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陳先先的預感向來很准。
說是重新錄製,但由於臨時的服裝、妝容還有一些佈置的改動無法及時完成,下午幾乎算是一場綵排。在陳導的有意為之之下,池天差點當場對陳先先黑下臉來,倒是陳先先一直擺着笑臉,十分的氣定神閑。
下午林一沒來現場,知道節目組氛圍的改變,還是通過光網上熱傳的圖片。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光腦投射而成的虛擬屏幕之上,並不清晰的照片顯然是偷拍後上傳的。
畫面略有些傾斜,稍高於地面的舞台之上,立着許多模糊的人影。畫面的中央,能由臉辨認出身份的,只有兩人。一身藍衣的池天面色有些難看,因為稍微傾身,看起來比往常意氣風發的模樣弱勢不少,而他的視線所指,陳先先微微側首,滿臉笑意。
可能是拍照角度的問題,陳先先半張臉都隱沒在晦暗裏,乍一看去十分的詭異。
最先將這張照片發在光網之上的賬號已經註銷了,如今都是一些八卦號在看圖寫話,腦補了一出出大劇。林一稍微翻了翻,大多都是說陳先先幹了什麼事,欺負了池天……至於一個十八線怎麼能能欺負一個一線的新秀,一定是池天的脾氣太好,性子太軟,陳先先得寸進尺,才造成了這種局面。
“他們想像力這麼豐富,怎麼不去寫劇本啊?”林一氣得直掐耳尖。
陳先先剛洗過澡,鬆鬆垮垮地披了一身浴袍,發梢還瀝瀝地向下滴水。他湊過去瞄了一眼,那些八卦號到了後期已經修理出一個特別附和邏輯但與事實情況毫不相干的“真相”來,池天的粉絲數量是他的幾百倍,這些真相很快激起了聲討陳先先的聲音——隨便點開幾個評論,除了個別抱有懷疑的,其餘都是一片血雨腥風。
到過錄製現場的人稍微回想一下就能明白,這鏡頭是從後台拍過去的,想來其中有節目組的推波助瀾。
腦中閃過陳導那張笑眯眯的面孔,陳先先嘴上安慰:“習慣啦習慣啦,黑紅也是紅嘛!”
林一氣結:“你心怎麼這麼大啊!”
“我心哪裏大?”陳先先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胸口,一臉無辜,“胸都是平的。”
林一:……
作為陳先先的經紀人,林一向來不想讓他過多地參與進粉黑大戰里。陳先先和他商量了兩句關於更新主頁安撫粉絲的事兒,就被他趕回去休息了。
不過時間還早,頭髮也沒吹,陳先先也不大睡得着,索性倚在床頭,打開光腦把上午沒看完的《影視表演學基礎》重新點開。他看了有半個小時,認真仔細,忽然被一串提示音給打斷了注意力。
屏幕上寫着“視頻邀請:蔣青”。
下午程卓給他送了一趟衣服,順便交給陳先先一張蔣青的私人名片,於是他的光腦通訊錄多了一個號碼。可……視頻?為什麼是視頻?
大概是摁錯了吧。
陳先先有點困了,他倚在床頭,也不介意形象,直接點下了接通鍵。
虛擬屏上漸漸亮起了光度,像是黑夜向白晝轉變的過程,在一片晃眼的明亮中,顯出蔣青的面孔。男人還穿着一絲不苟的正裝,鼻樑上架着那副礙事的眼鏡框,淺灰的眼瞳靜靜掃來,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而陳先先還無知無覺地鬆了松領口——
浴袍都是寬鬆的款式,陳先先姿勢並不矜持,領口本就很松,再一撩撥,一下子露出了一片結實的胸膛。為了符合公司要求建立的小白兔人設,他留了稍長的頭髮,如今這些保養完好的髮絲正濕漉漉地貼在腦袋上,讓他看起來柔軟又溫順。
陳先先的眼形稍長,斂下眼帘時眼尾就會稍稍揚起,是一種惑人的弧度。一滴水珠從發梢滑落,先是落在密長卷翹的睫羽之上,而後又在細微的顫動中落在了陳先先眼下的那枚淚痣上,劃出一條水痕,最終滴落滑沒在衣領深處。
水珠一路折射耀眼的燈光,讓人難以挪開目光。
似乎是察覺到落在面上的灼熱視線,陳先先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淚痣,再一凝神,才發現視頻圖像已經黑了。
陳先先:……
“蔣先生?”他遲疑着出聲。
隔了許久,對面極輕地應了一聲,陳先先這才確定,對面只是把視頻轉成了語音。
果然是按錯了吧。
“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嗎?”
通話的那一頭十分安靜,只有隱約的機械運作的聲響。蔣青聲音奇怪地清了清嗓子,恢復了往常的冷肅:“明天還要錄製節目?”
“對。”
“明天晚上我在停機庫等你,節目錄製結束后儘快出來——”蔣青像是想起了什麼,收斂了命令式的語氣,最後補救,“……可以嗎?”
“當然可以。”
陳先先掃了眼時間——晚上十點,這個時候還邀請通話,不可能只說這些寒暄。他正想開口問,那頭,蔣青已經把話直白地問了出來。
“我看了上午的錄像,你是從1號操作切換到了7號操作,你剛剛拿到赦免令?”
陳先先看了看通話界面,才發現語音已經切入保密的紅色通道。
赦免令是什麼?
每一個由非正常因素退出軍團或者拒入軍團的軍校生都會被強制性地要求籤訂一份啞巴合約,密封檔案,以保證流出的機甲師們在非軍團管轄的地域不能釋放恐怖的能量,對聯邦軍造成影響。
但光是合約的約束,還不足以讓聯邦軍心安。
——所有聯邦□□光輝的照耀之處,機甲開啟后都會進行公民身份的認證,而這些被密封檔案的人員會被特別標記,使絕大部分的機甲操作模式封鎖,只留下簡樸粗糙的“1號操作”。
陳先先上午選擇這個操作,不是因為他想,而是因為他只有這個選擇。
但在戰鬥的途中,他收到了赦免令,解除了這種模式封鎖。不過他仍需遵守部分啞巴合約,需要特別申請才能解密檔案。
陳先先心中愈發猜測蔣青的身份,嘴上倒沒有否認,開玩笑道:“對,現在我價值提升了,藍星給的待遇能提一提嗎?”
蔣青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明天晚會,送你一份禮物……去睡吧,記得吹頭髮。”
……
…………
第二日,陳先先在節目開始錄製之前,果然拿到了新的衣服。
紅色太艷,節目組的造型師就給他搭配了一套紅色條紋的寬大運動服,衣褲都有些肥厚,偏偏青年一穿,就能襯出一種纖細高瘦的感覺。這種年輕的裝扮顯然很符合他的人設,再一上妝,陳先先簡直嫩得像個高中生。
趁着人還沒到齊,他和林一向場正中的兩架機甲走去。昨日剛剛啟動的過的“燕尾”與“熊獸”已經恢復到了初始的姿態,站得高大筆直,腹部的艙門大開。
工作人員上前攔了攔,陳先先兩人還沒開口解釋,就聽見機甲後方傳來一道男聲:“沒事,讓他們動吧。”
“程卓?”陳先先歪着腦袋打了個招呼,發現這人正在給機甲護理上油,也不打擾了,雙臂往艙門上一撐,晃着一雙大長腿坐了下來。
“拍吧。”他笑眯眯地,對鏡頭擺了個剪刀手。
他剛剛上過妝,加深了面部輪廓,尤其是在頭頂盛放的熾白燈光的照耀下,五官愈發深邃。在強光照耀下,髮絲隱隱帶點酒紅色。陳先先笑得嘴角都有點僵硬了,才被林一招手呼喚了下來。
“怎麼樣?”他好奇地湊過去看。
林一的拍照技術是很不錯的。
紅漆的高瘦機甲線條華麗又流暢,表面淌着紅水銀一般的流光,其中就坐腹艙門前的青年眸色漆黑,微微揚起臉,雙腿懸空,彷彿端坐在王座之上。鏡頭自下往上,照得他雙腿修長,肥大的紅條運動褲因坐姿而有點乾癟耷拉下來,恰好勾勒出一點結實漂亮的腿部輪廓。運動衫的拉鏈敞開,裏頭純色的T恤稍緊,外套的半遮半掩的縫隙里勾勒出纖細的腰身。
他分明笑得乖巧,卷長的睫羽稍稍一斂,卻無法遮擋笑彎的眼中漣漣的星河光亮。但氣場一擺,眼下那點淚痣點出些許魅惑,乖巧與強勢兩股衝突的氣勢卷高,形成了新的視覺風浪。明明神情姿態都與人設恰到好處,但總讓人覺得有哪裏不對……林一才一細看,才發覺陳先先被這麼一拍,有點顯露小魔鬼的氣場。
紅漆的高大機甲,與紅衣的高瘦青年。
裝乖,強勢,加一點肆意。
陳先先真的很適合與機甲一同拍照——只要與這種行走武裝站在一處,他的身上,彷彿就會自然地蹦現一環凜冽的阻斷場。
“這樣不錯啊。”林一摸摸下巴,蹲在那兒陷入沉思。
不遠處有些藝人按捺不住好奇心,見陳先先兩人拍照拍的模樣,也想過來摸摸機甲。但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工作人員攔下。
這次程卓沒有出聲。
“不好意思,為了保護各位的安全,未經允許不能靠近的機甲。”
陳先先聞聲,抬眸掃了一眼被攔下的兩人。
他有點印象,這兩個男藝人在光網上稍微有點熱度,與池天走得很近。對方對上他黑漆漆的眼瞳,下意識有些畏縮地移開了視線,又想起什麼似的不滿道:“那他呢?”
“那位是……”工作人員有些為難。
見工作人員面露難色,陳先先拍了拍林一的肩膀,笑着催促經紀人先離開這塊敏感區域。但步伐還沒邁開,聲后就傳來程卓一本正經的冷淡聲音:“以陳先生在機甲方面的能力,我相信不會損壞我們的機械。還請無關人士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