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輪滑
林洋前段日子心血來潮在網上買了一雙輪滑鞋，正好最近天也暖了，可以拿出來玩玩。他是個初學者，目前只能叉開腿，哆哆嗦嗦地站立，勉強能滑個四五米吧。
學校禮堂前面是一塊空地，夜晚格外熱鬧，玩什麼的都有。林洋嫌丟人，沒敢杵在中間，生怕碰見熟人。畢竟他一個大男人，忸忸怩怩地滑來滑去，形象有點搞笑。
“這玩意兒咋就這麼不穩，早知道買個四輪的了。”
林洋吭哧吭哧地往前移動，五分鐘過去，他只移動了十來米。有幾個女生朝他看過來，他趕忙轉過身子，背對着她們。然後又艱難地往另一個方向移動。
他傻站在場地邊，給小胖打電話，“胖啊，你在幹嘛呢？”
“大點聲，聽不清。”小胖開着免提。
“你在幹嘛！”
“玩遊戲，別煩我！”
“別玩了，我請你吃飯，我在禮堂門口等你。”林洋想把小胖忽悠過來，稍微扶他一把。
“留着下次吧，我這會兒忙着呢。”小胖果斷摁掉了林洋的電話。
五月份的風，調皮，愛捉弄人，林洋反戴着鴨舌帽，幾撮逸出的頭髮被風吹成一團枯草。他就這麼孤零零地杵着，獃滯了約有半分鐘，準備打道回寢。
林洋小心翼翼地滑到了馬路牙子邊，打算把鞋換了，誰知穿鞋容易，蹲下身來換鞋卻是難。他扭動了半天，汗都急出來了，還是沒能成功蹲坐下。
無奈，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行人身上。
不行，他邁不過這道坎，太他媽丟人了。
林洋扭着屁股打算再試幾次。先彎腰，再下蹲，一步一步來，屁股馬上就要佔領馬路牙子了，不能急，革命已經接近成功……
“林洋。”有人叫他。
林洋是真不想看是誰，因為他丟不起這個人啊。
“林洋。”高大的黑影籠罩了他，這聲音咋這麼熟悉。
林洋猛地抬頭，面前就是一張賞心悅目的俊臉。
媽呀，不得不說，他前夫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的，竟然格外的好看。
“是你啊，天兒不錯，我練練輪滑。”林洋顧左右而言他，指着顧燁然的室友說，“你跟他們回去吧，我再玩一會兒。”
這時候，江流走了過來，他先是用那種嫌冷冰冰的表情看了眼林洋，然後淡漠地對顧燁然說：“走吧，老三，我電腦出了點問題，回去幫我看看。”
林洋順着江流的話，“趕緊的吧，你室友找你有事，快回去吧。”
求你了，前夫，你他媽趕緊走吧，我的臉都被我自己丟盡了。
“你們先回去，我過會兒回去幫你看。”顧燁然顯然想留下來。
“別啊，你快回去，”林洋苦口婆心地勸，末了加了句哄孩子的話，“聽話！”
顧燁然愣了愣，嘴角不自覺地噙出一抹笑。
“我喜歡自己一個人玩。”林洋說道。
顧燁然也不隱晦，直接挑明，“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會。”
“你看走眼了吧，輪滑我玩得挺溜的。”
“老三，我們先回去了。”江流面無表情地說。
林洋朝顧燁然的室友看了看，最後又問了遍，“你真的不跟他們一塊回去啊？”
顧燁然點頭。
“你老站我旁邊，我彆扭。”
“那我站你後面。”
“那更不行，萬一我不小心往後摔，掉你懷裏怎麼辦？”林洋說得很輕，像在自言自語。
顧燁然注視着林洋不斷轉動的黑眼珠子，發笑地問：“你在撒嬌嗎？”
當頭一棒，林洋抬頭死盯着他，“開什麼玩笑！？兩男的撒什麼嬌！我又不是妹子。好了好了，離我三米遠，我要開始滑了。”
夏天的晚風，依稀帶着些薄荷的清香，路燈下三三兩兩的小情侶並肩走着，竊竊私語或是捂嘴在笑，十分快活。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林洋踉蹌地往前滑，顧燁然在他身側緊跟着。
林洋找不準身體的重心，一直東倒西歪的，偶爾他會偷偷瞄幾眼身側的男人，心裏美滋滋，像有條小毛毛蟲老在撓他痒痒。
“顧燁然。”林洋叫得很溫柔。
“嗯？”
“你知道棕熊長啥樣嗎？”
顧燁然笑了笑，“知道。”
林洋扭頭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迎面碰上了兩個女生，四人擦肩而過，緊接着林洋就聽見後面兩道欣喜若狂的聲音——
“剛才那個是不是顧燁然？”
“好像是。”
“啊啊啊啊啊啊就是就是。”
……
聲音漸漸遠了，林洋艱難地轉動身子，想看看後面那兩位八卦他前夫的女生長啥樣，可是重心沒找准，整個身子直往前沖，眼睜睜地看見自己撲進了顧燁然懷裏。
完了完了，他肯定以為我是故意的。林洋想。
既然都讓人誤會了，那我可不能虧啊。林洋又想。
那就……多蹭一會兒吧。林洋繼續想。
“哎喲哎喲，我的老腰啊，好像扭了，有點疼。哎哎哎你先別動，讓我自個兒慢慢適應。”林洋演得像模像樣。
林洋左右手分別抓住顧燁然的兩隻胳膊，光抓一個地方還不行，他從肘關節一路摸到腕關節，最後拉住前夫的兩隻修長大手。
“不好意思啊，你的手先借我把一下。”說話的嗓音還裝得挺甜。
好傢夥，借他把一下，起碼把了得有五分鐘，剛才是什麼姿勢撲的，現在他依舊是什麼姿勢蹭在人家懷裏。
“怎麼不動，特別疼嗎？”顧燁然不放心地問。
林洋舒服得都快睡著了，他抬起頭裝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太他媽疼了，我稍微動一下，那地方就像被刀剮一下。你別急啊，我得慢慢來。”
林洋再次演繹身殘志堅的勇敢男人，跋山涉水豁出老命地逃離美人懷抱，他使勁兒直起腰板，拿出了吃奶的勁兒，待到腰身終於直立，“撲通——”他又掉進了美人懷抱。
“不、不好意思啊，沒嚇着你吧？”林洋的頭貼在顧燁然的胸前，鼻子嗅到了淡淡香水味兒，真騷氣。
顧燁然怕他傷得不輕，很認真地問，“要不要打120？”
“啊？”林洋吃了一驚，嚇得腰板都直了。
然後，他倆都愣住了。
林洋的眼睛一眨不眨，咽了口唾沫，突然面部表情像拐了十八彎的山路，變得欣喜異常，他咧嘴打哈哈地笑，“唉？好了，奇了怪了，突然就沒事兒了。”
顧燁然扯了扯嘴角，大概猜出了點什麼。
林洋見這人偷着笑，並且還笑得極為隱蔽，他就知道，自己的奸計被人發現了。真是完犢子，他前夫現在肯定在笑話他。
果然，紅顏就是禍水，顧燁然更是堪比海嘯。怪自己克制力不行，一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了。
“唉。”林洋嘆了聲氣，仰頭望月。
突然，顧燁然蹲了下去，以半跪式的蹲姿。
“你幹嘛？”林洋望月的心情都沒了，時刻提防着前夫。
顧燁然沒說話，把林洋的輪滑鞋鞋帶挨個解了開，使勁拽了拽，再挨個繫上。
兩人的眼睛一上一下，互相對看。空氣中的薄荷香味愈發濃郁。
“綁緊點，不容易摔。”顧燁然操着低沉的嗓音。
林洋站着俯視他，因此能看到這人的喉結隨着說話的動靜上下起伏，好性感。林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遠處有位女同學拿着手機“咔嚓”拍了幾張，覺得不太清晰，她又打開了閃關燈，剛閃一下，顧燁然就發現了。
林洋對此毫無察覺，只見半跪的前夫霍然站了起來，擋在了自己身前，伸手把自己的鴨舌帽轉了個方向，並把帽沿往下壓了壓。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林洋沒有察覺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還玩嗎？”顧燁然問。
林洋搖頭，“不想玩了。”
“走吧。”
林洋磕磕絆絆地滑到馬路牙子邊，干杵着，就是不動，顧燁然瞧出了他的心思，把胳膊伸了過來。
“謝謝。”林洋抓住了顧燁然的胳膊，慢吞吞地往下坐，沒費什麼勁，屁股就着了地。
他把輪滑鞋脫了，換上了自己的板鞋。
兩人一同回寢，林洋總覺得哪裏彆扭，一直沒說話。顧燁然話本來就少，更是沒話可說。
到了宿舍樓三樓，林洋才開口，“走了，拜拜。”
“再見。”顧燁然似乎貪戀彼此的最後一點目光交匯，他猶豫了幾下，說，“你什麼時候請我吃飯？”
他怎麼老記着這事兒啊。
林洋敷衍地說：“快了快了，等我忙完這陣兒。”
顧燁然：“好。”
當天晚上，學校論壇上就出現了一張激起萬千少女心的照片——
校草半跪着幫人系鞋帶。
評論里又是一波腥風血雨。
【67L：確認過眼神，非常寵溺。】
【68L：回復樓上，你是千里眼嗎？黑燈瞎火的都能看見？】
【132L：所以，這是名草有主了嗎？？？】
【148L：等等，這位穿輪滑鞋的不是個男的嗎？難道是個女的？】
【193L：都他媽別說了，我已經無法膚息了，快把我扶到校草身邊。】
【204L：吊人胃口，到底是誰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