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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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別傻站着。”宋欲雪繞到辦公桌后,兩腿交疊坐下,姿態優雅。她抬了抬下顎示意隨春在對面坐下。

祝隨春拘謹得要命,她下意識挺直背併攏腿。腦子裏完全把自己當成那雙手搭在膝蓋上只等被訓話的小學生了。

她看着宋欲雪,那一張一合的雙唇今日是溫柔的豆沙色。連帶着也把的心緒稍微撫平了些,可就算如此,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緊張。

兩人之間相隔的辦公桌,彷彿也正代表着兩個人身份的差異。

而這份緊張,或許也來源於應試教育之下學生對於老師天然的應激反應。

“老師——”隨春略有些無措,藉著辦公桌的遮掩雙腿小動作不斷。她一貫看上去強勢又可靠的面龐上流露出少見的脆弱。神情也不復以往的嘻嘻哈哈弔兒郎當。事實上這樣稱呼宋欲雪,讓她略微覺得有些難以開口。

宋欲雪垂眸翻看着點名表,從筆筒中抽出簽字筆,轉在手裏。

“遲到?”

“起晚了!”隨春穩住,齜牙吐舌俏皮回答。

“嗯,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嗎?”

隨春否認,搖頭,眉眼燦爛。

“我只是睡過——”話剛講完一半,隨春卻又正好對上宋欲雪含笑的雙眼,她一下埋下小腦袋,臉部瞬間充血,就連耳根都染紅。

天啊。

這不是開往幼兒園的車!

她是在暗示那一天晚上倆人的顛鸞倒鳳嗎?

祝隨春糾結得要命,腦子裏在打架,究竟要不要再提那一夜發生的事?她刻意叫我過來有什麼想法嗎?祝隨春有點飄飄然,這種被自己惦記的人惦記的虛榮讓她有些快樂。

“嗯。”哐當,是宋欲雪把筆丟進筆筒的聲音。“行了,去吃午飯吧。”宋欲雪把名單遞給隨春,“順便幫我把這個點名表交給教務處王老師。”

蛤——?

祝隨春愣在原地。

宋欲雪疑惑道:“怎麼了?”

祝隨春搖頭,“沒事。”

宋欲雪再次下驅逐令,“沒事就去吃飯吧。”

隨春把點名表拿在手上,走出辦公室才晃過神。她瞟了眼名單,找到自己的名字。祝隨春后是一個利索的彎鉤。

全勤。

宋欲雪看她關上門,從擱在桌上的皮包里翻出煙盒,她抽肯特爆珠,她喜歡那種淺淡的薄荷味道。宋欲雪拿起煙盒,抖落出一根,夾在指尖后卻又停滯了動作。

校園內禁止吸煙。

她輕微地嗤笑出聲,似乎在嘲諷自己的行為,宋欲雪又把煙收回。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恰好是走道,一群剛下課的學生來來往往,仨倆打鬧。他們的臉上都還是膠原蛋白,可宋欲雪的眼角已經布上了細紋。她喜歡刺激和挑戰,這和年齡無關。

可就算是驚喜,也還是太小了。

電話響了,宋欲雪接聽。

“今天蕭肖來家裏吃飯,你也早點回來。”

宋欲雪嗯了聲,掛了電話,心裏卻煩蕭肖,給他發消息。

“你別有事沒事來我家成不?”

“寶貝,我沒飯吃了——”

一想到等會回家又要當著自家母親的面秀恩愛,宋欲雪就頭疼。

她這個媽哪裏都好,就是思想格局太小,不管她打拚到何種程度,都認為她作為一個女人,應該有個家。可是有家又怎麼樣呢?宋欲雪敲着方向盤,倒車,可她的眼底卻晦暗不明。

四年又怎麼樣。她遲早要讓真相大白於天下。說起來,今天這小朋友,倒也和那個女人一個姓氏啊。

*

於皎給隨春打了飯,一回宿舍便開始嘰嘰喳喳。

“我的天!我記起來了!宋欲雪不就是那個——”

隨春上前就是捂住於皎的嘴,使得她只能支支吾吾哼出聲音,於皎張牙舞爪着,最後放棄抵抗比了個ok的手勢。不平等條約的確立使得隨春鬆手,於皎哇哦一聲,擠眉弄眼。

“夢崽和kiki呢?”

轉移話題。但於皎也順着竿子往上爬。

“她倆戀愛呢,今天估計不回了。”

夢崽的男友是高中同學,kiki和學長戀愛,倆人倒也算得上是622狗糧大戶了。

“可以啊你,富貴。禁忌之戀——唉喲,疼疼疼。”隨春哼氣,收回假意擰人臉頰的動作。啐了一句,戲多。

“你還說我?到底怪誰?”隨春越說越來氣,乾脆跟於皎算起了舊賬。“有你這樣的朋友?隨便就讓個女人把我帶走?”

於皎坐在自己安裝的吊床上,啃着蘋果,悄聲說,“爽的還不是你?”

“你說什麼?”隨春佯裝沒聽清,威脅問。

於皎笑嘻嘻,“一箱檸檬茶,行還是不行?”

“兩箱。”

“靠,祝富貴,我警告你別欺人太甚。”

隨春埋頭掏了掏耳朵,挑眉。

“三箱!”

“行行行,你大爺的,兩箱就兩箱。”

祝隨春臉上重燃笑意,如同陽光熠熠生輝,但她心裏又在暗自慶幸,終於讓於皎轉移了話題,這丫頭,不愧是談錢色變的鐵公雞。

可祝隨春心裏也空落落的。人就是賤得慌。

若是宋欲雪今天主動提起那一天的過往,祝隨春八成會覺得這個人隨便又放蕩,並且開始為自己這學期的新聞心理課的成績而感到焦慮。當學生的,最怕遇到小人似的老師。

可宋欲雪今天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一套小西裝配精緻高跟鞋,渾身充斥着知性與成熟的氣質。宋欲雪還大發慈悲地給她填了個全勤,一個下馬威也沒有。倒是她,神迷意亂了一整天,鬧出了不少笑話。

祝隨春趴在桌上,兩臂前伸,嘆了口氣。

於皎那傢伙早就躺在床上戴着耳機開始了日行一求生,場場不吃雞。

祝隨春擺弄着桌上的小玩意兒。宋欲雪是不是不記得她了呢?

她那麼熟練,說不定,有好多好多像她一樣的存在出現在她的生活里,所以那一夜對她而言是初次綻放,但對宋欲雪而言,不過萍水相逢的撿了個便宜。倒不是說祝隨春對於□□有多麼在意,她只是不甘心啊,一場只有她一個人耿耿於懷的艷遇,便根本也稱不上是艷遇,而是她的自作多情。

“啊啊啊!!”祝隨春煩躁地嚎了一嗓子,撓着腦袋走出宿舍門。

床上的於皎取下耳機茫然地看了看。

咋地了,狂犬病發作?

祝·狂犬·隨春,蹲在廁所里刷着手機。

此刻的班群熱鬧得要命。

沒有老師的新聞一班。

班長:我靠,告訴你們,今早那宋老師可真是牛逼。

蔡夢:????

董思雨:喲,夢崽約會完了啊?

蔡夢:你管我?

班長:你們給我認真點!

薛城:班長,有啥八卦就直說,別跟個女人似的磨磨唧唧。

班長:我打聽了下,她好像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還優秀學員呢。據說在校的時候就拿了很多新聞獎,剛畢業就進入中央台,好像沒兩年還拿了中國新聞獎和全國百佳新聞工作者的獎。

董思雨:我擦,這麼牛逼?

薛城:怪不得長那麼好看。

班長:對啊,好像當年新聞學院倆朵花就宋老師和祝學姐了。

董思雨:@祝隨春

班長:哈哈哈哈哈,倒也是和春哥一個姓。

祝隨春:。。。。。

她絕不告訴他們,她倒也和那個所謂的祝學姐有些聯繫。

祝舒雅,是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遠方表姐。

想當年,她爸媽在知道她選讀新聞后問了一大家子,終於想起了還有個在新聞行業混的風生水起,今日日報一手主編的祝舒雅。爸媽安心了,樂呵着自家閨女以後出社會也有人照應。

可祝隨春對祝舒雅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現在滿腦子都被宋欲雪佔據。

她很快理清了思路,為自己制定了一個完整的作戰計劃。

她,祝隨春,對着衛生間之神發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宋欲雪的假面給掀開,讓同學們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樣一個誘拐無知少女上床還哄騙她人的衣冠禽獸!做不到就罰她以後上廁所從沒有紙!

這點靈光一現照亮了祝隨春的心情,她哼着小曲想要站起來,腿有點發麻,祝隨春兩手摸遍了衣兜卻沒找到半點紙張。

我靠,不是吧?

祝隨春想起剛才的發誓,欲哭無淚。

她給於皎發消息,卻沒有得到一點動靜。

祝隨春想起於皎打遊戲時屏蔽聊天的習慣。轉手給於皎打電話。

第一次,被掛斷。

第二次,電話剛剛接通。

“於——”

“閉嘴,老娘在吃雞。”

……

還是不是姐妹?

第三次。

“祝隨春你個死婆娘,你到底要干哈子,老子差點就把對面一槍爆頭。你倒好,給老子打個電話過來,雞屁股都涼涼了。”

是的,於皎是個四川辣妹子。

祝隨春醞釀了一下情緒,說。

“我,我沒帶衛生紙。”

“……”

“等着,我把這把觀戰完。”

祝隨春看着四面的白色隔板,無力地撐着隔板,又緩緩蹲了下去,腿腳發麻。

嗚嗚嗚,塑料姐妹花,真實塑料姐妹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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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我方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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