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進組以後,郁蔓就看到《平安傳》劇組裏的重要演員。
景時丞,新晉視帝,也是劇里的江平安。
田詩禮,當紅女星,走的是難得的青衣路線,扮演的是劇里的女主柳慧香。
儲續,老戲骨,在劇里扮演的是跟她飾演的姚芊芊對戲最多的元順帝。
《平安傳》根據男頻IP改編而來,拍攝期間就獲得外界眾多關注,方導對片場的管控十分嚴格,即使是藝人的助理都不許進來。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只能憑證出入。
郁蔓原本還想帶魏繁霜過來,現在只能委屈她暫住酒店了。
郁蔓進化妝間的時候,田詩禮已經在裏頭了。她從鏡中看到郁蔓時,表情有些僵硬,“她進組了?”
化妝師細心地給她塗抹粉底,“郁小姐剛簽了姚芊芊一角。”
田詩禮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姚芊芊?先去準備救護車吧。”
郁蔓突然想起,這具身體好像跟田詩禮還結過仇。田詩禮比郁蔓出道要早兩年,她演技不錯,只是臉不經打,前幾年她靠一部爆劇成為玉蘭女神的最高呼聲人選。大家都以為田詩禮是唾手可得的時候,天降紫薇星,郁蔓憑藉一部製造奇爛的古偶橫空出世,整部劇就只有演員的臉能看,觀眾偏偏就堅持下來了。
那一年,玉蘭女神易了主,剛剛大肆營銷過玉蘭女神的田詩禮就此跟郁蔓結了仇。
然後,郁蔓出道即巔峰,田詩禮越走越遠,現在已經淪落到在劇里給田詩禮作配的地步了。
真是哪哪都遇仇人……郁蔓大感頭疼。
有化妝師在,田詩禮也沒敢怎樣,只是冷冷地橫了她一眼。
劉倩進來時完全沒有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波詭雲譎,“郁姐,你先找凳子坐下吧。”
郁蔓撿了把離田詩禮最遠的椅子坐下了。
突然,田詩禮叫喚了一聲,“你會不會化妝!”
那個化妝師舉着眉筆不知所措,田詩禮突然轉過頭指着劉倩,“你過來,給我繼續畫。”
劉倩愣了下,“我?”
田詩禮不耐煩道:“快點。”
劉倩又看了眼郁蔓,“可是郁姐——”
田詩禮的嘴角冰冷地彎了彎,“喪家之犬而已,能待多久?”
她指的是郁蔓被天星解約這事,郁蔓心裏清楚。圈內想要紅,好資源必不可少,天星是老牌的演藝公司,跟神娛這個野雞公司明顯不是一個量級的。天星都沒能把她徹底捧起來,神娛就更不要說了。
正因為如此,田詩禮才敢這樣對她冷嘲熱諷。
劉倩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郁蔓,沒動彈。
還是郁蔓不想看見這個小姑娘莫名其妙被為難,“你去吧”。她轉頭看被田詩禮拋棄了的化妝師,“你來幫我畫。”
此時田詩禮又出聲了,“杜紫,你去外面幫她們畫。”
杜紫沒想到田詩禮怎麼突然換了副臉孔,田詩禮以前脾氣雖然也大,但是不會像今天一樣莫名其妙發火。古裝妝面重,快到開拍時間了,兩位主演還沒化好妝她怎麼能夠去外面化?
杜紫剛要說話,那邊又傳來田詩禮的聲音,“你是不準備聽我的話了嗎?”
劉倩才是劇組的化妝師,杜紫是田詩禮帶來的化妝師。正是因為先前田詩禮跟方導提過她有化妝師,今天化妝間只安排了劉倩一個人。
杜紫咬了咬牙,轉頭出去了。
田詩禮看都沒看郁蔓一眼,“干你的活。”
劉倩低下腦袋繼續手上的動作,這些藝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氣,她們吃這碗飯的只能忍着,郁蔓也是如此,田詩禮對她來說是前輩,她必須尊重。
郁蔓倒是很久沒有經歷過這種把戲了,一時有些新奇,她拿過化妝工具,乾脆自己上妝。
這世上應該沒人比她更懂古時妝面的繁複程序了,傅粉、額黃、口脂、畫眉……
劉倩專心致志地給田詩禮上好妝,時間快來不及了,“郁姐,我現在給你化——”
劉倩的聲音戛然而止,難以置信地看着妝容盛艷的郁蔓,“你自己化好了?”
田詩禮聞言也扭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不禁讓她把手指掐到掌心裏。
郁蔓不知化的是什麼妝,眉間一枚桃花鈿,姿容絕麗,媚骨天成。
她再努力,再怎麼拼,有時候都比不得人家天生的一張臉。就好像當初一樣,她在影棚里拍了整整一年,到處跑外景,啃了幾個月的包子饅頭,終於拍成了一部大爆劇,她以為自己會火,可是人家只用臉,就獲得了比她流血流汗流淚更高的關注。
這世界真不公平,為什麼她的臉明明壞了還能好?
郁蔓驚訝地發現從田詩禮身上逸出縷縷黑氣,消散在空氣中。
女魅,以女子妒意為食,妒意越多,它越是壯大。
因為有田詩禮的針對,郁蔓的第一天拍攝很不順利,方導更是被她氣得跳腳,頻頻喊“卡”。
中午吃盒飯的時候,郁蔓發現主演人人都有大雞腿吃,就她沒有!
景時丞注意到她的臉色,想要把雞腿夾到她的盒飯里,“小禮今天心情不大好,你諒解諒解。”
郁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飯盒端了起來,“不用,多謝。”
景時丞的筷子落空,他愣了下,都說郁蔓清高,如今看來果真如此。他若無其事地把雞腿夾回去,“小禮還是很善良的。”
郁蔓看到了田詩禮有些扭曲的面孔,頓了頓,“你還是去安慰安慰你女朋友吧。”
田詩禮今年年初剛剛被記者爆出正在交往中,已經見了家長。景時丞聞言詫異回頭,田詩禮已經恢復了冷靜自持的模樣,朝他溫和笑了笑。
在郁蔓這裏碰了一鼻子灰,景時丞乖乖端着飯盒回到田詩禮身邊了。
郁蔓快速地扒完飯,天氣漸熱,距離下午開工還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郁蔓沒有午休的打算,她在片場裏溜達起來。
她忽然嗅到了一絲不大對勁的氣息——妖氣。
人妖殊途,自從大周被那隻蛇妖禍害過以後,郁蔓就對妖精沒什麼好感。她面容一整,很快就找到氣味的來源——在外面那些群演裏面。
高大的榆樹下,有個瘦小的男子枕臂睡得正酣。
郁蔓無聲地飛掠過去,從榆樹上俯衝而下,扣住妖精的命門,把他帶到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
她把那隻妖精甩在地上,厲聲喝問:”你來人間幹什麼?!“
那瘦小男子被她嚇了一大跳,此妖約摸還在化形期,被郁蔓一嚇,腦袋竟冒出雙毛茸茸的耳朵來。
那妖精露了行藏十分害怕,手忙腳亂地想要把耳朵塞回去。
郁蔓十分冷淡,“別藏了。”
原來是只黃鼠狼妖。
郁蔓瞭然,“回鄉下偷雞去,別妄圖來帝都興風作浪。”
黃鼠狼妖異常委屈,“我已經很久不偷雞了,我每天出來跑龍套不就是為了掙點錢買雞吃嗎?我可是妖府司里簽證蓋章過的合法妖精,你憑什麼捉我!“
妖府司又是什麼司?
郁蔓皺眉,索性不想,而是低聲威脅,“我管你什麼司,總之妖精就該待在妖精的地盤裏,不要到人類的地界上來。”
當年那蛇妖不也如此嗎?口口聲聲說化作人形只是對人間嚮往而已,郁蔓一時心軟,鑄成大錯,被那蛇妖活活吞吃了幾十條人命,就連她也差點死在這蛇妖手裏!自從那次之後,她就發誓,再也不能心軟了。
那黃鼠狼妖被郁蔓眸間的冷厲嚇到了,他在郁蔓的氣勢下瑟瑟發抖跌坐在地。
“滾出人間的地盤,不然小心將你打回原形!”
黃鼠狼妖抖出了一身冷汗,終於回過神來,摸出一隻手機撥通電話,“妖府司救命啊,有人要將我打回原形!”
……
郁蔓揪住這男人的後頸,摸到塊軟肉,她捏了捏那塊軟肉,很快黃鼠狼妖嘿嘿傻笑了會,眼也直了,化作一隻黑黃相間的黃皮子。
郁蔓晃了晃他的四肢,“念你先前沒作惡的份上,我就先不將你打回原形了,等我有空了,就進山把你放生了,你覺得怎樣?”
黃鼠狼吱吱叫着,眼裏閃爍着憤怒的光芒。
郁蔓的耳朵動了動,有輛汽車過來了。
她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拎起黃鼠狼準備回劇組。
車子停下了,車門打開了……
背後突然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慢着。”
黃鼠狼激動得爪舞足蹈,口吐人言,“府君救我!”
郁蔓詫異回頭,正正對上一雙眼睛,清冽如同一汪深潭。
那雙熟悉的眼底此時卻蓄起了無邊的風雪。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