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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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許氏說了許久也未曾聽到霍令儀說話,便又輕輕喚了她一聲,待見她掀起眼帘,許氏才又笑着開了口:“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她一面說著話,一面是看着霍令儀額頭布着的薄汗,便又皺了一雙柳葉眉:“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什麼…”
霍令儀的聲音還有幾分喑啞。
她搖了搖頭,握着帕子拭了回額頭,卻是又過了一瞬才開口說道:“天太熱了。”
許氏聞言倒也未再說什麼,這天的確太熱了些,估摸着明兒個又要下雨了,連帶着今兒晚上也跟着悶了不少。她讓知夏去捧一盆涼水進來,親自絞了替人擦拭一回,才又說道:“若是覺得累便早些回去睡吧。”
自打晏晏回來后,倒喜歡黏着她了,只要沒事就往錦瑟齋跑…許氏心裏自然歡喜,卻也免不得擔心她的身子。
霍令儀聞言倒是難得未曾拒絕,她今個兒狀態不對,留在這處也不過是讓母妃擔憂罷了…她想到這便也未說什麼,只是又陪着許氏說了幾句話便先告退了。
…
大觀齋。
霍令儀等洗漱完便倚坐在臨窗的軟塌上,屋中點着一抹檀木香,隨着這六月的晚間風輕輕晃蕩着,那味道便也沒起初那般濃郁了。紅玉坐在圓墩上,她低垂着頭,手上握着一方帕子替她擦拭着頭髮,一面是柔聲說道:“郡主如今怎麼喜歡起這檀香?您往日最不喜這味道,直說聞着難受。”
霍令儀聞言握着書冊的手卻是一頓…
她掀起眼帘朝那案上擺着的蓮花香爐看去,那抹檀香透過那鏤空的蓋子裊裊朝半空升起。她往日的確不喜檀香,只是與那人相處得久了,免不得也添了幾分他的喜好。
霍令儀想到這便收回了眼重新翻起了手中的冊子,口中卻是跟着問道:“燕京城這幾日可有什麼其餘的消息?”
其餘的消息?
紅玉聞言眉卻是輕輕折了幾分,這燕京城裏說郡主的倒有不少,只是這些話她早些就已和郡主說過了。至於別的…她細細想了一回,卻也沒打聽到有什麼大事。她手中仍舊握着一方帕子絞着霍令儀的頭髮,口中是道:“奴這幾日也未曾打聽到城中有什麼大事。”
這麼說,那人還未曾顯露於人前?霍令儀面色未改,翻着書冊的指根卻還是稍稍蜷了幾分…若是那人重新入仕,定然會在燕京城中掀起一波風浪,如今這風平浪靜的卻不知那人究竟要做什麼。
她這心思剛剛起了幾分,杜若便在簾外輕聲稟道。
霍令儀見此便合了手中的冊子,她一手撐着眉心輕輕揉着,口中卻是與紅玉說道:“今兒個杜若留夜,你先下去吧。”
紅玉看着霍令儀還未曾全乾的頭髮,她剛想說話,待瞧見霍令儀的面色便又忙住了嘴…自打郡主從邊陲回來后,性子的確變了不少,她自然不敢置喙她的決定。紅玉想到這,便把手中的帕子放置在一側,跟着是站起身朝人恭恭敬敬打了一禮,口中是輕輕應了一句“是”。
沒一會功夫——
杜若便走了進來,她先與霍令儀打了一禮,跟着才又取過那方帕子替人重新擦拭起頭髮,口中是跟着輕聲一句:“郡主,魚兒已經出動了。”
霍令儀聞言也未曾睜開眼。
她的手握着袖中握着的那柄匕首,卻是又過了許久,才睜開了眼。
夜色深沉,霍令儀睜着一雙未帶情緒的桃花目朝窗外看去…外頭星河點點,打得院子也起了幾分晝亮,她什麼都未說,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
內院。
合歡手提着一盞燈籠,一路從大觀齋出來經由小路往下房的方向走去。她一路走得急,等邁進下房前,卻是又看了看身後待未瞧見人才又繼續朝李婆子的房間走去…李婆子到底是府中的老人,又是家生的奴僕,早些年府中便分給她一間屋子供她單住。
如今夜色還不算深,李婆子也還未曾睡着。
合歡剛剛走到門前,便聽到裏頭傳來一陣“哎呦哎呦”的叫喚聲…她把手中的燈籠一滅,跟着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只點了一盞燭火,一個四十餘歲的婦人躺在床上,六月的天本就悶熱,婦人那張豐腴的臉上更是布着一層密密得汗,她先前還在叫喚着,眼瞧着合歡進來,便又罵罵咧咧開了口:“你這個小蹄子還知道過來,你老娘都快疼死了。”
李婆子說得激動,身子免不得又被牽扯了幾分,連帶着傷口那處也跟着裂了開來,她免不得又疼得“哎呦”一聲。
合歡素來看慣了她這幅模樣,聞言卻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她也未說話,只是取過一旁的藥粉替人重新添了一回,等替人重新塗好了葯,她才開口說道:“您幫側妃做了這麼多事也不見得她給咱們什麼好處,還不如郡主待人寬厚…”
她一面說著話,一面是取出一隻荷包放到了李婆子跟前,眉目高抬,聲音也跟着高揚了幾分:“這是郡主今兒個看我做事麻利賞我的,總共十顆金豆子,這可抵了咱們娘倆幾個月的月銀了。”
“如今我是郡主身前的大紅人,以後這種賞還多着呢。”
李婆子聞言是取過那隻荷包掂了掂,等掂到了那個份量,她也不過說道:“不過是幾顆金豆子,瞧把你樂呵的。”她這話說完便又把荷包扔到了合歡的手上,跟着是擰了脖子朝她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閻王打架,小鬼遭殃…你在郡主面前伺候,可別把什麼不該說的和郡主去說,現在咱們王府可還是側妃當著家呢。”
合歡今兒個剛被提了大丫鬟,正還滿心歡喜着。
如今聽着李婆子潑冷水,也不過是滿口應着,心下卻有些不以為意…卻是又過了一會,她才轉了轉眼珠子,湊近李婆子問道:“娘,你到底在給側妃做什麼事?她是不是私下給了你不少?不然你這麼護着她做什麼?”
她這個娘往日最是貪財,要是以前瞧見這個金豆子早就私下藏起來了,今兒個這幅模樣,倒像是看不上眼。
難不成側妃還真允了娘什麼好處?
李婆子聞言卻是臉色一變,她看了看那扇緊閉的屋門才鬆了口氣,跟着是握着合歡的手腕壓低了聲音斥道:“讓你緊着嘴巴別亂說道,你還說。咱們側妃可不是吃素的,你自己出了事可別連累了我和你哥哥。”
合歡疼得輕叫了一聲,她忙把手抽了回來,一面揉着自己的手腕,一面是說道:“不問就不問!”
她話是這樣說,微微垂下的眼神卻還是忍不住微微動了幾分。
“我沒事…”
霍令德的聲音有些輕。
她雖然強撐着,可那聲調卻還是添着幾分慌亂。
霍令儀看着她這幅模樣,明艷的面上未有什麼變化,那雙瀲灧的桃花目卻顯露出了幾許未曾遮掩的嘲諷…別人不知曉霍令德此番是何緣故,她卻是知曉的,不過是聽到那人的名字,心亂了。
她什麼都未說,只是負手而立,低垂着一雙眉眼居高臨下得看着霍令德。
卻是又過了許久——
霍令儀的口中才跟着淡淡一句:“好生服侍二小姐。”待這話說完,她才邁步往外走去。
霍令德自然察覺到了先前霍令儀眼中的嘲諷,她終歸年紀還小,即便平素行事再穩當,此時不免也有些慌亂。想着先前霍令儀那副神情,像是被人窺見了自己心事,還是平生最討厭的那個人…她的面容便又漲紅了幾分,就連眼眶也沾了幾許紅暈,卻不知是臊得還是氣得。
“二小姐…”
霍令德身邊的丫鬟剛絞了塊帕子想去替她擦拭一番,可人還未走近便被霍令德伸手推開了…丫鬟一時未曾注意,身子一個趔趄便摔了下去。碧紗櫥中一副亂鬨哄的景象,還未曾收拾,外頭便傳來了林老夫人有些威嚴的聲音:“怎麼回事?”
沒一會功夫,林老夫人便由人扶着走了過來——
她看着碧紗櫥中的模樣,又瞧了瞧霍令德這一副狼狽模樣,眉心便又收緊了幾分,連帶着聲線也低沉了些:“出了什麼事?”
碧紗櫥里一眾人皆跪了下去,就連霍令德也收拾好了心情…
她忙斂了先前的面容,屈膝喊了人一聲“祖母”,跟着是又一句:“是孫女沒握好筆,擾您清修了。”
林老夫人見此也未說什麼,只是淡淡開口一句:“罷了,你先回去吧。”
等霍令德退下,林老夫人便由玉竹扶着回了屋中,而後是讓人取來先前兩人抄寫的佛經看了起來,等看到霍令德抄寫的那一份,她的面色便又沉了幾分:“自小都是一樣教出來的,怎麼會差這樣多?”
玉竹替人奉上一盞熱茶,聞言是賠笑道:“奴瞧着二小姐怕是這幾日身子不舒服,這才…”
“你也不必替她說話,晏晏在外頭一個月,時刻還記着家中的事。她日日待在府里,丫鬟婆子鞍前馬後伺候着,哪裏來得不舒服?”
林老夫人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把霍令德的那一份扔到了一旁的茶几上,聲音仍舊沒什麼好氣:“不過是沒用心罷了。”她這話說完,卻是又過了一會,才跟着一句:“這嫡庶之間的差別,果然是自小便定好了的。”
這話玉竹卻不敢接,好在林老夫人也未再往下說。
…
霍令儀距離花廳越近,眉心便又緊攏了幾分…雖已相隔一世,可她還是未曾想好該怎麼面對柳予安。
柳予安素來聰慧,她怕忍不住泄露了什麼情緒,讓他起疑。
“郡主,您怎麼了?”紅玉眼看着霍令儀停下步子,便也跟着一道停了下來,待瞧見她面上的情緒,便又輕輕笑道:“您可是覺得今兒個未曾好生打扮?”她這話說完便又跟着一句:“您不必擔心,柳世子他素來不在乎這個。”
霍令儀聞言倒是想起了幾許往日的光景,她與柳予安自小一道長大,幼時玩鬧倒也未有什麼,等到年歲越長,心中對他有了情思后,自然也多些兒女情懷。
她素來不喜打扮,可每回見柳予安的時候卻都要細細拾掇一番…如今想着往日的自己,霍令儀的心中還是免不得生出幾分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