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閱兵，護國夫人
在今日之前,關於新皇登基這日閱兵的事情早就在京城裏被百姓們討論了好些日子。
對於百姓們來說，今日不僅可以看到新皇和文武百官，而且還能看到大越的兵士是怎樣的威武雄壯。
當然還有消息靈通的，知道今日還會有突厥的使臣在。
百姓們雖不懂天子對突厥使臣的冷處理,但身為京城百姓,自然是不會忘記大越和突厥的仇恨。
往上數幾十年,大越就和突厥發生過一場戰爭。
那場戰爭中,京城附近許多人家最後都掛起了白幡，現在說起那場戰事，年老的還能說出一幕幕傷心欲絕的故事。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關於閱兵的消息出來后，百姓們倒是略顯激動。
至少，比朝堂上的一些大臣更加期待這天的到來。
雲兮早在前些日子就出了月子，這些天因着家裏的其他人都忙碌的很，她便給家人每人定製了一件新衣。
丁衡他們要上朝自然是有官服，可她們這些娘子卻是沒有官職的。
就是最近異常忙碌的阮昕，在辰哥兒說要給她一個官職的時候，也拒絕了。
在辰哥兒看來,花甜這樣的女將能有官職，像阮昕這些在幕後付出的娘子們也應當有官職才是。
可這事阮昕卻是不願意的。
這要是之前,她說不定還真的會接下，但這些年經歷了這些事情后,她卻喜歡上了這種隱在幕後的感覺。
當然,最後這事還是雲兮出面調和,說等辰哥兒娶親后，由皇后對娘子們封賞，這事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因為阮昕不願接受官職，所以這天她是跟在雲兮身邊前去觀看閱兵的。
在閱兵之前，是登基大典。
這是雲兮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看到古代的盛大儀式，因這件事情早就開始準備，所以各方面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看着那個小小郎君身着玄色綉着金龍的龍袍，一步一步地走上天壇祭天的這一瞬，雲兮的眼眶忽地有些發酸。
當初從太子府狼狽逃離的時候，她的確有幻想過有一天帶着辰哥兒回到京城，但卻沒有想到辰哥兒會這麼順利的登基。
她明白，辰哥兒今天能登基，是身後許多人全心全意的付出。
想到這裏，雲兮下意識地朝着丁衡看去，卻見丁衡也在這時看向她。
還不等雲兮看清丁衡眼底到底在說什麼，辰哥兒已經站在最上首接受百官和內眷的跪拜了。
雲兮沒有多想，直接跟着身邊其餘內眷一起跪拜，可就在她跪下去的瞬間，辰哥兒卻對着一旁的禮部尚書揮了揮手。
“江氏雲兮接旨。”
禮部尚書是個有着花白鬍子的年老郎君，他是保皇派。
在辰哥兒透露出他登基后第一道封賞旨意是給丁衡的娘子時還有些不情願，可在弄清楚雲兮的身份后，就甘願做了頒旨的大臣。
雲兮略顯恍惚地跪在下首，身邊其他內眷早在禮部尚書拿着聖旨看向她的時候躲到了一旁。
現在她四周只有前方站着頒旨的禮部尚書，其餘三面三步之內皆沒有她人。
雲兮雖也讀過書，被太子妃教導過，可聽着這聖旨的內容依舊有些迷糊。
聖旨的內容很長，但云兮卻很快總結了這封聖旨的內容。
這封聖旨是辰哥兒親自寫的，一開始就點明了雲兮的身份，乃是他親娘江氏的庶妹。
也就是雲兮的身份也是貴女，雖說江擎文已經和皖北江氏分宗，但眾人在提起太子妃江氏的時候，還是會提到皖北江氏。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還是聖旨下面的內容。從辰哥兒幼時雲兮對他的愛護說起，又提了當初雲兮護着他逃離京城，以及後續的教養。
雲兮沒有想到辰哥兒將這麼多年的時候記的這麼清楚，她眼眶含淚，還不等落下，聖旨已經被念到了最後。
“欽封江氏為一品護國夫人，賜盤龍令牌，暢通皇宮。”
雲兮沒有想到辰哥兒會封自己一品護國夫人，而且還給自己賜下了令牌，讓她可以自由出入皇宮。
等她接過聖旨，身邊人的恭賀聲響起，她才微微回神。
雲兮的封賞后是其他人的封賞。
武將第一人自然是丁衡，接下來才是萬里等人，當然還有灝哥兒封王的旨意。
文官里的第一人是江擎文，隨着江擎文的出現，眾人自然想起當初先太子出事時，江家的躲避。
如今提到江氏，眾人最先想到的是江擎文，而後才是皖北江氏。
有人在心裏想着，也不知皖北江氏在得知如今的局勢后，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這些事情都不是眼下最要緊的，最要緊的，還是文武百官見雲兮和丁衡二人這般受辰哥兒重視，立刻殷切地巴結上去。
等到一封封賞賜封賞的聖旨頒出去后，接下來就是閱兵了。
原本丁衡就和雲兮說好，會給雲兮找個好位置，這會見辰哥兒的聖駕已經出發，她剛準備上前一同離開，誰知身邊剛剛圍着她的娘子們紛紛上前同她說話。
“護國夫人好福氣，過些日子家中一個小娘子們的聚會，還望護國夫人帶着小娘子前來讓家中小娘子長長見識。”
“正是正是，護國夫人您可一定要來，也和我們說說海邊的趣事，讓家中的小娘子們跟着您學些本事。”
“劉娘子說的對，我們，可都等着護國夫人您指導指導家中小娘們呢。”
雲兮聽着身邊這些嘰嘰喳喳的娘子們說的話，自然不會單純的認為她們這是在巴結她。
憑藉著剛才聽到和之前收集到的消息，她只略一想就知道了這幾個急着說話的娘子們，家中都有年紀和辰哥兒相仿的小娘。
辰哥兒親娘早逝，她又是辰哥兒的養母，辰哥兒剛才的聖旨里也說了她如親母，這些想着將小娘送進宮的娘子們會來巴結她，也就不意外了。
雲兮沒有急着拒絕，她想着辰哥兒以後的娘子說不定就在這些娘子家中，所以她這會態度雖然不熱切，可也沒有得罪了她們。
“眾位，待會還有閱兵，等這些事情結束，往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說話，這會，還是忙正事要緊。”
雲兮這話剛說完，剛才圍着她說話的娘子們皆紛紛點頭，笑意盈盈地邀着身邊的女眷們一同前往閱兵之地。
這次的閱兵，不是所有將士都有機會前來。
丁衡先是讓下面的將領們選了一批人出來，而後他又帶着他們練了些日子，最後又選出了一部分將士出來。
所以今天有機會參加閱兵的將士們，說是百里挑一也不為過。
辰哥兒身為天子，他以及陪同他的文武百官自然是站在高樓之上，這處正是當初先太子遇伏，丁衡奉命逃出的皇宮外門——正陽門。
辰哥兒站在高樓之上，這處高牆內是當初他阿爹葬身之地，而高牆外現在卻站着他大越的百姓。
此刻這些百姓看到他出現，皆紛紛跪地高呼‘萬歲’。
辰哥兒雖已經登基，可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
心裏自然是激動的，除了激動外，更多的還是內心翻騰的壯志豪情。
他看着下首的百姓，在心裏對自己道：“陸辰，你看到沒有，下首站着的都是你的子民，他們跪拜你，是因為祖輩的餘澤。
你要是想讓這些百姓們記住你，你就要為他們多做些事情，讓他們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百.度摘取，選自《禮記.禮運》《大道之行也》）
記住眼前的這些面孔，他們是你的擁護者，你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他們一個國富民強的生活環境。”
辰哥兒的這番心裏話，目前自然是沒有其他人知道，不過陪在他身邊的文武百官們，還是能清楚感受到辰哥兒此刻全身散發的喜悅。
雲兮跟着其他女眷一同到了這裏后就被請到了辰哥兒身邊，雲兮起初還有些不願意去，可看着前來請她的灝哥兒一臉的為難，愛子心切的她，還是跟着灝哥兒去了高樓之上。
因着是新封的柳王親自來請，看着柳王旁若無人地喚雲兮‘娘’，原本圍在雲兮身邊的女眷對雲兮在天家這一對堂兄弟心中的分量，有了一次新的衡量。
雲兮這會也沒空去管這些人去想什麼了，因為她被灝哥兒接到高樓之上后沒有多久，閱兵儀式就開始了。
今天閱兵帶隊的是幾個主將，四軍今日都選了一千人出來，金鱗軍、青翎軍、朱凰軍、龍玄軍。
最先出場的是金鱗軍，金鱗軍一千將士穿着他們軍的統一服飾，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肩章以及胸前帶着的功勳章不同。
如今金鱗軍的主將是尤東，他是丁衡一手提拔上來的主將，年紀雖小，但是作戰威猛，更何況還有尤三郎之前在軍中留下的情分，他自己本身實力夠強，所以在丁衡提出他為主將的時候，並未受到什麼阻礙。
今天的尤東穿着曾經跟隨他經歷過許多戰場的軍裝，哪怕丁衡找他談了不止一次，他都不肯換下這身舊軍裝。
他走在最前首，手中拿着自己的兵器，身後左右兩側跟着旗手和號手。
他們邁着整齊的步伐，從遠處走來。
一千多人走來，整齊的腳步聲如同一人出場，他們目不斜視，每人手中都拿着自己的兵器，在就要走到正陽門前時，尤東忽然舉起兵器，大聲道：“全軍都有，行禮！”
隨着尤東的一聲令下，旗手和號手最先有了動作。
旗手揮期，號手吹號，那曾經由雲兮等人綉制的軍旗在經歷的大小几十次戰爭后再一次迎風飄揚。
激揚的號聲還沒有落下，一千將士同時舉起手中武器，有齊步走改為正步走，同時頭也向右四十五度傾斜，對着前方齊聲高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這一千餘人出現，正陽門上的文武百官們就開始沉默，直到此刻聽見這震耳欲聾的聲音，他們這才激動地朝着他們的聖上看去。
而此時的辰哥兒卻是淡定地舉起手臂，對着下首即將走過去的金鱗軍將士們揮手。
看到辰哥兒揮手，下首的金鱗軍旗手又揮舞了一下軍旗，號手口中的號聲也變幻了調子，在即將路過正陽門的最後時刻，金鱗軍的將士們又齊聲道：“大越江山千秋萬代！”
等金鱗軍的將士們完美退場，剛才他們前來的路盡頭，青翎軍來了。
青翎軍和朱凰軍如今的主將都是後來提拔上來的新人。
青翎軍的主將是當初島上的一個參將，這麼多年一步一步靠着軍功升上來的，他也是先太子留給辰哥兒的武將，已經年近四十。
與青翎軍不同的，朱凰軍的主將自然是娘子，而且如今的朱凰軍主將還是一個年僅雙十的年輕女將。
她帶領這一千朱凰軍娘子軍，身邊兩側同樣是朱凰軍的旗手和號手，她們雖未娘子，但出場的氣勢一點不比之前出場的金鱗軍和青翎軍弱。
朝中大臣早就知道了他們大越如今有這麼一支全是娘子的朱凰軍，但今日才看到她們。
雖然之前就在心裏不止一次想過朱凰軍的女將們是如何的颯爽英姿，但直到今日才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
相比於他們，圍觀的百姓們則是嚇壞了。
他們沒有想到朝廷竟然還有娘子軍，尤其是今日跟隨家中郎君前來的娘子以及一些膽大偷跑出來的年輕小娘們。
這朱凰軍給她們帶來的震撼才是深刻的。
她們一雙雙眼睛注視着前方的女將們，看着她們與之前的郎君們一樣拿着兵器，激動地握着雙拳，恨不得自己也是這其中的一人。
還有一個在家中經常會被郎君打罵的娘子，看到這些女將們，她在激動后，用餘光打量了身邊的郎君一眼。
既然朝堂之上都有女將，那證明她們娘子並不比郎君們差什麼。
下次郎君再要打罵她的時候，她一定不再忍着，大不了，她就去從軍！
上首的辰哥兒等人可不知道下首的百姓們心中所想，但看完前面三軍，文武百官們都發現了剛才三軍的一千將士中年輕的將士和中年的將士各佔一半。
心思活絡的想起之前聽說的傳聞，據說還有一個天子禁衛軍是負責保護聖上的，不知道今日會不會出現。
百官們心中剛想到這個，心情激蕩的辰哥兒恰在此時回神，對着身後眾臣道：“下面是朕的龍玄軍，領軍的主將是和朕自幼一起長大的。
就在今日，朕給他賜了姓名，以後你們稱呼他為陸漁將軍便是。”
辰哥兒說這話真的只是單純地想炫耀一下自幼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可他卻不知，他口中這個年輕將軍單單被賜了國姓，就足夠吸引這些官員對小魚兒的注意了。
百官們在辰哥兒話音落下后快速地和交好的同僚們對視一眼，都讀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這個陸漁將軍，一定不能得罪！
就在百官們走神的瞬間，龍玄軍出場了。
和之前三軍不同，龍玄軍全是年輕的小郎君，最小的只有十三歲，大的不超過二十歲，可以說這是天子親信，也可以說這裏是辰哥兒用來培養主將的地方。
就是如今的金鱗軍主將尤東，也是在龍玄軍待過幾年的。
龍玄軍一出場，閱兵再次進.入了一個高.潮，與前三軍一樣，小魚兒帶着旗手和號手走在最前面，快到正陽門前才命令全軍行禮。
或許是這一支軍隊最年輕，也或許是他們是天子禁衛軍，他們的聲音響亮，一個個就好似春末夏初的太陽，雖不如盛夏的太陽炙熱，但看到他們的人都知道，他們無需多長時間，皆會成長為那烈日。
而且這烈日還不止一人，是一個軍！
到京城就被冷處理的卡爾今日也混在大越的百姓里觀看閱兵。
他之前就猜到了大越的這個新皇有所依仗，但是他沒有想到，他手底下會有這麼多的精兵強將。
‘窺一斑而知全豹’（出自劉義慶《世說新語.方正》，摘自百.度），單單今日看到的這些將士，卡爾就能猜到大越如今的兵士是怎樣的強壯。
他艱難地咽下口中的吐沫，終於明白了這個大越的新皇與之前大越天子的不同。
“主人？”老僕擔心地輕喚卡爾，見主人回神，這才繼續道：“主人可要傳信回家？”
聽到老僕的聲音，卡爾抬頭朝着正陽門上看去，見大越年輕的天子正仰頭和身邊的一個年輕娘子說著什麼，他低聲吩咐老僕道：“查清楚，站在大越天子身邊的那個年輕娘子是他的什麼人？”
卡爾自覺自己不會看錯，剛才那個大越天子，看着身邊娘子的眼神，飽含孺慕之情。
據他所知，大越天子的親娘早已經去世，那他身邊的那個娘子又是誰？
或許他可以從她下手，好為突厥，為他的家族，找到新的希望！
雲兮此時還不知道自己被惦記了，更不知道這一份惦記的背後，給她帶來的是一場怎樣的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