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

17.Chapter 17

白一塵望着忽然出現在他面前,低頭望着仰頭坐在沙發上的他的時亦南愣了幾秒,回過神來后馬上笑開,聲音柔和道:“亦南,你和阿姨打完電話了嗎?怎麼下來了啊?你走路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嚇了我一跳。”

白一塵努力調整着自己臉上的肌肉,想要這個笑容看起來不那麼僵硬,但是從時亦南錯愕驚訝地表情中卻不難發現——他失敗了。

時亦南掛了和葉婉香的電話后,捧着文件在床上看了會文件,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海里不是剛剛和葉婉香的爭執,就是白一塵離開房間時清瘦的背影。

不過和前者比起來,後者更讓他坐立難安。

於是時亦南在床上坐了沒一會就去找白一塵了,然而他在畫室轉了一圈,連個人影都沒看見,碰巧看見一樓客廳的地方有着昏暗的燈光,便尋着光走了過來。

一走過拐角,他就在米白色的沙發那邊看到一道被酒紅色包裹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的是白一塵,陌生的也是白一塵,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白一塵。

所以時亦南怔怔地走過去,離他越近,就越能聞到陌生的氣息——煙味,這種從來不曾在白一塵身上出現過的氣息,時亦南看着他身邊縈繞的那些淡淡煙霧,有些不敢置信地喊他的名字:“……一塵?”

房間裏鋪滿了地毯,如果不是撥足狂奔,根本一點聲音也不會有。

白一塵同樣怔怔地望着他,臉上晶亮的反射光刺痛了時亦南的眼睛,而下一把捅到他心臟上的刀,是白一塵忙於改變表情,對他所露出的那個扭曲的笑容。

在那一剎,時亦南覺得他像是也患上了哮喘,明明在大口大口地吸着氧氣,肺部卻像是窒息一樣地痛。他張開口,囁嚅幾下,澀聲道:“我電話打完了,就想叫你回去睡覺……我去了畫室找你,但你沒在那裏。”

“這樣啊……”

白一塵從沙發上站起,剛想朝時亦南走去,卻驀然發現他手裏還拿着沒抽完的煙,只得將煙在茶几上的煙灰缸里摁滅,動作自然熟練,明顯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我以為那個煙灰缸,是你留着給客人用的……”

“你以前不會抽煙的……”

時亦南仍然有些不能相信,他的身體崩得僵硬,幾乎不能動彈,然而垂在身側的手卻不停地輕顫着:“……一塵,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白一塵垂下眼帘,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那個溫度還沒完全變涼的煙蒂,說:“好像是在你走後的第一年學的吧。”

煙灰缸這種東西,幾乎是每個有家的人都會有的東西,不是給客人準備的,就是給自己準備的,但是他這棟別墅鮮有人至,所以這個煙灰缸,當然是給他自己用的啊。

而時亦南聽了他的回答后又不說話了,白一塵覺得他可能是心虛了,畢竟時亦南那麼慫,不會有勇氣面對他逃跑的那四年的。

真是可笑,真實存在於他身上的傷疤,現在卻好像變成了時亦南不能觸碰的傷口。

可是看着時亦南蒼白的臉色,白一塵又覺得心疼得厲害,太疼了,畢竟他的心臟是為了時亦南而跳動的,所以他嘆了口氣,走過去抱住時亦南,抬起雙臂圈住他整個後背,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溫柔,聲音也是一如既往地輕緩動聽:“好啦好啦,我知道抽煙對身體不好,我其實一直在戒煙,只是剛剛煙癮犯了沒忍住,所以就下樓偷偷抽一根,結果被你發現了……果然不能偷偷幹壞事,我以後不這樣了,好不好?我會努力戒煙的。”

說完,白一塵揚起頭看他。

抽煙可以解釋,那流淚呢?

“一塵……你真的……沒有恨過我嗎?”

時亦南的聲音還在顫抖着,問出口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他不敢問白一塵他為什麼哭,所以他只問了一個白一塵永遠只有一個回答,一個答案的問題。

他果真沒有勇氣看他一眼。

白一塵很失望,所以他笑了,笑着對時亦南說:“沒有,我那麼愛你,怎麼會恨你?你能回來和我在一起,我真的特別高興,但是你不能再離開我了。”

白一塵這一串話說得又快又流暢,像是沒有經過任何思索的本能反應,所以時亦南終於低了頭,望着白一塵的眼睛,那雙眼睛漆墨般的黑,卻因為黑,他在他眼裏的倒影便愈發清晰,他眼裏的深情也更加觸手可及。

時亦南終於抬起頭,松下僵硬的身體抱住了白一塵。

白一塵被他抱着,心裏卻在嗤笑:時亦南還是這樣沒有一點擔當,永遠逃避,永遠不敢面對。

算了算了,原諒他原諒他,還能怎麼辦呢?

“我好睏啊。”白一塵把臉貼在時亦南的胸膛上,模樣極為親昵眷戀,“亦南,我們回去睡覺吧。”

“好。”時亦南摸着他的頭髮,答應着,聲音溫柔得彷彿能滴出水。

“我還要你背我回去。”

“好。”

“那我還要你給我唱晚安歌。”

“好。”

白一塵提的每個要求,時亦南全都答應了,他再次擁着白一塵躺回床上,這張他們曾經在上面熱情擁抱,翻滾接吻的大床,在失去了他們的體溫后也變冷了。時亦南躺在上面,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感覺好像怎麼捂床都不會變暖。

而白一塵躺在他的身邊,呼吸已經變得平穩綿長了——他睡著了。

時亦南小心地握住白一塵的手,他們明明十指相扣,但是時亦南卻有種再也抓不住白一塵了的感覺,就好像他最珍貴的東西,不小心被他弄丟了。

時亦南轉過頭望着白一塵,在瑩白色的月光中,白一塵的臉隱藏在黑暗中,大概還有着淚痕,但他全都看不清楚。

第二天白一塵起床之後,他旁邊的床位是空着的,伸手去摸,床單也是冰涼的——時亦南已經離開了很久,大概是去上了班。

他在床頭櫃小座鐘的下面發現了時亦南給他留的紙便簽,上面寫着他給他燉好了養生粥,就放在樓下的砂鍋里溫着,讓白一塵早上起來後記得去吃,然後順便給他回個電話。

白一塵有着很嚴重的低血糖,經常會在早上醒來的時候覺得頭暈,今天也是,所以他又不得不在床上躺了一會,等緩過來后才緩步下樓。

一進廚房,他就聞到了淡淡的西洋參的味道,是從砂鍋那邊傳來的,看來時亦南說他再他們分開的那幾年裏學會了做飯是真的。

白一塵把手機用肩膀壓住,一邊給自己盛粥,一邊給時亦南打電話:“喂——”

“寶貝你醒了嗎?”時亦南電話一被接通,張開就是一句肉麻兮兮的寶貝,語氣溫柔,就好像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

“嗯。”

白一塵抿着唇輕輕地笑,也沒提昨晚,和時亦南膩歪了一會才掛斷電話。

而時亦南留下的那碗養生粥總算是帶着溫度的,吃完它后白一塵覺得身體有些變暖了,不過他看了眼天氣預報,發現氣溫也隨之升高了——南城的春天終於正式地到來了。

出門之前,白一塵特地查看了眼冰箱裏的存糧,心想着如果食材快沒了的話等會他回來還得去一趟超市,不然明天就沒得飯吃了,然而冰箱門一開,他卻發現冰箱裏多了很多不是他買的東西,大部分都是一些昂貴的肉類,還有藥用食材,應該是時亦南放進來的。

原來……是真的想給他做葯膳調理身體啊。

白一塵微微有些發怔,又有些無奈,垂下眼睫,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有時候他都會奇怪時亦南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壞的時候讓人想要生飲他的血,好的時候,又會叫人情不自禁愛上他。

這些食材昨天還沒出現,是今天才有的,它們的出現是時亦南一早就計劃好的,還是因為昨晚他喚起了他心中的愧疚,使得時亦南坐立難安,想做點事來補償,白一塵都不得而知。

因為他已經分不清,時亦南對他的好到底是為了什麼了。

不過沒有關係,他連時亦南這個人都分不清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

白一塵輕輕地笑了一聲,拿起錢包和手機后就離開了家。

他去畫室,剛推開畫室的玻璃門,坐在沙發上等待的一個青年就激動地站了起來,朝他喊:“白老師!您、您來了啊……”

托他這與時亦南九分相似的身量,白一塵才聽到他聲音的剎那就想起了這人是誰。

白一塵笑道:“是你啊。”

“白老師,您還記得我……”青年聞言神色更加激動,但很快又低下頭,露在發梢外的耳尖有點紅,明明身形高大,面容和時亦南一樣長得鋒利冷漠,卻用這張臉恁是讓他做出了一副乖巧好學生的模樣,像極了當年尚還披着人皮的時亦南。

白一塵愛慘了時亦南的那副模樣,此刻這麼一個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怎麼還忍得住?

於是他朝着青年走了幾步,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聲音也愈發輕緩,像是蘊着濃濃的情意:“是啊……我記得你,你叫做時亦鳴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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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三次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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