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逆風嗎

“……是生薑的姜，都城的城，風雨的風……”身旁女生小聲給顧爭解釋着。

噢……不就是名字弄錯了嘛。

幹嘛每次都不理她。是真高冷還是在裝逼？

雖然這麼想着，但顧爭還是有點內疚心虛。她看着姜城風的背影，難得的反應慢一拍。

“你把他名字弄錯，他可能生氣了……”

聽着這句話，顧爭終於回過神，恢復行動力，三兩步追上姜城風。

“我……我錯了還不行嗎。”

她攔在他前面，道歉也十分乾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先前你推我，你要對我道歉；這次我弄錯你名字，我要對你道歉，那我們之間就算扯平了啊。”她說。

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姜城風終於看回她，扯着唇角笑了笑，“光講幾次對不起，就夠了？”

言下之意，她還有很多對不起他的地方。

顧爭哪裏知道，她兩次在背後說姜城風壞話，都被他本人聽到了。

“那我再多說幾次對不起，是不是就可以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姜城風收起表情，沉默地繞過顧爭，她便繼續攔在他面前，繼續念叨，不等到他的回應不罷休。

斂眉停下腳步，他歪頭覷着這個三番五次騷擾他的黃毛少女，很煩。

“攔路念經有意思？”

“沒啊。我在對你道——”

“你他媽到底想怎樣？”他右手玩着衣兜里的金屬打火機，不耐心和她廢話。

顧爭也爽快，“我他媽當然是想認識你，和你搞對象啊。”

她想追求他，和他談戀愛啊。

姜城風從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女生，腦子笨，說話還野得不行。

“你也知道是‘搞’對象。”

他有意無意加重了“搞”字的讀音，垂下目光，從她秀氣的臉蛋，一直巡視到她同樣秀氣的胸脯。

“可是，老子不想搞你。”他曖昧地盯着她的胸，涼涼笑道，“小同學。”

空氣兩秒沉默后。

周圍暗搓搓圍觀的男生全都下流地笑起來，周駿笑得尤其放肆。

饒是顧爭這樣不拘小節的人，也慢慢羞惱地紅了耳朵根，立在原地，再也沒上前纏着姜城風。

走之前，周駿還火上澆油，對她幸災樂禍地嘴賤，“顧黃毛，你什麼底細我最清楚，姜城風什麼來頭我也清楚。別痴心妄想了，人眼光高的很，前女友都是好學生！小~同學~~”

小你麻痹。傻逼。

顧爭死要面子，強忍火氣嘴硬，“你少給我嘚瑟。等着看吧，這學期爸爸肯定把他撩到手！”

“喲喲喲。”周駿不當回事，“撩不到你去操場倒立着跑十圈啊？”

“跑就跑，不就是十圈。”

於是“顧爭放話說絕對要把到姜城風不然就現場表演倒立”這個傳聞，當天就被周駿這個大嘴巴宣揚了出去。

很多人搓手等着看好戲。

*

接下來是周末。兩天結束，顧爭的情緒完全平復，重新抖着羽毛殺回學校。

她可不能讓周駿那種賤人一直得意下去。

她依舊不放棄給姜城風帶早餐，這次還特意在早餐袋裏多加了杯甜豆漿，和一張粉紅巴拉的小紙條。

只不過顧爭起的有點晚了，到校的時候已近快接近七點，所以她背着書包來到十五班教室的時候，正好看到姜城風正在把他桌上的東西分給后桌同學。

都是些包裝精緻的小零食小點心，一看就是其她女生送的。

顧爭牙酸地想起了她先前送的早餐。該不會也都被他送人了吧？

但她還是熟門熟路地叫住窗邊同學，讓他叫姜城風出來。

姜城風自然不理她。

於是她很大膽地，提着東西闖入了十五班教室，什麼含蓄啊矜持啊，都被她拋到了腦後。

班級里早讀的，背單詞的，打掃衛生的，視線大部分都集中到顧爭這個外班人身上。

“姜姜。我們和好吧。”顧爭穿過大半個教室，提着東西湊到姜城風課桌，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裏的袋子。

“你叫誰？”姜城風斜着身子，手肘撐着桌面，懶洋洋望上來。

“你呀。”顧爭笑，“我想過了，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所以就叫你小名了啊。不然叫你阿姜？你喜歡哪個稱呼？”

“吱拉——”，是椅子在地磚上拖動的聲響。

姜城風從座位上站起來，長指停住在晃來晃去的早餐袋，神色不豫地俯視她。

“第一。老子不是誰的人。第二，”

“那個，對不起，麻煩，可以讓一讓嗎……”說話間，一個怯生生的嗓音插了進來。

顧爭扭頭望去。

十五班班長剛做完早晨值日，手裏拿着掃帚和垃圾桶。顧爭站在桌子間的走道里，擋着這小班長的路了。

顧爭心不在焉退開兩步，手指鬆了松，把懸着的早餐袋交到姜城風手裏。

但是姜城風沒有接。

膠袋帶着沉甸甸的重量，擦着他指尖滑落。

“啪嗒”一聲，落在班長拿着的垃圾桶里，裹了塵灰。

“……”顧爭張張口。

“……”班長張張口。

還沒到早讀的時間，班級里卻鴉雀無聲。

姜城風淡淡瞥了眼埋在垃圾桶中的東西，無謂地繼續他的話語。

“你死心吧。我不會喜歡你的。”

此情此景下，格外錐心刺耳。

顧爭沒再看着他。她眼睛牢牢盯着班長手裏的垃圾桶，盯着班長嬌小的背影，盯着班長低頭把垃圾桶放到教室最後面的動作。

她幾不可見地顫了顫手指。

所有人都以為顧爭要發飆了，卻沒料到她邁開步子，朝教室後面班長的地方，走了過去。

“張書雪！小心她欺負你！”有人擔憂地提醒了一句。

班長受驚地從工具欄處轉頭，接着就被面無表情走來的顧爭輕輕撥開。

顧爭慢吞吞蹲下/身，伸出白凈的手，把早餐袋從臟污的垃圾桶里撈出來，還細心地將沾在膠袋錶面的枯葉捻下。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身影實在太過安靜，安靜到有些反常。

姜城風注視着她，卻見她撐着膝蓋起身，轉過來，笑靨如花，

“我說，你不需要這個的話，就早點跟我說啊。幹嘛扔到垃圾桶里，太浪費了。”

說完，顧爭就捧着她的東西，頭也不回地出了十五班教室。

十五班的教室在教學樓五樓最東邊，她所在的六班教室在三樓最西邊，一來一去要走很多路，路過好多個教室。

以前顧爭也不覺得這條路有多麻煩。

可現在她抱着早飯，頭一次覺得這條路這麼長，這麼長。

她下了兩層樓梯來到三樓，正要往自己班的方向走。

“顧爭。”

耳熟的冷淡聲音，隔着周邊教室的喧鬧，在叫自己的名字。

顧爭好像是第一次，聽到姜城風正經叫她的名字。

她緩緩眨了眨眼，然後回過頭，依舊笑。

“誒。你回心轉意了？”

她把擦乾淨的早飯往胳膊肘里塞了塞，“不過這個吃的，我決定不給你了。”

姜城風眯了眯眼。

“好。那你以後，也別再送來了。”他說。

“你說不讓送就不讓送？如果我偏要送呢？我偏要送。”

顧爭搖搖腦袋，耍起了無賴，“你故意疏遠我不讓我追你，我偏要纏到你煩，煩死你。怎麼樣，怕不怕？”

姜城風本來也不是為了這種事追過來。

他懶得與她沒完沒了周旋，單刀直入，“你的垃圾。拿回去。”

說著，在空中揚了揚手中的粉色紙片。

顧爭早就看到了他手裏那張粉色便簽紙。她才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也不讓他還給她。

“垃圾你就扔掉啊。不喜歡它留着幹嘛。你這麼聰明，說起來還是年級第一呢，該不會連這個都想不明白吧。”

此時附近班級的學生髮現了他們這邊的動靜。

一個是年級有名的差生，一個是剛轉來就天天有女生去教室門口圍觀的大佬。兩人站在走道里僵持吵架，實在很招人注目。

“顧爭。”姜城風斂起雙瞳向她逼近，顯然已經用盡耐心，“你給我聽好——”

忽然卻收住了口。

在近處，他看到她睜着杏眼，澄瑩的水光在眼睛裏搖晃。

“……”所有要說的回絕話語全都悶在了胸腔。

“什麼？……我跟你說，剛剛我說的都是騙你的。”顧爭還在笑嘻嘻，語氣像平常開玩笑一樣，皮得不行，眼裏的水光卻越聚越多。

“我不會再煩你了。”她說。

“真的不煩你了。就算你以後喜歡上我了，我也不會再纏着你了。”

說罷，她轉身，“要遲到了，我作業還沒寫，先回教室了。”

今天她起得晚，頭髮只來得及抓成低低一束，此刻鬆鬆地搭在肩膀，被晨光映出柔軟光澤。

“我不會喜歡，腦子笨的女生。”姜城風看着她的背影，語調清冷堅定。

但拒絕的話語在舌尖繞了一圈，出口卻變成了他也沒料到的內容，“所以如果你哪天，成績有年級前十了，我會考慮和你交往。”

你說前十就前十？當年級前十大白菜呢。

顧爭背着身撇了撇嘴。

不過她依舊答應得很快。

“好啊。”她說，“你不準反悔。”

有機會不抓住，她才沒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