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呂鳳蓮說好了下午兩點半出門,雲子宿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回到二樓的房間,他反手就鎖上了門。
這間房不大不小,一個人住足夠,但是放在整棟別墅里,卻能算得上條件最差的幾間卧室之一。
雲子宿的家原本在臨城隔壁的安城。他的父親雲學商是唯一一個離開雲家單幹的人。三個月前,雲學商與妻子同行時出了車禍,夫妻兩人當場死亡。在北城大學讀大一的雲子宿趕回來料理後事,但是葬禮剛辦完不久,雲子宿就被大伯雲學工和小叔雲學兵用不能耽誤學業,讓父母在天之靈傷心的借口連哄帶騙地趕回了學校。
等雲子宿假期回家,雲學工和雲學兵又跑去學校門口堵人,沒讓他回安城的家,反而直接把他從北城拉回了臨城,就讓他住在這棟別墅里。暑假放了小半個月,雲子宿還一次都沒回過安城,自己家裏的情況沒看到,雲老太太的臉色倒是看了不少。
沒辦法,雲老太太看不慣他父母,連帶着對他這個孫子也沒什麼好臉色。
雖然這個房間和自家條件沒法比,雲子宿倒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因為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這裏。
房門鎖好后,雲子宿往床上一躺,被子一拉,意識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地方。
再回神時,面前已經是一片古樸而清幽的裝飾。雲子宿盤膝坐在屋內的一張|玉|台上,臉上已經沒有了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毫無遮擋的出色面容輪廓精緻,清雋動人,瑩白如玉的皮膚上籠着一層朦朧的光芒。雲子宿擁有着足以超越性別的美麗,可當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眸睜開時,卻又讓人完全無法錯認他的性別。
朦朧的白光並非錯覺,反而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明顯。不知過了多久,白光才從雲子宿的身上慢慢收斂,重新回到他的身體之中。
從玉台上走下來,雲子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口。他的靈體和肉|身外表相差無幾,偏偏只有修士根基所在的心口部位是空的,那裏空落落的,看不見實體,只有一片虛無的白光。
雲子宿檢查了一下,發現胸前的空缺比上次進來時又填補了一點。但也只有一點點而已,連半個指甲蓋的大小都沒有,他已經把中午吃掉的大量食物全部轉化成了靈氣,純靈之體的修鍊進展卻還是不盡如人意。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看着指尖被白光吞沒卻觸不到任何實體,雲子宿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凡俗界的靈氣實在太少了,照這個進度來算,他還不知道得吃多少東西,才能擁有充足的靈氣來完成純靈之體的修鍊。
不過想起晚上去相親的事,雲子宿又燃起了一點希望。
既然是要去相親,肯定能讓人吃飽吧?
結束修鍊之後,雲子宿的意識重新回到卧室里,中午吃的食物已經完全被轉化成了靈氣,現在胃裏又變得空空如也。他手掌一翻,掌心裏就出現了一包薯片。
薯片熱量高,味道好,就算不轉化成靈氣,也是雲子宿的偏愛之一。迅速消滅了半包薯片,雲子宿剛想找點水喝,就聽見了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小宿啊,”是呂鳳蓮的聲音,“你收拾好沒有?我們該走了。”
“知道了。”
雲子宿應了一聲,三兩下解決了剩下的半包薯片,才去擦手換了一身衣服。
晚上的相親見面只有韓夫人和韓弈在,雲學工不好跟着,只有呂鳳蓮一個人帶着雲子宿去。為了能取|悅韓家人,呂鳳蓮對雲子宿的外表可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整個下午,雲子宿都在被她帶着在各處奔波。
逛商場買衣服的時候,呂鳳蓮出手很是大方,特意選了高奢大牌的門店。和雲學工不同,她負責唱|紅臉,素來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就算是對雲子宿,態度也和藹得像一個滿懷關心的可親長輩。
如果她拿來結賬的購物卡寫的不是雲子宿媽媽|的名字的話,雲子宿或許會對她的演技給出更高一點的評價。
雲子宿身形修長,比例勻稱,恰好符合當下的流行審美,所以買衣服的時候也不用怎麼費心挑,隨便一件拿過來都能穿出去給商家打廣告。他的衣服從頭到腳買完一身總共也沒花多少時間,買完之後,呂鳳蓮又把他帶去了一家美容院。
被形象總監托尼擺|弄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昏昏欲睡的雲子宿才換好了一個新造型。他原本是很普通的短髮,現在細軟的黑髮被修剪出了簡單的層次,清爽的髮型讓人眼前一亮。因為雲子宿的皮膚底子好,托尼化妝時也沒怎麼多加修飾,只簡單地幫他修了修眉毛,把原本就精緻的五官強調了一下,就足以讓人眼前一亮了。
礙事的黑框眼鏡已經被摘掉,做好造型之後,一旁美容院的小助理們都在不停地誇雲子宿皮膚好,長得好看。這些話雲子宿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他修鍊了那麼久的純靈之體,肉|身自然會受到影響,體表沒瑕疵也不是多麼特別的事。
倒是一旁的呂鳳蓮被這些人的話惹得沒少堵心,偏偏她還得擺出一副高興的模樣接受這群人對她侄子的誇讚,心裏早不知暗自罵了多少次。
雲子宿這人,繡花枕頭草包一個,撐死了是個花瓶,平時土得不行,再好看能有什麼用?
他最好能順利地用這張臉被韓家人看上,老老實實地嫁到韓家去,省得再待在雲家像個飯桶似的,每天只知道吃。
美容院助理的艷羨和呂鳳蓮的厭惡,雲子宿都沒接收到,在做造型的過程中睡了一覺,醒來之後的他感覺更餓了,一心只期待着晚上能吃到什麼。
相親約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地點在一家高檔西餐廳。呂鳳蓮和雲子宿提前到了預定好的位置,兩人抵達時,韓夫人和韓弈都還沒到。
一看餐廳的名字,雲子宿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等他看見四周各桌用餐者面前擺放的餐盤后,這種預感就真切地變成了現實。
——盆底大的餐盤,裝着巴掌大的食物。
這種高檔昂貴卻一口就能吃完的西餐,雲子宿一向不怎麼感冒,單是這種分量的牛排,他一個人就能吃二十塊。
但是想也知道,呂鳳蓮是不可能讓他吃第二塊的。
“小宿啊,”兩人落座后,呂鳳蓮看向雲子宿,“等下韓夫人他們過來,你可千萬別只顧着吃。韓家重規矩,和我們不一樣,你聽見沒有?”
雲子宿低頭看菜單,沒怎麼上心地應了一聲。
呂鳳蓮臉色不怎麼好看,不過顧及今晚的相親,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他們來得早,等了好一會,韓家的人還沒出現。人沒來齊,自然也沒法點餐,雲子宿把菜單翻了個遍,心底的鬱悶更甚。這些餐食的配圖無一不在凸顯着自己的高端,落在雲子宿嚴重卻都濃縮成了三個字——不夠吃。
正為自己的晚飯發愁,雲子宿的動作突然一頓。
下一瞬,他頸后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背脊上也傳來一陣明顯的戰慄。
不是因為寒冷,也不是因為懼怕,雲子宿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在凡俗界這麼一家毫無異樣的餐廳里感受到一股如此精純又毫無攻擊性的力量。
誰?
雲子宿猛地轉頭看向餐廳門口。
一旁正在補妝的呂鳳蓮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得手一抖,手上的口紅一歪,就塗到了嘴角外面去。
但是等看清門口進來的人時,呂鳳蓮臉上的怒氣已經完全轉化成了擁擠的笑容,她匆忙把嘴角多餘的口紅蹭掉,起身對着走過來的人熱情招呼道:“哎呦韓夫人,您好您好,來這邊坐!”
從門口走進來的人正是風雲集團董事長韓付的太太侯牧芹。她穿着一款棕色的套裙,拿着一隻印着同款LOGO的手包,微卷的長發高高盤起,露出飽滿的額頭,和一雙似乎總在俯視人的眼睛。她看起來高傲又矜貴,聽見呂鳳蓮的招呼也沒給什麼回應,只款款地走向了被侍者拉開的座位。
優雅地落座之後,韓夫人才抬眼看向了對面的兩人。她看了一眼滿臉堆笑的呂鳳蓮:“你是?”
呂鳳蓮忙道:“韓夫人,我是小宿的伯母,我愛人就是雲學工,他說您約了今天要讓小宿和韓少爺見一面,這就是小宿,雲子宿。”
韓夫人把視線轉向一旁的雲子宿,大致將人打量一遍,目光中多了一分滿意。這個小孩長相不錯,看起來挺清秀的,最起碼在明面上拿得出手。而且想來雲家那種地方也養不出多優秀的好人來,小門小戶的見識短淺,給點甜頭就能任意拿捏,選這種花瓶當做韓弈的對象,再合適不過。
呂鳳蓮小心地觀察着韓夫人的臉色,發現她對雲子宿沒有不滿的意思,才稍稍放下心來。見只有韓夫人一個人進來,她又問道:“韓夫人,韓少爺呢?”
還沒等人回答,一直心不在焉總想往外看的雲子宿已經抬頭望向了門口。
一個身材修長,眉目英俊的男人在侍者的引路下走了進來。
和那俊美面容不符的,是男人周|身濃郁的陰沉氣息,甫一進來,他就讓整個西餐廳內的溫度都顯得冷了一分。
不少人紛紛朝男人看去,神色或是好奇,或是詫異,或是避之不及。唯有雲子宿一個人,盯着男人的眼睛越來越亮。
這個人聞起來太香了,這家餐廳里所有的高檔牛排加起來,都不及他誘人程度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