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入門
亂低下頭,從草叢裏搜尋一陣,終於發現他的目標。
纖細白嫩的手指探過去,捻出那一朵四葉草,和着香草紮成一束,再點綴上紫的、粉的野花,就是很漂亮的一隻花束了。
“尼桑,這個……”
五虎退細弱的嗓音響起,亂抬頭,隨手撩了把垂在眼前的金橘色髮絲,只見弟弟手裏捧着幾朵小白花。
“我在那邊的灌木里發現的,應該只是野花……但味道非常香……小花兒,她會喜歡這個味道的吧?”看着亂接過自己摘來的花,退飄着小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着手指。
“這個叫狗牙花,夾竹桃科的。”無事翻過葯研的草藥書,亂耳濡目染,直接報出了這野花的學名。
凈白素麗的小花卻有着如此粗糙的名字,五虎退不知所措地攥着衣角。
見狀,亂將狗牙花一併放進那捧花束中,靈活的手指繞了幾下,系下一個完美的蝴蝶結。
“拿好。”將花束塞進弟弟懷裏,亂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一直低着頭好累啊~~不過,幸好還是做完了。”
“尼桑,這是要……”五虎退捧着花束,有些不知所措,垂下頭時,淡金色的髮絲遮着半張臉,大眼睛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兄弟。
“你去送給小花兒呀,不是一直很想見她的嗎?”亂摸了摸退的臉,指腹順便擦掉一點泥痕“看你臉都弄髒了,為了摘這些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吧。”
五虎退那點小心思,亂一眼就能看穿,有着美少女一般姣好的容貌,亂的心思也如女生般細膩:“早些三日月他們說小花兒要回來了開始,你就一直在等了。”
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五虎退是什麼狀態,大家都看在眼裏。
想到這,亂趁熱打鐵道:“不抓緊時間的話,小花兒會被搶走的。”
五虎退被說的不好意思了,囁喏着唇,半晌,才糾結地發問:“尼桑……花束是你做的,你不去嗎?”
亂卷了卷自己的長發,道:“我?我還有別的機會啊,我可以幫燭台切先生準備午餐,稍晚些帶着好吃的東西去見她。”
頓了下,亂補充道:“退先幫我去看看她吧,回來告訴我她過的好不好,長多高了,好嗎?”
說著說著,長發的短刀就忍不住彎起藍色的大眼睛,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感,五虎退好久都沒從亂的臉上見到過了。
“好,那我出發了。”捧着香草和鮮花做成的花束,五虎退笑靨甜美。
亂藤四郎格外大方地沖弟弟回收告別,起身後邊走向廚房。
燭台切正把醒好的麵糰放在桌子上,灶台上的小鍋里咕嚕嚕冒着氣泡,水果酸甜的清香飄蕩在廚房裏。
“這是要……”
亂走進廚房,今天,他和燭台切輪班擔任廚師,看見搭檔,燭台切當即道:“亂啊,來的正好,幫我做最後的收工。”
小鍋擱在軟木墊上,裏面是紅紅的黏稠果醬,亂的工作是把收汁後果醬表面的那層浮沫去掉,說是這樣,能保證胡頹子果醬口感不發澀。
胡頹子是本丸背後種的一小片漿果,平時挺不起眼,只有路過的小鳥願意嘗試它們。
如今被光忠用檸檬汁蜂蜜調味之後,它們重獲新生,亂嘗了一點,發覺口味很是濃郁,再看燭台切分麵糰的動作,就知道對方要做點心了。
“這次的胡頹子果醬我加了較少的糖,為了防止和糯米混合后口感發酸,啊啊,還記得愛花的牙齒不怎麼好呢,但願別害她牙疼。”燭台切將裹入果醬的麵糰放進模具,再拍出來,就是一朵完整的櫻花造型“好了,櫻花胡頹子糯米糕。”
亂捏起竹片,適時給糯米糕按壓出花瓣的褶印:“細節也不能遺漏。”
燭台切稱讚道:“亂果然相當細心吶。”
鋪着米漿紙的點心盤很快被填滿,亂捻起一朵“櫻花”,小巧精緻的點心躺在少年手心,看着那麼可愛,都有點不忍心下口,光忠摘下腰畔的小碎花圍裙,隨手搭在胳膊上,看着滿噹噹的點心盤,成就感油然而生,遂自我感覺良好地點點頭:“做飯也要如親臨戰場一般保持帥氣優雅的姿態。”
聞言,亂抬頭道:“愛花什麼時候到呢?十年過去了,她會不會變得不愛吃甜食?”
看見同伴的疑慮,燭台切答:“鶴丸說,上次愛花來,吃到本丸的大福時,還會滿臉幸福的笑容。沒有所謂的挑食,只是遇到的東西不夠好吃而已……我自信做出的食物,能牢牢抓住她的胃,讓她再度愛上這裏。”
長船派的始祖之刀有着和他曾經的主公伊達政宗相同的愛好:烹飪。
於是,太刀在不需要出陣幹活之時,便會流連廚房,研究出各種美味的食物,光忠的手藝無人不知,想起以前的事,亂忍不住笑道:“小時候愛花被你養地白白胖胖,薰一直說你太縱容她。”
小孩子都愛吃甜食,每當穿着小裙子的女孩子晃動着白胖的小手要吃的,光忠幾乎就完全被萌到在地,和果子、大福、餡餅隨對方挑,直到愛花的蛀牙發出警告,這不間斷的投喂才暫告一段落。
亂舉例道:“十年過來,愛花也是十六七歲的少女了,這個年齡的女孩似乎都會在意體型,那會控制甜食的攝入的。”
光忠感嘆:“但願這一時的小放縱不會給她來帶困擾。”
亂雙手托着下巴,這個姿勢少女感十足,他叨念着:“十六歲的愛花是什麼樣子呢?有沒有變得苗條漂亮?薰當年可是大美人呢。”
“當然的吧。”畢竟鶴先生說過,愛花很好看。
“那……”亂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擔憂“她會結婚嗎?我記得,薰的女兒17就歲結婚了。”
“這個你大可放心,”燭台切光忠自信滿滿“日本法已經改了,以前女性是16歲可以結婚,現在統一18歲。”
“是嗎,那我放心了。”亂拍了拍胸口,剛覺得心裏有些安穩,忽然,就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五虎退一路小跑地趕來,伴生的五隻老虎也撒腿狂奔,到跟前來不及剎車,小老虎們抱頭“滴溜溜”地滾進廚房的地板。
“尼桑!不好了!”五虎退含淚道“小花兒帶了男朋友回來!”
“?!”
亂僵住,燭台切身形一晃,不由扶住灶台,搭在胳膊上的小碎花圍裙凄凄慘慘飄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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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本丸的主屋地帶,愛花幾乎要淚流滿面了!
青磚紅瓦的三層飛檐仿唐建築,游廊別院,綠草茵茵湖泊如鏡,和記憶里的那個樂園一模一樣!
齊木楠雄抬起頭,看見遠處的萬葉櫻,粗壯的古樹和他從愛花那看到的場景相似,樹下有人影晃動,應該是其他的付喪神在那活動。
“白天裏大部分刀劍都要出陣或者演練,此刻留在本丸的並不多,”鶴丸解釋了現況,“本丸現在一共有77振刀劍,在沒有審神者的日子裏,我們會排班出陣、演練、遠征,完成對應工作時之政府也會支付物資,這樣能暫支維持本丸的基本運作。”
“外婆去世有十年了呢,期間應該有別的審神者來接管的吧?”愛花左右看看,好奇道“現任的審神者在哪呢?我一直沒向他問候。”
新審神者上任的話,本丸就屬於別人了……那自己來到別人的地盤,和主人打招呼是基本禮貌拿。
“新的審神者並未到任。”鶴丸答。
只有這一句話嗎?
愛花剛準備多問些,三日月接口:“期間有很多小細節需要同愛花詳細說明呢,不如我們坐下來慢慢解釋?”
拉開和室的門,三日月含笑側身,容訪客們進入屋內,愛花褪下皮鞋踩上擦拭地光可鑒人的木地板,扭頭,發現同行的楠雄沒有跟上來。
高中生站在湖邊,低頭看着地上躺着的一捧花束,看模樣很新鮮,應該是剛摘的。
“楠雄,進屋咯。”
愛花遠遠招呼着小夥伴,楠雄則彎腰要去撿花束,忽然注意到一陣目光,楠雄抬頭,只見遠遠的,有身影藏進牆角,還有些許心聲飄來,雜亂,不止一個人。
“來了。”轉身走進屋裏,楠雄順便說了句“這的屋子有座敷童子吧。”
兩位付喪神均是一副寬容的微笑,並不多做解釋。
楠雄坐在愛花身邊,只見三日月將幾封文件擺在青梅面前。
“愛花想知道的,都在這兒了。”三日月介紹着“這裏,有時之政府的聘用合同,審神者的職責介紹,還有這個……”
淺色的信封有點皺,是被鶴丸國永隨身攜帶一陣后留下的痕迹。
“愛花可以選擇要不要打開它。”三日月點到即止。
少女眨了眨眼,並不急於打開最後的信封,而是先過目本丸和審神者的相關資料。
時為公元二二〇五年。
是以改變歷史為目的的“歷史修正主義者”開始對過去實施攻擊的時代。
被賦予了守護歷史這一使命的“審神者”,由他們所喚起的刀劍付喪神,肩負擊敗“時間溯行軍”的職責,保護歷史的正確軌跡。
這是付喪神們的最主要的職責,昔日刀劍出陣時,外婆會在辦公室中監管歷史的軌跡模型,同時與刀劍們保持聯繫,防止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發生意外。
了解了審神者的主要職責,再分條剖析其日常需要處理的事物。
編隊組建出陣和遠征的隊伍是其一,本丸同時也是付喪神們生活的地方,衣食住行均有自給自足的辦法,所以佃當番、廚當番、馬當番……等,每天都要安排兩到三位付喪神處理。
看資料時愛花還順便插了塊盤子裏的蜜瓜吃,鶴丸說,這個蜜瓜就是本丸的田地里養育出來的。
“好棒……”愛花至今無法忘懷,第一次在超市裏買蜜瓜時,那980円/500g的價位。
大概看完資料並消化了其中的信息,愛花放下紙張,直奔主題:“我看完了,現在有些問題想請你們回答。”
“請說。”三日月道。
“首先,本丸的運作需要審神者的靈力支撐,那外婆去世之後,時之政府應該會安排別的審神者來接任,他們人呢?”
聞言,三日月道:“薰去世之後,有13位任審神者管理過這座本丸,最長的那位堅持了1年,但還是告假回家休養去了。”
“是的,因為維持本丸的靈力與本丸的刀劍數量和佔地面積相關,我們這座花丸是時之政府麾下最大的本丸,刀劍數量也十分可觀,所以,後期上任的審神者們多無法支撐本丸的靈力需求,所以一直處於換任狀態。”
聽完三日月的解釋,愛花點點頭,道:“我懂了,也就是,現在本丸的新審神者還沒到任,‘主君’的位置空置了。”
“就是這樣。”
然後,愛花指着刀劍男士的條目問:“刀種、鍛刀、刀裝、出陣這些東西都很好理解,但這個刀解、碎刀什麼的……”
愛花玩過卡牌類遊戲,若是抽到了重複的角色,可以考慮返成券或者虛擬幣,但眼前這些付喪神都有形體……刀解、碎刀,若是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未免太恐怖了吧?
三日月面不改色答:“就是字面的意思哦,愛花。”
“刀解意思是,不需要這位付喪神了,可以自行摧毀他的本體,恢復成期初的鍛造材,當然,對應的付喪神也會靈體消失;碎刀則是付喪神和本體受損嚴重的情況下可能會發生的事,現在時之政府為了保護刀劍,已經製作了自帶續命保護機制的御守,大大降低了這種狀況。”
愛花摸着下巴,面色有些嚴肅。
原來審神者還有定奪刀劍生死的權利,這個刀解的銷毀本體,不久等於抹殺付喪神的存在嗎?
“刀解的話,你們的靈體還能修復嗎?”愛花繼續詢問。
“刀劍可以再鍛,不過新獲得的靈體,自然也不會是以前的靈體了。”捧着茶盞,三日月談起這些生殺大事,豁達地不像是在討論自己的事“靈體銷毀,記憶也就隨之去了……新鍛造的同伴們會是全新的靈魂,純凈無暇,沒有一點顏色。”
鶴丸提醒道:“雖然大部分審神者能尊重刀劍們的意願,不隨便刀解,但仍有一些審神者完全不在乎這些事,總是隨着性子亂來呢。”
鶴丸說這些時,一直在看愛花的表情,然而,少女面色嚴肅,眼神落在那些條例上,並沒有外露出太多的情緒。
鶴丸多少有些失落,這時,一直默不作聲坐在旁邊的齊木忽然起身,高中生徑直走到門邊,無聲無息地忽然拉開大門。
外面響起幾聲倉促的腳步聲,但對方走的很快,沒有留下身影,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形留在走廊上。
金橙色的髮絲垂在肩頭,長款的運動套像是小裙子一樣。
亂藤四郎端着點心盤,對着開門的陌生人類露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你好啊,客人。”亂微笑着,看過齊木楠雄的面龐“我是亂,負責今日的廚當番,請多多指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