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林洋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木板床上,身上蓋着藍白格子的薄被。他掙扎着坐起來,環顧周圍,眼前的場景熟悉又陌生。
一個平頭男生在書桌前打遊戲,噼里啪啦敲擊鍵盤。
“小胖?”林洋試着叫了一聲。
平頭男生轉過頭,“你小子終於醒了?再睡下去,我可要報警了。”
林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暫時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這裏是他的大學宿舍,可他明明都畢業好多年了。還有他的室友小胖,就是眼前的平頭小哥,怎麼看上去像個二十歲的愣頭青。
難道是做夢了?可是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實,絕非夢境。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道閃電把他劈回了過去。
“你不是後天參加聯誼嗎?準備得咋樣啦?”小胖隨口問道。
後天?聯誼?
林洋想起來了,那時他大二,一天天的閑得發慌,就想找個對象。於是,花了三百塊報名參加了一個聯誼會。
“差不多了……”林洋隨口敷衍小胖。
“好好發揮啊,祝你早日脫單,到時候別忘了請客啊。”
林洋又躺了下來,睜眼盯着天花板,真他媽玄乎,早上出門買個菜,一道閃電從天而降,自己剛覺得腦袋着了火,立馬就回到了十五年前。
老天讓他重生,到底是幾個意思?
他上輩子活得挺好的,老公有錢有顏,不愁吃不愁穿,平時出門只要碰見熟人,那必然是收穫一道道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要說唯一遺憾的,就是他跟顧燁然屬於契約關係,有名無實,眼瞅着美人在眼邊蹦躂,林洋卻從來沒得手過。還有一點不太痛快的,就是顧燁然太冷漠了,不說話也不愛笑。
也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勾搭上顧燁然,要是勾搭不上,他在這邊發展個第二春,應該不違背法律吧。
***
聯誼的日子到了。
這天,林洋特地早起捯飭了一番,換上了正裝,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還噴了點香水,把鞋子裏塞了兩隻增高鞋墊,看上去起碼有一米八。
一切準備就緒,林洋磨磨蹭蹭地往目的地走。
十一月的天氣已有寒意,校園裏的花草樹木卻依舊是盛景,暖風裏飄來不知名的花香,輕嗅一下,似乎還帶着甜味。
三號教學樓頂層有一塊四百平的空教室,這裏被提前佈置過,粉白色氦氣球高高懸於空中,教室中央擺了兩行桌子拼湊起的長條桌,上面放滿了茶水、飲料、糕點等吃食,前邊的音響緩緩流瀉着抒情的英文歌。
男男女女兩兩為伴,各踞一小塊空間,變着花樣地聊天,內容五花八門。
林洋瞧着面前的帥男靚女們,整了整西裝,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全場掃視了幾圈,沒發現特別中意的,來都來了,那就先吃點東西吧。
糕點剛塞了幾口,林洋就發現場地里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投向門外。他也轉身看了過去。
門口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休閑裝,牛仔褲,手裏捧着一摞書。
男人一句話都沒說,眼眸隨意掃過在場的眾人,似乎是在找人,但眼神里的清冷,使他與這個喧鬧的場地明顯隔離開。
——這人長得好像他老公。
林洋記得上輩子他倆在大學時代並無交集,是畢業后才認識的,沒想到,這輩子竟然提前碰上了。
他老公也來聯誼?還是他老眼昏花看錯了人?
“門口站着的那男的,是不是顧燁然啊?”林洋隨口問了問一旁的眼鏡小哥。
眼鏡小哥推推眼鏡,“是啊。”
“顧燁然長這麼帥,難道沒對象嗎?怎麼連他也來聯誼?”
眼鏡小哥白了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
林洋瞅瞅顧燁然,嘴裏嘀咕着,“跟以前沒多大變化啊,還是喜歡裝逼。”
“你說顧燁然裝逼?”眼鏡小哥反問他。
林洋裝起無辜,“沒有啊,我沒說他裝逼啊。”
瞧着這麼多人都在盯着他老公看,不知為何,林洋突然生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自豪感——
看吧看吧,你們儘管看,反正最後他都是我的。
“哎呀,這一天天的,咋這麼多可樂的事兒呢。”林洋笑眼彎彎,肆無忌憚地瞅着顧燁然。
眼鏡小哥依舊站在林洋旁邊,也在偷摸盯着顧燁然。
“你說顧燁然以後會找個啥樣的啊?”林洋嘴賤兮兮地問。
眼鏡小哥一臉淡定,“反正不會是咱倆這樣的。”
林洋陡然得意,“那可不一定,沒準兒他就喜歡我這樣的。”
“呵,你還真敢想。”眼鏡小哥轉身走了。
心情美滋滋,林洋拿起手機,“咔嚓”,自拍了一張,然後就開始滿場轉悠,滿場吃。
活了三十多年,他很懂得生活的不易,絕不能多花一分冤枉錢。既然砸了三百塊,那就得全部吃回來。
顧燁然的某個室友走到了顧燁然跟前,“再等等,快結束了,一會兒一起回去。”
兩人說著話,眼睛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林洋。
主要是林洋太顯眼了,穿得西裝筆挺,頭髮油光鋥亮,搞得跟要參加上流社會的舞會似的。
“我去,那男的是餓瘋了嘛?”室友驚呆了。
顧燁然眸色淡淡,沒說什麼。他今天從圖書館回寢,發現沒帶鑰匙,正好室友幾個是策劃聯誼會的,他就過來了。
林洋吃了一圈,起碼撈了一半的本兒,他剛放下手裏的餐盤,就發現有狐狸精在勾搭他老公,還是個男狐狸精。
那還得了!
林洋整了整襯衫領,自信滿滿地朝他們走了過去,在他們倆的一側站住腳。
“……聽說你在學校組織了一個小樂隊,我對樂器有點鑽研,不知道你們樂隊還需不需要人?”狐狸精靦腆地問。
“暫時不需要。”
“那可以留個聯繫方式嗎?以後有需要了,可以找我。”
顧燁然沒有多餘的情緒,依舊很冷硬地拒絕,“以後應該也不需要。”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林洋冷不丁地出了聲。
顧燁然和狐狸精同時看向他。
“這位擋道的男同學,請讓一讓,”林洋滿面春風,推開狐狸精,“我找校草同學有點事。”
狐狸精以為林洋跟顧燁然認識,也就沒再自討沒趣,暗自走開了。
“你可千萬別被他忽悠了,什麼精通樂器,純屬瞎扯,他就是想泡你。”林洋狡黠地說,眼睛不自覺地盯向顧燁然的手。
那雙骨節分明的好看的手,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顧燁然神色冷峻,注視着面前的林洋。
“別誤會啊,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看不慣那種人到處撒網的作風。”
顧燁然沒搭理他。
林洋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猶猶豫豫地說:“其實,我倒是對樂器頗有點鑽研,要不咱倆互留個聯繫方式?以後你們樂隊缺人了,可以找我。”
顧燁然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探尋。
“我挺多才多藝的,鋼琴、小提琴、結他,都會,二胡我也會,那個《二泉映月》,我拉得可好了,得過獎。”
“我們樂隊不缺人。”
“真不趕巧,行吧,啥時候缺人了咱再聯繫。”林洋表現得落落大方。
既然這是他倆的第一次見面,林洋覺得今天怎麼的,都得給未來老公留下點好印象。恍惚間,他想起了前世顧燁然他爸十分反對這門婚事,認為門不當戶不對。
門不當戶不對……這個問題其實挺好解決的。
“咱學校挺大的啊。”林洋狀似無意。
顧燁然不明所以,“嗯。”
“聽說這兒以前是某個王爺的府邸,後來府邸充公,被推掉重建,才有了咱們現在這學校。”林洋嘚啵嘚啵滔滔不絕。
顧燁然抬手看了看手錶,沒理會林洋。
好尷尬啊,他怎麼都不往下問問,這個王爺後來怎麼樣了?
林洋咳嗽了一嗓子,笑着說,“特別巧,這個王爺就是我太爺爺。”
顧燁然沒什麼反應,只“嗯”了聲。
“就我家吧,屬於鑲黃旗那一脈,也算是個正兒八經的貴族後裔。就是生晚了,沒趕上好時候,要是擱在民國前,我也是個阿哥。”
林洋說完了,顧燁然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這……就比較尷尬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就、就咱學校吧,真挺大,這一大,我就容易瞎感概……同學,你、你有事就忙去吧。”尷尬癌犯了,林洋說話都說不利索。
目送着顧燁然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林洋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讓你丫瞎得瑟!這下丟人丟大發了吧!”
顧燁然走後,林洋趕忙又往嘴裏塞了幾塊蛋糕,直到肚子脹得再也吃不下,這才抹抹嘴離開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