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下!虧你還是個男人!……

江南下!虧你還是個男人!……

從劉大易家出來,天已經黑了。一路上,兩個人仍然不言不語,但他們的心情跟去時大不一樣,兩個人都在想着同一個問題:江濤真的是在醫院裏抱錯了嗎?本來江南下就有這種擔心,因為他怎麼看江濤都不像自己,從遺傳的角度考慮,按說至少也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吧,可是他找不到,不想還倒罷了,可越看越不像。劉大易竟然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看樣子,極有這種可能。靳敏的想法就不一樣了,她堅信孩子是自己的,這麼大的軍醫院,絕對不可能出這樣的笑話。數十年來,沒聽說過把誰的孩子抱錯了,怎麼這樣的錯誤反倒會出在自己頭上呢,那更是太可笑了……

到家了,江南下把車停在新家公寓門口,但並不下車。靳敏看看江南下:“你是回家呢,還是去媽那兒住?”江南下不吭氣,自己下了車。靳敏一笑,拿着那盤帶子也下了車。江南下鎖上了車,跟在靳敏後面,走進公寓大門。

江南下在門口換上拖鞋,面對這個他才離開幾天的家,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陌生感。他拿起那盤帶子,走向錄相機,將帶子塞進去。他想看看這幾集韓國的電視劇上面有沒有自己的影子。也許從它上面,他可以為自己找到更合理的解釋。

靳敏走進廚房煮咖啡。江南下坐在沙發上拿起了遙控器。電視屏幕上出現了彩條和字幕,他用快進鍵將這些畫面都跳過去。靳敏端着煮好的咖啡走出來,把咖啡放在茶几上。江南下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叫靳敏快坐過來看。靳敏想了想,覺得還是給媽打個電話比較好。江南下沒動,也沒吭氣。他按下播放鍵,眼睛盯着屏幕一動不動。電視畫面上出現了一個婦產科嬰兒室,一張張小床上的嬰兒嗷嗷等哺。一個小男孩在門外張望着,待護士走了,他伺機走進去,將妹妹和鄰床女孩的姓名牌全弄到地上。護士走回來,將號牌重新插好,然後把男孩領走了……

姓名牌插錯了!

江南下和靳敏瞪着電視屏幕看着。江南下對她說,你看,就這麼錯了!靳敏嗤之以鼻,她認為那都是瞎編的,根本不切實際!在現實生活中,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種錯誤。可江南下覺得挺合情合理。靳敏激動地站了起來,指着電視機質問江南下:“什麼合情合理?完全不合情理!你記不記得,我們醫院的嬰兒室平時連門都不開的。就算家長要看孩子,如果不是碰巧趕上哺乳時間,也只能站在門外頭,隔着一層玻璃往裏頭看。記得吧?”

江南下印象中好像是這樣。

而且姓名是拴在孩子手臂上的腕帶。靳敏繼續說。就算腕帶萬一錯了,孩子還有胸牌呢,怎麼會碰巧都錯了呢?所以我告訴你,除非是為了編故事,硬給這種離奇的情節找一個理由,在現實生活中,尤其是在我們醫院裏,這種錯誤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江南下越聽越有氣,也倏地站起來:“你那麼慷慨激昂的幹嘛?又不是在開追究事故辯論會!”

是你硬說抱錯了孩子嘛!

我說抱錯孩子,那是因為我根本不希望有更壞的情況發生!你一定要否認這種可能,那隻能是……

只能是什麼?又是我跟楊非生了江濤?虧你想得出來!

江南下急了,吼叫着:“我願意這麼想嗎?啊?我……我他媽願意戴綠帽子啊?我願意我老婆跟別的男人生孩子啊?”

靳敏輕蔑地瞪着他,走過去把陽台的門和窗戶全都大大打開來。江南下愣了,不知道靳敏要幹什麼。靳敏望着他說,你喊啊!對着外頭喊!上陽台上去喊!喊得滿世界都聽見!你喊哪!江南下痛苦地跌坐在沙發上。

靳敏痛心疾首地說:江南下呀,江南下!虧你還是個男人!……

電話鈴突然響起。靳敏走過去,拿起聽筒,馬上眉開眼笑起來:“你們旅遊回來啦?身體都好嗎?我啊?都回來好幾天了?他?她看了一眼江南下。挺好,……現在?”她又看了看垂頭喪氣的江南下:“現在太晚了吧?要不,……”

她看見江南下站起來,向門口走去。知道他要去,就對着話筒說,“行,我們就來。一會兒見。”她對江南下說,她去拿點東西,便匆匆跑到房間裏去。江南下沉着臉站在門廳等着。

靳士英和老伴魏紅梅雙雙退休了,在家裏閑得發荒,就接受了女兒女婿的建議,到外面旅遊了一圈,散散心,解解悶。他們一路上遊山玩水,盡興至極,拍了好些照片,還買回來不少紀念品。剛從張家界回來,二老就迫不急待地把女兒女婿叫過來,讓他們一塊兒分享自己的“成果”——一大堆紀念品。

靳士英對他們說:“看看這個!這是真正山裡古藤做的拐杖,不光輕,結實,拿在手裏還有活血的功能!……”

真的嗎?靳敏興緻很高,但江南下明顯是在應付,嗯。挺好。

魏紅梅拿着一兜吃的走來,交給女婿說,這一兜水果給他們,另一兜給他父母拿去。她叮囑他們要趕緊吃,都已經放了幾天了。江南下說他們不用,讓她留着吃。魏紅梅說,又不是什麼金貴東西,就是好玩兒。她忽然發現江南下神情有些異樣,就注視着他問:“你最近工作壓力是不是挺大?都瘦了!”

是嗎?江南下摸摸臉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靳敏嘴一撇:“他呀,想得太多,想的!”

“思慮過重,這也是現代人的一種病。工作壓力太大,心理上就容易出錯。可惜你們都忙,不然,像我們這樣,到山水之間去走走,真的是可以蕩滌心懷,清醒大腦。南下,讀過《心經》嗎?”靳士英接過話茬。

江南下一怔。岳父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他雖然喜歡看書,但對這種書從來不感興趣。他是一個徹底的唯物論者。靳士英就告訴他,可以讀讀。它會教給他如何才能達到“心無掛礙”的境界。說著,他就背了幾句:“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懂吧?換句話說,一切的恐怖,都在於心有所掛礙,有掛礙,就會顛倒夢想,……

魏紅梅叫道:“哎呀,行了行了!見面就說個沒完!南下他們不像你,吃飽了混天黑,他們明天還有事呢,叫他們早點兒回去吧。”靳士英笑笑,讓他們等着,就急急忙忙走出去。他要拿本《心經》給他們,讓他們好好讀讀。

看他出去了,魏紅梅對靳敏說,她應該弄點東西給南下補補。說完,她又問濤濤好嗎?靳敏和江南下異口同聲地說,挺好的。說完,兩人又情不自禁地對視了一眼。

靳士英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冊子走過來,交給江南下。江南下起身要走,魏紅梅說,走吧,代問兩位親家好。靳敏與江南下提着東西走出門。靳士英和魏紅梅送到門口,看着他們的車走了,才轉身回來關上門。

靳敏和南下之間恐怕有問題!

你看出來了?

不大正常嘛。怎麼,你也發現了?

要不,我讓他讀《心經》呢?

汽車在公寓門口停下來,沒有熄火,江南下的手仍舊放在方向盤上。像剛才一樣,他仍然坐着不動。靳敏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不下車?”

我想把東西給我媽送去,你媽不是說,水果已經放了……他話沒說完,靳敏已經開門自己下了車,把車門重重地摔上。江南下看着靳敏快步走向大門,痛苦而又無奈……他一拉手剎,加大油門,汽車疾駛而去。她獃獃地站門口,聽到遠去的汽車聲,一滴清淚掉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失神地打開門,將手提包一扔,機械地換上拖鞋,走進客廳。

靳敏獃獃地看着茶几。她給江南下煮的那杯咖啡一動沒動地放在那兒,早已放涼了。她無助地躺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胡思亂想。她知道江南下還在懷疑自己,也許在他看來,孩子的血型重於一切。張文娟劉大易夫妻勸說了半天都無濟於事,簡直是對牛彈琴!他顯然聽不進去他們的話。父母從張家界回來了,她本想藉此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什麼事情不想了也就啥事都沒有。但他並不快活,剛才在岳父岳母面前,他老繃著個臉,難道爸媽能看不見?江南下啊江南下,你怎麼那麼心胸狹窄,你的大丈夫氣概到哪兒去了?弄不弄就疑神疑鬼的,再這樣下去,這日子可怎麼過呀……

電話響了。都過了十點,這時候誰還打電話啊?靳敏看着電話不想接,但她又不能不接,便懶懶地抓起了話筒。

到家了嗎,你們?電話里傳來母親的聲音。靳敏立即坐正,臉上擠出笑容:“哦,是媽呀。我們到家啦。南下?”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客廳造謊說:“他洗澡呢。我呀?我在看電視。今天從大易那兒拿來幾集韓國的電視劇……”

魏紅梅打斷她:“聽着,丫頭。你要不便說話,聽着就行。媽不知道你和南下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可是我和你爸爸都看出來,他不開心,你好像也不開心,彼此之間有隔閡。不知道我們這種感覺對不對?”

靳敏勉強笑笑:“沒有啊,媽。他就是爸說的,思慮太重。……”

噢,那就好。濤濤不在家,你們又都忙,可一定要多溝通,多交流。別以為多年的夫妻了,孩子也大了,就忽略這個問題,那還是會出岔兒的。好了,早點兒睡吧。

母親掛上了電話,話筒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靳敏望着話筒發了一會兒愣,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就像夕陽的餘暉倏然逝去。她忽然伏在沙發上,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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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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