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陳先先不是科班出身,他的演技是真的浮誇。
要說哭,他確實哭得很好看,眼尾一牽,眉間一皺,那雙眼盈盈地都是水光,尤其是淚痣一襯,格外漂亮……就是眼神太狀態外了點,嚎得太響了點。
整個客艙都回蕩着他凄涼動情的哭聲,如泣如訴,與周圍瑟瑟發抖的人群格格不入。
陳先先一面哭,一面趁機感受了一下被他抱住的那條大腿——結實,有力,肌群的分佈與健身出來的有些差異,這是常年操縱機甲的人才會有的體格。
他心中有數,手鬆開了一些。
“你……”抱大腿的男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企圖,“再哭,鼻涕要出來了。”
陳先先:……
“會很醜。”
幾句話成功止住了陳先先演下去的慾望。
林一趁機而上,像模像樣地安撫,實則警告似的遞給自家藝人一個眼神,讓陳先先安靜下來。
歹徒已被制服,藍星安保奪回了A97客運艦,所有人回到了安全的境地。但作為案發現場的客運艦自然不能繼續航行。絕大部分的乘客被安頓,等待客運公司駛來新的艦船。而一小部分——陳先先,林一,一個讓陳先先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的大叔,以及被抱大腿的男人——則在藍星小隊的領隊程卓的帶領下,登陸了藍星安保的艦船。
“各位的目的地都是德爾塔E13號建造型星球,正好順路。”程卓這樣解釋。
旅途還剩三個小時,藍星安保的艦船有單人隔間休息。陳先先洗了把臉,換了套衣服,就聽見了門鈴聲。他本來以為是經紀人想找他談談,沒想到竟然看見了藍星的程卓。
“陳先生,請。”程卓沒有多解釋,只是一手摁着腰間的槍.械,一手作了個請的動作。
這是無聲的威脅。
陳先先一面隨着他向艦船的深處走去,一面轉動大腦。他倒不怕對方是在圖謀不軌,估計只是要“審查”。
——剛剛他對付劫機者的激光劍,對聯邦的普通民眾而言,是不可獲取的違禁武器。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將他帶到一間房門之外后,程卓並沒有準備和他一齊進去,而是站守在了門口。
陳先先皺了皺眉,也沒停步,徑直走進了屋內。
金屬門在他的身後闔緊。
這是一間不大的辦公室,沒有開燈。半個房間都由半球形的玻璃牆構成,牆外就是無邊無際的宇宙,籠罩在一片朦朧迷離的星光里。
星光的正中,一個熟悉的人影端坐在辦公桌之後。
“陳先先?”男人念出他名字,“你好,我是蔣青。藍星安保的……負責人。”
陳先先不記得剛才抱大腿的時候,有沒有蹭別人一腿淚漬,但這個男人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他有點尷尬,笑了一下,背過一隻手撩起背後的衣擺,從腰后抽出了什麼。
那是一個材質特殊的把手,看起來漆黑、普通、毫不起眼。但只有四指一扣緊,把手的前段就噴吐出刺目的、化為實體的光,形成薄且長的一柄激光劍。
陳先先將東西放在桌上:“許可證的話……蔣先生可以直接給聯邦軍打個電話,報我的公民編號來查詢。”
蔣青低頭掃了一眼那個把手,並沒有去動:“這是軍方的東西。”
“是嗎?”陳先先笑了笑,找了張椅子坐下,轉移話題:“蔣先生不先打個電話?這是我的公民編號。”
男人沒有反駁,點開光腦撥通了電話。陳先先也稍微鬆了口氣,他這麼坦蕩,當然是心裏有把握,聯邦軍看見了編號不會找他的麻煩。
通話確認耗費了五分鐘,掛斷後,蔣青直言:“已經確認過了,我們會把錄像密封交於聯邦軍,不過你最好不要隨身攜帶軍制的危險武.器。”
“好的好的。”陳先先應聲,後知後覺想起了什麼,“對了,今天劫機的那八個人——”
“你不願意讓今天的事傳出去。”蔣青的目光鎖定他,“我可以幫忙。”
陳先先感動:“你是個好人。”
“——但我有個要求。”
“有沒有興趣以顧問的身份,加入藍星?”
星際社會,人類的活動範圍擴大到了整個宇宙。隨着科技的發展,人類精神文明也在進步,不可避免地帶來了信仰上的分裂。但與很多人設想得不同的是,人類社會雖然分裂成了不同的陣營,但並沒有戰火飄搖。
——因為,他們的生存空間,太空泛了。
陳先先是聯邦公民,從聯邦邊境戰地的衝鋒島去往他們相鄰的帝國,需要坐一個月左右的疾行艦。大家抬頭不見低頭不見,各自資源充沛,安定和諧,再多的摩擦也只停留在邊境的地方。所以聯邦軍對於大部分普通公民而言實際上十分遙遠,他們熟悉的武力組織,是各式各樣的星際安保集團。
A97客運艦就是藍星安保集團負責的航班,作為豪華客運載具,A字號的負責集團當然身負盛名。
而能讓一個龐大的武裝帝國作為顧問請進門,自然不可能是因為剛才那一場打鬥,多麼驚艷了這位藍星的老大。
陳先先面上的笑意淡下去:“蔣先生認識我?”
蔣青眨了下眼,沒有正面回應這句話:“我會提供令你滿意的薪酬,福利和一切合理的幫助。顧問的工作並不繁重,不會打擾你的……主業。”
“我只是個十八線小明星,哪有能耐……”
“一個能駕馭‘紅龍’的小明星?”
陳先先眼皮一跳,下意識抬頭認認真真打量蔣青的面孔。這個男人氣質沉穩,但面龐年輕,年紀應該比他大上不多,非常英俊,有辨識度。
他這才注意到,男人的眼瞳,是很淺的灰色。
——陳先先確定自己還在……的時候,不認識這麼一號人物。
他收斂心神,故意低頭看了眼時間,岔開話題:“時間不早了……”
本來以為蔣青還會再拖一拖,沒想到這位大佬只是輕輕頷首:“儘早給我答覆。”
“好吧。”陳先先站起身,臉上重新帶上輕鬆的笑,還揮了揮手:“謝謝蔣先生,我會考慮的。再見。”
房門重新闔上之後,整個世界歸於寂靜。
蔣青把眼鏡取下,捏了捏鼻樑。他面部的輪廓非常鋒利,稍微削弱侵略感的黑框眼鏡一被取下,他眉宇間的凜冽便如同過境的颶風般漫開。半球狀的玻璃牆在他的身後篩出歷歷的星辰,恆星冰冷的光從後方擁來。
通話后沒有被立即關閉的光腦虛擬屏在長久的沉默後進入待機,一張被設作屏保的照片重新亮起。
照片里亮着一團刺目的光。
畫面的背景似乎是什麼比賽的頒獎現場,場地的正中,雪寒燈光束所指,站在冠軍席上的青年穿着印有“第一軍團附屬學校”字符的制服,一頭標準的寸板,正抱臂而立。他的身後站着一架巨大的紅漆機甲,機械臂上掛着一枚金色的光團。
他漆黑的眸子攢着笑意,恰好朝鏡頭掃來,氣定神閑。
蔣青看着照片中青年的面孔,伸出手,指尖輕輕點在那人眼角的淚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