攻。
“當初要來的是你,現在要走的還是你,你當我們這裏是菜市場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怎麼說我們一伙人也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陪了你這麼多天,你不領情也就算了,現在不過是讓你陪我們打場不賭錢的麻將而已,你看看你這表情怎麼跟我們要強/暴你媽似的。”
說著張子健稍微傾身,下意識伸手想在邵柯臉頰上捏一下,卻在下一秒被邵柯那狼崽子一般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心裏有些發毛,於是伸過去的手硬生生改了個方向,落在邵柯肩膀上用力拍了幾下:“不然這樣,只要你能贏十場,我立刻毫無怨言放你走。”
邵柯右邊肩膀按着保鏢的手,左邊肩膀搭着張子健的手,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像是對他的肩膀特別感興趣一樣,時不時就要來拍一下。
雖然邵柯依然面不改色,面對張子健一連串的威脅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但是他心裏已經開始慌亂起來,倒不是害怕張子健對他做什麼,而是擔心事情鬧得太大傳到學校那邊去,萬一被祁成徹知道的話……
邵柯不敢再想下去,他恨不得穿越回去扇當時的自己一巴掌,做點什麼不好偏偏要跟着周雲那個王八蛋來到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無奈現在他想抽身都不行,那群壯得像牛似的保鏢就擠在他後面,虎視眈眈每秒鐘緊盯着他的動作,要想穿過這麼多人跑出去完全不現實。
在邵柯走神時,麻將桌已經自動洗好牌,張子健按了搖晃骰子的按鈕,拿起四張麻將在面前擺放整齊的動作一氣呵成,他扭頭見作為下家的邵柯蹙着眉看向麻將桌遲遲沒有動靜,還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一聲,被逼上梁山的邵柯只得硬着頭皮伸手拿牌。
只要贏十場就行了,邵柯在心裏安慰自己。
可惜邵柯一個涉世未深的學生根本鬥不過這幾個在社會上混跡已久的老油條,之前幾次和他們打麻將,牌技不如人的邵柯就鮮少贏過他們,只是那時候他們只賭錢,窮得只剩下錢了的邵柯壓根不在乎輸贏。
然而這次不一樣,邵柯還沒蠢到真以為輸方隨便來個才藝表演就能解決問題。
二十分鐘后,第一局結束,邵柯果不其然在另外三個人的聯手作業下光榮成為留到最後的輸家,張子健沒有急着讓邵柯接受懲罰,而是繼續第二局和第三局,直到第五局牌仍然是邵柯輸了之後,終於忍無可忍的邵柯噌的一下從座椅上站起來,壓着脾氣對張子健說:“你們要多少錢直接報個數,我一次性給完,以後別來纏着我了。”
張子健淡定地摸着麻將,雲淡風輕開口:“我說過這次不賭錢就不會收你一分錢,既然你參與了這場遊戲,那就要願賭服輸,雲子,你把那女的帶過來。”最後一句話是對守在旁邊的狗腿子周雲說的。
周雲頗為同情地看了邵柯一眼,諂媚又討好地應了一聲,隨即邁着匆忙的小碎步快走着出了包廂。
見狀邵柯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想直接離開包廂,卻被蜂擁而來的保鏢把去路堵得嚴嚴實實,余光中張子健翹起二郎腿靠坐在座椅上,還端起女人遞過去的紅酒杯輕輕啜了一口,行為舉止間溢滿了濃郁的裝逼味道。
煎熬的三分鐘等待時間在邵柯這裏幾乎是度日如年,還未等他想出逃脫的法子,周雲便領着一個漂亮女人回來了,那個女人長相很面熟,邵柯想了一會兒才遲鈍的發覺,這個女人就是他一個多小時前差點掐死在走廊上的那人,女人對邵柯的恐懼未消,條件反射性站在距離他最遠的位置。
邵柯先是疑惑,隨後猛地意識到什麼,他轉頭把詫異的目光投向始終笑眯眯的張子健,垂於身側的雙手握緊又鬆開,他的身體在強烈的震驚以及屈辱的情緒中微微顫抖。
張子健沒有理會邵柯,反而對女人笑了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搓了搓光滑的雙臂,略顯驚恐地回答:“易雯……”
“易小姐是吧。”張子健一口飲盡高腳杯中的紅酒,雙手撐着大腿站起來,緩緩踱步至與報表僵持不下的邵柯面前,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他領口莫須有的灰塵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不想走我們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臨走前你和這位喜歡你的易小姐當眾做一次吧,大家朋友一場,好讓我們今後留個念想。”
這一刻包廂里安靜得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張子健平和的聲音尤為清晰傳入所有人耳朵里,那女人霎時臉紅得彷彿能滴出血來,其他人則是瘋了一般起鬨。
猜測被證實的邵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內容,他的臉色青白交加,難看至極,他無法相信張子健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如此噁心的話來,哪怕他和那群狐朋狗友私下開玩笑,也不會懷着這麼骯髒齷蹉的心思,頓時他連看向張子健的眼神都變了不少。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周雲是起鬨得最厲害的一個,還不停推搡有賊心沒賊膽猶豫不決的女人:“你還在磨蹭什麼!你不是對他很感興趣嗎?你再不動的話,那三萬塊錢就長着翅膀飛了!”
或許是金錢的吸引力讓女人暫時將對邵柯的恐懼拋到了腦後,她鼓起勇氣踩着高跟鞋走到全身僵硬如同塑像般一動不動的邵柯身邊,被掐住脖子的恐怖經歷讓她在邵柯面前全然失去了高傲的御姐風範,這個時候化身成一隻畏縮乖巧的兔子,小心翼翼把手搭在邵柯胸膛前。
“放鬆點……啊——”
女人安慰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就被一道驚慌失措的尖叫聲代替。
邵柯面露狠厲之色,眼底翻騰着濃烈的殺氣,他一把拽住女人纖細的手腕往旁邊一甩,猝不及防的女人猛地撞到牆上,尖叫聲霎時變成痛苦的呻/吟。
眾人皆被邵柯突然的動作嚇懵了,誰都沒有動作,眼睜睜看着邵柯筆直走到張子健跟前,拿起放在麻將桌上的紅酒瓶就對着張子健的腦袋瓜子落下去,緊接着是瓶身在張子健腦袋上碎開的聲音,玻璃渣子噼里啪啦落得一地都是,剩下的半瓶紅酒混着猩紅的血水染透了張子健的頭髮和衣服。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逐漸在空氣中蔓延開。
張子健那雙銅鈴般大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裏瞪出來,他後知後覺感受到血液和酒水順着臉頰滑下去,粘稠又難受,他抬起手在額頭上摸了一下,手背上全是濕漉漉黏答答的血液。
“我不是供你們玩樂的猴子,開玩笑也要懂得適可而止。”邵柯不知何時走到張子健身後,低聲在張子健耳邊說著,同時把殘缺的瓶口對準張子健的右側脖頸,稍微用力,尖銳的玻璃便劃破皮膚,邵柯發狠勒住已經痛到麻木的張子健的脖子,凜聲道,“不想我把你脖子捅穿的話,就讓那些人全部給我滾開!”
張子健在社會上混跡這麼多年,什麼場面沒見過?就是沒遇到過像邵柯這樣狠起來要人命的半大學生,他原本以為邵柯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才三番四次得寸進尺,沒想到居然看走眼了。
“小邵你冷靜一點,我們有話好好說……”張子健生怕邵柯一不小心把自己脖子捅穿,強忍着疼痛服軟說道,他連臉面都顧不上了,忙不迭吩咐保鏢們讓出一條道。
邵柯手裏碎了一半的酒瓶仍然抵着張子健的脖子,鮮血不斷從傷口裏湧出來,張子健疼得雙眼發昏,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被邵柯挾持着緩慢挪動到包廂門前,他拋棄尊嚴懇求了很久,邵柯才一點點放開他,衝出包廂之前還用力踹了他的屁股一腳。
張子健被踹得直接以狗吃屎的姿勢趴在地上,頭上和衣服全被血液以及酒水打濕,狼狽至極,整個人像是剛被從紅色染缸里撈出來,保鏢們和其他人瞬間被張子健痛苦的呻/吟聲驚醒,猶如潮水一般手忙腳亂圍過去。
“混賬東西……”張子健一巴掌甩在最近一個人的腦袋上,捂着源源不斷流血的腦袋,氣急敗壞又有氣無力地說,“還不趕緊把他給我追過來……別讓他回去找到他爸媽……”
邵柯剛出包廂沒多久,就聽到後面一陣烏泱泱的腳步聲朝着他奔來,彷彿千軍萬馬一般要把腳下的毯子都給踩爛,邵柯身上有傷行動不便,只能在彎彎繞繞如同迷宮似的走廊里左閃右躲,直到半個小時后他才跑到大廳,此刻他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臉上和身上溢出了一層冷汗,嘴唇蒼白得發紫。
就在他要跑出去時,旋轉玻璃門外忽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祁成徹。
邵柯心頭一驚,來不及去想祁成徹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他便聽到了後面那群人追上來的聲音,邵柯不敢過多遲疑,幾乎是朝祁成徹那邊拔足狂奔。
祁成徹已經通過旋轉玻璃門走到大廳裏面,似乎在猶豫是否繼續往裏面走,他思考得認真,絲毫沒注意到已經衝到他面前的邵柯,待邵柯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后,祁成徹才如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似的回過神來,不等他說話,邵柯就拉着他拚命往外跑。
可惜旋轉玻璃門運轉速度慢,當邵柯拽着祁成徹準備從旁邊的推拉門出去時,後面那群人已經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其中一個急紅了眼的保鏢隨手操起一個花瓶就往邵柯腦袋上砸,邵柯拉開門用力把一頭霧水的祁成徹推出去,他再想躲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隻花瓶由遠及近——
“砰!”
劇痛如花兒一樣在頭上綻放,邵柯瞬間失去了知覺。
邵柯能感覺到自己這一覺睡了很久,他還斷斷續續做了許多夢,他夢到自己和祁成徹被一群壞人追殺,他們沒跑多久就不知不覺分散了,邵柯急得恨不得掘地三尺把祁成徹找出來,他在迷宮一般複雜的小道里奔跑,始終沒看到祁成徹的身影,卻聽到遙遠的另一邊傳來祁成徹的哀嚎聲。
邵柯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着那張邵柯日思夜想了好多天才做夢都在夢着的臉出現在視線里。
這一刻邵柯還以為自己昏睡太久導致出現幻覺,他眨了眨眼睛,看到祁成徹依然神色冷淡地俯視着他,才知道他已經從夢境回到了現實,祁成徹沒有被壞人抓走,他就在最近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只是眼神不太友好罷了。
“徹哥。”祁成徹嗓音沙啞得厲害,他想坐起身,可是一陣陣泛着痛的頭讓他不得不重新躺下去,邵柯仰躺着用熱切的目光在祁成徹臉上來回打量,一瞬間他幾欲落淚,再次開口就哽咽了,“我頭好痛啊,我是不是被那個王八蛋開瓢了?”
祁成徹淡道:“你沒被開瓢,你昏迷只是因為你一頭撞到了玻璃門上而已。”
邵柯沉默半晌:“……啊?”
祁成徹:“你躲花瓶時,撞到已經自動關上的玻璃門上面,然後你就昏倒了,那個人還沒來得及用花瓶砸你,所以你放心吧,除了腦袋上起了個大包以外沒什麼大問題。”
邵柯:“……”卧槽也太丟臉了吧!還不如被開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