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原創的民族

失去原創的民族

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中國有一個學術代表團訪問了歐洲的一所著名大學。在代表團參觀該校一個著名實驗室的時候發現,這裏有好幾位中青年科學家都是獨身,於是,一向關心別人“個人問題”的中國人便好奇地打聽起這幾位科學家的私生活:“你們為什麼不結婚?”只見其中一位科學家道出了緣由:“我們不是不想結婚,也不是沒錢結婚,而是沒有時間結婚。我們這個研究中心,大家研究的課題都是世界上最高層次的,我們大家都在這裏奮鬥,希望早一天獲得突破,有的人為了實現這個突破甚至工作了十幾年。一旦工作取得了突破。則極有可能獲得科學界的最高獎:諾貝爾獎。到那時什麼都有了。而相反這樣的成果如果不是自己取得的,那麼自己這些年的所有心血都付之東流。科學發現從來只記在第一個發現者身上,從來講優先權,所以我們必須奮鬥。如果我們去過家庭生活,或許就在一個極平常的家庭事件中,成果從我們身邊溜走了,而這種成功的機會對於我們一輩子可能就這麼一次。”----引自《超薄學習》王東華編著

這是一個歐洲科學家非常坦誠的、毫不虛偽的心靈表白。他們沒有那些所謂的為了國家和民族榮譽之類的豪言壯語,他們的動機和目標都很明確:努力奮鬥,爭取科研突破,獲得諾貝爾獎,在人生就此一搏中名利雙收,享受成功享受生活。在這個表面上頗為“自私”的行為過程中,實際上它對人類所作出的貢獻卻是實實在在的。為了這個成功,他們可以數十年如一日地執著工作,他們不結婚不是因為像我們那樣找不到媳婦,而是為了一種目標而作出的自我放棄。作為一個人來說,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然而正因為他們能做到這一點,才有可能在科研上取得重大突破而最終為人類的福祉作出貢獻。

2003年2月28日,在北京人民大會堂,中國國家自然科學獎頒獎儀式在這裏隆重舉行。在連續四年出現一等獎空缺的尷尬之後,來自上海的中科院院士蔣錫夔與他的研究小組經歷了十幾年的持續奮戰,終於獲得了2002度的國家自然科學的一等獎。儘管很多人對此次獲獎的成果“有機分子簇集和自由基化學”不甚了解,但作為一種基礎研究,這項研究關係到“與導致宇宙生命形成的某種基本作用力有關,在生命過程中也和人類的疾病、衰老等息息相關。”

蔣錫夔院士和他的研究小組之所以能獲得這項難得的一等獎,是他們數十人長期以來甘於寂寞和清貧、艱苦奮鬥的結果,是他們拒絕了現實的誘惑而甘願沉浸在“形而上”的虛擬世界中夢想未來現實世界的結果。就像前不久來北京訪問的英國天體物理學家霍金,儘管霍金的研究成果要轉化成現實生產力的可能性是極其渺茫的,但是作為對未來的一種夢想,霍金的理論仍然博得了世界的一致好評,而霍金本人也正是因為這些不着邊際的夢想而成為了世界著名的科學家。

我在前面已經說過,中國人由於太過於務實而往往對“不現實”的基礎理論研究不屑一顧,與此同時,一種急功近利的浮躁風氣又導致了我們很多人根本就忍受不了長時間去從事一項“務虛”的基礎科學研究,於是,一個失去原創性基礎理論研究的國家,其發展的根基必定是寄人籬下的。今天,當中國已經擠身為世界IT大國的時候,我們卻沒有屬於自己的一顆“芯”,當比爾·蓋茨以傲慢的慷慨向中國人開放“原始碼”的時候,我們似乎有點像乞丐一樣受寵若驚。因為我們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裏,因為我們真正的市場是由別人來操縱的,當一個民族都在為科學發展而馬拉松的時候,此時真正的領跑者卻在終點的領獎台上領略着鮮花簇擁的歡樂和數點巨額獎金的狂喜之中。

這就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在精神上缺乏“原始碼”所不可避免的結局!

坦率地說,中國國家領導人對如今我國科學的發展確實予以了高度的關注。在2003年2月28日國家自然科學獎的頒獎儀式上,中國最高層的領導人幾乎全部參加了頒獎儀式,這在世界上也是不多見的。這充分表明了中國領導人對我國科技事業發展的重視程度。然而在這裏我們卻不得不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這種對終端成果的關注到底在多大程度上能夠提升一個國家科技水平的真正提高?大家知道,任何一種終端成果都是在經歷了前端過程和中端過程后所產生的,一個優秀終端成果的產生必須要有一個同樣優秀的前端過程和中端過程。也就是說,假如沒有那些優秀的前端過程和中端過程,那麼就產生不了一個優秀的終端成果。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重視前端過程和中端過程在很大意義上來說,比重視終端成果更為重要。而我認為我們今天真正的問題恰恰是出在前端過程和中端過程上。

一位叫蔡方華的《北京青年報》評論員,他寫了一篇題為“別再讓自然科學大獎青黃不接了”的文章,發表在2003年3月1日的《北京青年報》上,該文這樣寫道:

……基礎研究薄弱和創新精神缺乏,是存在於中國科學界的一個老問題。曾經有人做過一個回顧,在中國過去的百年裏,能夠具備衝擊諾貝爾獎的科學研究成果大概只有三到四項,而諾貝爾自然科學獎正是衡量一個國家科學創新實力的標準。科技界創新乏力,既有文化的深沉影響,也有體制的現實制約,甚至沿襲多年的應試教育也有着潛在的應果關係,但最重要的因素,仍然是現行科技體制對原始性創新的激勵不夠,科研立項和成果評估存在着浮躁、功利的問題。再加之前些年片面強調應用科學的研究,對基礎學科的資金投入有所削弱,科學家們拿不出響噹噹的成果也就是料想之中的事。

在蔡方華的這篇文章里,屬於前端過程的有應試教育的嚴重弊病、文化觀念的深沉影響;而屬於中端過程的有現行科技體制的問題、對基礎研究經費削弱的問題等,也就是說,如果說這些屬於前端和中端過程中的老大難問題得不到解決的話,那麼終端成果無異就是一種無源之水、無米之炊了。因此如何加大對前端和中端過程的關注並予以改革,實際上是保障一個優秀終端成果誕生的重要前提。為了一個國家一等獎的出現,我們已經等待四年了,下一個一等獎的出現,我們要等待多久?

我始終認為,諾貝爾獎是體現一種創新思想的象徵,她考驗的是一個民族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能夠為這個世界提供一種新的思路及新的思維方式,至於你的成果對世界有沒有實用價值,那不是諾貝爾獎考慮的重點,關鍵是:你必須用一種震撼的方式來為世人洗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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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病――對當代中國教育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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