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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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謙在B市。
這個名字如同一根又尖又細的針穩准狠的扎在裴伊心臟上,他不可控制的回想到上一世。
他被關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綁匪前前後後給薄謙打了個四五個電話,第一次接通后薄謙聽完綁匪威脅的話,態度冷淡稱他還在開會稍後再談,第二次乾脆讓綁匪聯繫他的秘書,後來裴伊被警察救出來時,薄謙第一反應不是到醫院看他,而是去法國出差簽項目。
裴伊心裏對薄謙是憎恨的,如果對方不愛他的話大可以在一開始就選擇不和他結婚,為什麼偏偏在結完婚後這樣對待他。
裴伊臉色慘白,狠狠喘了兩口氣,胸口的痛甚至順着神經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爸爸快把糖吃掉,等會兒他們又要來搶了。”裴團團等了許久見裴伊沒有一點反應,不免得有些着急,連忙用另一隻手拉拽自己爸爸的褲腿。
裴伊回過神,看着裴團團焦急的神色和舉着棒棒糖往他手心裏塞的動作,僵硬的表情好歹是緩和了幾分,他蹲下身接過裴團團遞來的棒棒糖,然後在小孩兒眼巴巴的目光中撕開外面的塑料包裝,可能是棒棒糖放在手裏握了太久,表面一層都有點融化了。
“吃吧。”裴伊把糖放到裴團團嘴邊。
裴團團眼睛裏面全是渴望,卻還是往後退了兩步,堅定地搖了搖頭說:“爸爸吃,我不能吃糖。”
裴伊問:“為什麼?”
“姑姑說過,小孩子吃多了糖會長蛀牙的,可是我們沒有錢去鎮上看醫生。”裴團團表情嚴肅說得一本正經,然而這並不是兩三歲孩子該有的思維。
裴伊無奈地笑了笑,“那你經常吃糖嗎?”
裴團團歪着腦袋想了想,隨後搖頭:“姑姑說小智哥哥和小祥哥哥不會長蛀牙,家裏的糖都是他們吃了。”
聞言裴伊笑容一頓,瞧着裴團團認真的小表情,忽然覺得連空氣的味道都是苦澀的,他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把裴團團小小的身體抱在懷裏,起身往屋內走,將小孩兒放在椅子上,趁他嘰嘰喳喳說話時一下子將棒棒糖喂進他嘴巴里。
“好吃嗎?”裴伊問。
“好吃。”裴團團平日裏連最基本的一日三餐都吃不飽,更別提這些小零食了,此刻驚得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愣愣看向裴伊,“爸爸,棒棒糖好好吃呀!”
“只要你早晚按時刷牙,就不會長蛀牙,也不會生病去鎮上看醫生,知道了嗎?”裴伊在裴團團小小的鼻尖上點了一下,看着小孩兒摸了摸鼻子,含着棒棒糖傻裏傻氣地歪頭對他笑,壓抑的心情不知不覺中緩解了許多,“昨天教你的二十個字會寫了嗎?”
裴團團脆聲答:“會!”
裴伊拿了把椅子走到木桌前坐下,裴團團見狀也有樣學樣的跳下地,雙手端着椅子腳步踉蹌顛顛跑到爸爸身邊,隨後爬到椅子上端端正正坐好。
屋子裏的擺設非常簡陋,除了一張破得隨時可能垮掉的木床和一個用來放衣物的背簍之外,就剩下一張老舊的木桌和兩把椅子了,木桌被裴伊用濕毛巾仔細擦拭了一遍后倒沒那麼髒了,上面放了幾本大學課本和十多張白紙,重生后裴伊閑來無事每天教裴團團寫二十個字和五個英語單詞。
裴團團年紀小還沒上過學,倒是跟着裴智和裴祥去村裡小學上過課,他對書本感興趣又頭腦聰明,不管懂不懂那些字和英語單詞的意思,總能在第二天抽查的時候像模像樣背出來。
這天下午,裴伊給裴團團講解了近日來教給他那些英語單詞的意思,裴團團背得很順溜,可惜在解析方面聽得懵懵懂懂,裴伊也不勉強,反正他只是閑得慌想找點事情做打發下時間而已。
約莫六點鐘,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伴隨着幾道粗聲粗氣的嚷嚷。
“裴伊,你給我滾出來!”
“大人欺負孩子算什麼本事?我們好心收留你和那個拖油瓶在這裏住下,還供你們父子倆吃穿,結果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
突如其來的咒罵聲把裴團團嚇了一跳,他本就膽小,此刻小臉煞白,驚慌失措得甚至想要躲到床底下,回頭看見自己爸爸慢悠悠的朝屋子門口走去,連忙甩着小短腿跑過去,拉住裴伊的手,急得眼淚水都快擠出來了:“爸爸,祖奶奶說我們要藏起來,叔叔和姑姑要打人的,他們打人好痛好痛。”
裴伊低頭就看到裴團團既恐懼又慌亂的表情,猶如一隻被獵人追趕的兔子,他突然覺得很心疼。
雖然這一世的生活偏離了軌道,但是從小到大的經歷八九不離十,裴伊父母在他五歲那年就車禍身亡了,他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同時住在一起的還有小叔夫婦以及喜歡欺負他的堂哥堂姐,他十八歲之前的生活是痛苦的孤單的且被無窮無盡的貧窮折磨,直到十八歲那年考上B市的重本才有了一片新天地。
然而現在裴伊已經從B市輟學回到鄉下,可憐的是裴團團一出生就要重蹈他前十八年貧窮生活的覆轍——
貧困、食不果腹、受盡冷落和白眼。
裴團團還不到三歲,他應該無憂無慮的成長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害怕被人毆打和驅逐。
“不怕,爸爸在這兒呢。”裴伊抱起裴團團因驚嚇過度而顫抖不已的小身板,輕輕拍打着他的背部安撫,並推門走到屋外。
這個時候不大的院子裏已經站滿了人,除了氣勢洶洶領着各自小孩站在最前面的堂哥裴東遠夫婦和堂姐裴玉夫婦外,還有一群聞聲而來看熱鬧的村民。
大家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裴伊剛踏出門,就有個大姐扯着公鴨嗓問道:“哎喲王俊媳婦,你們這是幹啥呀?人家裴伊怎麼欺負你們家孩子了,瞧你和遠東這凶得像是來追債似的。”
起初裴玉只想關上門給裴伊父子一點教訓,沒想到剛醞釀了兩嗓子,就把這些個好事的村民給招來了,裴玉心裏煩不勝煩,表面上卻只能裝出委屈的模樣,氣息一吸一吐之間已然紅了眼眶,拉過躲在她身後的裴祥哭哭啼啼地說:“我和阿俊白天要去廠里幹活,孩子只能留給屋裏的老人照看,今天四個老人去隔壁村吃酒席,還以為裴伊這個大人能幫忙照顧一下孩子,沒想到他竟然打孩子。”
說完,裴玉已是泣不成聲,老實沉默的王俊安靜站在她身旁。
五大三粗的裴東遠往裴伊面前一杵,直接擋了大半光線,他臉上肥肉橫飛,獰着臉兇惡開口:“你在城裏混不下去隨便和女人生了個娃帶回來,這兩年多也沒出門干過活,全是我和裴玉兩家人供你們父子吃穿,你不知恩圖報就算了還把怨氣發泄在孩子身上,我說你要不要臉啊?”
“他要什麼臉啊?他要臉的話就不會回來啃老還帶個拖油瓶,不知廉恥呸——”裴東遠的媳婦陳美玲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瞪着躲在裴伊懷裏瑟瑟發抖的裴團團尖酸刻薄道,“我們當年辛辛苦苦的供你上學,現在還要幫你養個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的野孩子,沒見過哪個當爹的這麼輕鬆。”
裴東遠和陳美玲罵咧了半天,什麼難聽的話都往外蹦,到後來還將他們幾年來對裴伊的“恩情”挨着數了一遍,直說裴伊是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裴智和裴祥很配合的仰頭大哭起來,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指着裴伊喊:“他打人啦!窩囊廢打人啦!”
裴伊面無表情盯着面前如同市井潑婦一樣撒着潑的兩家人,眼底的譏諷之意一目了然,他倒沒有急着反駁他們的話,而是一邊撫摸着裴團團的背部一邊耐心等這兩家人數落完。
不得不承認,他們很聰明,知道撕逼時如何撿重點,絕口不提他們往日怎麼欺負虧待裴伊父子,甚至兩年來分颳了不少原本屬於裴伊父子倆的食物,他們只說當年是怎麼辛苦掙錢供養裴伊上大學,結果裴伊不知檢點輟學生子,還把孩子帶回來啃他們的血汗錢。
一番血淚控訴下來,原本只是想看熱鬧的村民逐漸開始唾棄裴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看向裴伊的眼神里不免多了些嫌惡和輕蔑。
有個不怕事的婦人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要是他的話早就帶着孩子躲到大山裡去了,一個大男人連養家餬口的本事都沒有,還領個拖油瓶回來吃老人的棺材本,丟死人了。”
最後周柯宏什麼都沒問,只說他以前在鎮上讀書時認識了幾個家庭環境不錯的朋友,或許他們能幫裴伊找到不錯的房子。
周柯宏先給他一個朋友打電話說了這件事,約定好地點后,便帶着裴伊和裴團團朝一個方向走。
鎮上比村子裏熱鬧了不少,即使在午後街道上也有不少來往的行人,只是鎮子裏的房屋構造千篇一律,都是兩三層的灰白黑矮樓,若不是有周柯宏在前面領路,讓裴伊自個兒來轉悠的話恐怕走不了多遠就會迷路。
才吃飽了的裴團團被裴伊牽着顛顛跟在後面,沒多久就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看似隨時都能睡過去,裴伊回過頭就被裴團團那想睡覺又強撐着不睡覺的滑稽表情逗笑了,把小傢伙抱起來輕輕捏了捏他的鼻子:“想睡覺了?”
“不想。”裴團團揉着眼睛搖了搖頭。
裴伊立刻打掉裴團團揉眼睛的手,嚴厲道:“說過幾遍了,手很臟,沒洗手的時候不準揉眼睛。”
“知道了爸爸……”裴團團有點委屈地扁了下嘴巴,剛把腦袋靠到裴伊肩膀上,就忍不住眯起眼睛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小傢伙是真的困極了,往日這個時候他都會午睡一會兒,可是今天從清晨起就跟着裴伊跑動跑西,實在堅持不住了。
“困就睡一會兒吧,爸爸抱着你。”裴伊揉了揉小傢伙的頭髮,溫聲說道。
裴團團半邊臉被擠得變了形,肉嘟嘟的一團,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還是小聲嘟囔着:“爸爸累不累?”
“爸爸不累。”裴伊一邊拍着小傢伙的背一邊往前走,聲音輕得像羽毛,“快些睡吧,你睡着的話爸爸抱着你就更加輕鬆了。”
才把話說完,下一刻裴團團立即緊張地閉上眼睛,不多時就微微張着嘴巴進入了睡眠狀態,小傢伙瘦得很,一點都不像是三歲孩子該有的樣子,輕而易舉就被裴伊抱了起來。
裴伊低頭看着裴團團安靜的睡顏,不由得嘆了口氣,心裏或多或少有些愧疚。
“我能冒昧問個問題嗎?”安靜之中,周柯宏忽然開口。
裴伊把視線轉到周柯宏略顯尷尬的臉上,平靜道:“請問。”
“你今後還打算回B市讀書嗎?”這話畢竟涉及到私隱,周柯宏問的時候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髮說,“你千萬不要誤會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我們村裡出一個大學生不容易,你又是這幾年唯一考上重點大學的人,中途輟學實在是有點可惜了……”
裴伊知道周柯宏這是在關心他,不過看到對方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得感到好笑,勾了勾唇角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是想回學校繼續完成學業的,只是這麼做的可能性不大吧。”
聞家人在B市,薄謙也在B市,即便現在裴伊很迫切的想見上外公一面,也不能貿然帶着裴團團前往那裏。
周柯宏沉默了一會兒,猶豫着問:“是和孩子的媽媽有關嗎?”
裴伊一臉莫名:“哈?”
“你放棄學業和前途,放棄在大城市裏發展的機會回到鄉下生活紮根,是因為裴團團的媽媽嗎?”周柯宏轉過頭看向裴伊,有些笨拙地安慰着他,“上學的時候你成績一直是全校第一,我們都以為你考到大城市就不會回來了,其實感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應該成為你的絆腳石,你這麼厲害,也不該在鄉下呆一輩子。”
聽完這番話的裴伊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到底聽了多少關於我的八卦?這些消息也傳得太沒譜了吧。”
周柯宏被裴伊突如其來的笑聲弄得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只得扯了下嘴角跟着笑了笑。
“雖然我暫時沒有要離開這裏的打算,但是未來總有一天會走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這裏沒有值得我留念的地方。”裴伊臉上的笑容在燦爛的陽光下顯得有點模糊,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清晰可見的,他皮膚白皙到近乎透明的地步,看起來既消瘦又脆弱,他笑着對周柯宏說,“謝謝你,周柯宏,真的很感謝。”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裴伊的朋友少得一隻手都能數過來,儘管他不知道這一世為何會與周柯宏有交集,不過他真心誠意的感謝周柯宏能在他和裴家人對立時,主動站出來替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