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第 135 章
有防盜設置,比例不足的話需要到規定時間才能看到~筆芯林老夫人等身上這股子膩歪散了,便又捧着涼茶喝了一口,跟着才開口和玉竹說道:“去把李嬤嬤請過來。”
玉竹聞言忙應了一聲“是”。
她朝兩人打了一禮,而後便往外走去…李嬤嬤就在後罩房待着,玉竹一來一去也沒花多少功夫,不消一會便過來了。
林老夫人將將用完一盞涼茶,又接過霍令儀遞來的荔枝吃了一口,等那股子甜味入口她才握着帕子拭了回唇,看着跪在跟前的李嬤嬤開口說道:“你是舊日陪着我的老人了,上回你與我說得事,我也給你安排好了。”
“令君身邊那個名叫連翹的大丫鬟,今年也到了許配的年紀,你覺得如何?”
李嬤嬤原還在想着今兒個喚她過來是為著哪樁子事,乍然聽到這麼個消息卻是好一會都沒能回過神來…世子身邊的連翹,那可是她連想都沒想過的人啊。她那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上頭的主子不知道,底下的那些小丫頭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連翹真肯嫁過來?
李嬤嬤心下免不得有些躊躇,她張了張口剛想說話,便見霍令儀已笑着抬頭朝她看來:“嬤嬤怕不是高興傻了?祖母這好不容易指門親事,你還不快過來謝恩?”
是啊…
這可是老夫人親自指得親事,就算那連翹再不肯又有什麼辦法?李嬤嬤想到這便也鬆開了心神,她忙朝林老夫人連磕了三個響頭,口中是迭聲說著“謝老夫人”的話…私下卻免不得對霍令儀也生了幾分謝意。
今次這回事若是沒有郡主幫腔,又怎麼可能這麼順利?
且不管這位郡主究竟想做什麼,可她兒子的終身大事總歸是有了解決,單隻這一條,她日後也得好生謝人一回。
林老夫人瞧她這幅模樣便擺了擺手,口中是一句:“瞧把你高興的,你陪了我這麼多年,我自然是要為你好生考慮的…連翹那處我會遣人去說的,你回頭去擇個好日子,就讓你兒子把人迎進門吧。”
“是是是…”
李嬤嬤又好生謝了一回,才退下。
霍令儀卻是又陪着林老夫人說了會子話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玉竹親自打了帘子送了她出去…霍令儀接過一旁丫頭遞來的團扇握在手中慢慢打着,跟着是側頭朝人那處看去,眉目含笑,語句依舊:“玉竹姑娘在想什麼,瞧着倒像是心中有事似得?”
玉竹聽着這話才回過神,她忙垂了頭與人打了一禮,口中是道:“許是奴昨兒個沒睡好才恍了神,郡主勿怪…”
“瞧你…”霍令儀笑着扶了人一把:“姑娘是伺候祖母的老人了,我哪裏有什麼好怪的?不過在我這處也就罷了,可別在祖母跟前恍了神錯了話…沒得惹祖母不高興。”
“是…”
玉竹只覺得扶着她的那隻手蝕骨冰涼,讓她忍不住就打了個冷顫,就連聲音也輕輕抖動起來:“奴記下了。”
霍令儀見此便也不再說話了,她重新折回了身子,手中的扇兒輕輕晃打着,步子沉穩得朝外頭邁去。
玉竹卻是等她走出了簾外才敢站起身來,她看着那尚還在翻動的布簾,素來沉穩的心卻還是跳躍不止。她彷彿能看見那人挺直的身影,恍如雲端的富貴花一般,明明還是那副模樣,怎得…怎得如今竟然會令人覺得如此害怕?
她想起先前老夫人指得那門親事,李嬤嬤那個兒子瞧着的確不錯,可私下卻是個愛逛勾欄的,前段日子還染上了賭…這樣的人怎麼會是良配?不知連翹究竟怎麼得罪郡主,竟落得這幅局面。
可她卻什麼都不敢說。
先前郡主離去時的那句話還猶如在耳,女子成親便是換了個人生,她可不想成為第二個連翹。
身旁的小丫鬟看着她的臉色,輕輕問道:“玉竹姐姐,您怎麼了?”
“沒事…”
玉竹回過神,她朝那半開的窗欞外頭看去,好一會才喃喃一句:“這天怕是真的要變了。”
“啊?”
小丫頭順着眼往外瞧去,晴空艷日的,哪裏是要變天的模樣?
…
夜裏。
明月高升,星河滿布,院中的燈火也都點了起來,隨着七月的晚風在這深沉夜色里輕輕晃蕩着。
此時的夜已有些深了,信王府的主子下仆也大多都已睡了,容安齋里的燈火卻還未曾歇…林氏披着一件外衣坐在軟榻上,一手掩着唇打着呵欠,一面是看着底下伏跪的美貌丫頭,好一會才開口說道:“這事是老夫人做得主,你求到我這處又有什麼用?”
她話是這樣說,私下卻也有些疑惑,這好端端得老夫人怎麼把連翹指給朱管事?林氏想着先前丫鬟傳話過來的時候,說是“郡主陪着林老夫人坐了一下午”,難不成這事竟是那個丫頭的主意?
若是如此,那個丫頭究竟想做什麼?又為何要這麼做?
“側妃,側妃…”
連翹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朝人又膝行靠近了些。
等又近了些許,她便彎着腰身在那地上連着磕了好幾個響頭…如今已是七月,地上也沒鋪個什麼東西,沒一會功夫連翹那片額頭便紅起來,可她卻已顧不到疼痛:“您救救奴,您救救奴吧,奴真的不想嫁給朱管事,那是個什麼樣的人,您最是清楚不過了,奴要是嫁過去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她這話說完便抬了頭——
連翹原就生得一副好面容,如今雙眼含淚更是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還在磕着頭,聲聲入耳,口中是迭聲跟着一句:“側妃,您救救奴,只要您救了奴,奴日後定會做牛做馬報答您的…”
連翹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了,自打午間得了這樁消息,她從最初的震驚到余后的害怕已不知哭了多少回…李嬤嬤的那個兒子瞧着人模人樣,私下卻是個浪蕩性子,早些府中還有不知事的丫頭被他欺辱過。
可因着他的母親是老夫人身邊的,那些丫頭也只能咬碎了牙把這份苦往肚子裏咽。
她不想嫁,更不敢嫁…
真要嫁過去,她這輩子也就完了。
連翹想到這隻覺得那滿心的惶恐蓋於身上,竟連往日的冷靜也沒了,她抬着一張滿是淚痕的臉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氏,壓低了聲說道:“您往日應允過奴,只要奴幫了您,您就會…如今奴什麼都不要,奴只是不想嫁給朱管事。”
“側妃娘娘,您幫奴一回,就這一回…”
林氏先前還有些疲態睏倦的面容在聽到這話后卻化作了一抹冷厲,她鬆開掩在唇邊的那隻手撐在茶案上,素來溫和的眼睛是一片冷凝,連帶着聲線也低沉了幾分:“你這是在威脅我?”
她實在不敢想。
林老夫人眼看着她這番作態也半點不為所動,聞言也不過淡淡一句:“饒了你?你這個混賬東西!這麼多年,我先是不顧安北的意思把你迎進門,又把這府中的中饋給了你,府中上下哪個不對你禮敬三分?就連你那一雙兒女哪個也不是照着嫡出養大的。你說說,你還有什麼不滿,竟做出這樣的事來!”
許是說到急處,林老夫人止不住就重聲咳嗽起來。
“母親切莫為了媳婦壞了自己的身子…”
林氏一面說著話,一面是膝行朝人爬去,她想像往日那樣替人撫背,可還未等她的手伸過去便被人狠狠打落了。
林老夫人冷眼看她,她取過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熱茶等喉間那股子癢意退散,她才開口說道:“你也不必說了,這些年你從公中拿了多少銀兩都給我去補上,但凡讓我知曉少了,你都不必再留在府中。”
“至於這個中饋…”
林老夫人說到這,看着林氏陡然間擴大的瞳孔,冷笑一聲:“你也不必再掌了。”
...
大觀齋。
霍令儀近些日子醒來得都早,這會外頭還未至辰時,她卻已經用過了早膳…外間日頭雖剛起,可暑氣卻已經生了起來,她不願去外頭走動索性便立在窗前彎了一段脖頸剪着蘭花。
身旁的杜若握着一柄團扇正輕輕晃打着,她亦垂眼看着這盆蘭花,口中是道:“也不知合歡那一家子如今怎麼樣了?”
昨兒個老夫人身邊的玉竹親自領着婆子走了過來,擇了個“刁奴偷竊”的名號便把合歡堵着喉嚨拉走了…別的不知事的自然以為這合歡手腳不幹凈偷了主子的東西被發現了,可杜若卻是知曉底細的。
自打合歡握了那本冊子來告發此事的時候,她的命運也就定了下來。
或許還要更早些——
早在郡主那日把她提到身邊的那一日,她這一生的命途也就已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為了自己一時的貪念,不僅連累了自己的母兄,還賠上了自己的性命…杜若一時之間竟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霍令儀仍舊彎着一段脖頸剪着蘭花,聞言也不過淡淡一句:“祖母既然要保下林氏,有些知道舊情的人自然也就留不得了…”她說話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就連聲調也沒有一絲變化,等把眼前的蘭花修剪好她是細細又看了一回。
待心中滿意了,她才鬆開手取過一旁的帕子擦拭起來,口中是又一句:“今兒個就讓紅玉回到跟前伺候吧。”
前些日子她有意無意冷落紅玉,後頭更是把人打發到了小廚房裏去,這其中自然有因為合歡的緣故,卻也有真正想收一收紅玉的性子…前世紅玉陪她最久也是最得她心意的,霍令儀自然是想好好待她的。
可前路縹緲,若紅玉的性子還是跟以往一樣直來直去…
她也只能舍了這份心了。
杜若聽到這一句眉眼驟然就綻開了幾分笑,她忙屈膝朝人打了一禮,口中是跟着應了一聲“是”,就連聲調也帶了幾分未曾遮掩的笑意。早些她也想過要替紅玉求情,可郡主行事向來說一不二,她自然也只能強壓住了…如今郡主既然放了話,她心中自然高興。
霍令儀看着她這幅模樣心中也有幾分好笑,只是終歸什麼都未說。
…
等到午間還未曾用膳的時候,崑崙齋倒是傳了話來讓她過去…霍令儀便也未曾耽擱,只重新梳理了一番便由杜若扶着走了過去。去往崑崙齋的一路,恰好要經過林氏的容安齋,眼瞧着往日熱熱鬧鬧的一處福地,今日卻顯得格外的寂寥,哪裏還有半分鮮活氣?
領路的丫鬟名喚“阿滿”卻是個機靈的——
她眼瞧着霍令儀朝那處看去便低聲說道:“早間玉竹姐姐親自領了人去側妃那處,沒一會便處置了不少丫鬟、婆子,先前奴來得時候還聽到不少哭聲。”
霍令儀見她眉眼靈巧倒也添了幾分笑,她仍舊由杜若扶着朝崑崙齋走去,口中卻是問道:“那你可知曉她們哭什麼?難不成是不願被牙婆帶出府?”
阿滿聞言卻是搖了搖頭,跟着是輕聲回道:“奴也不知,只是奴沒看到牙婆,倒是瞧見玉竹姐姐領着她們往西邊過去了…”西邊是一處廢墟的園子,平素鮮少有人過去,既然未曾有牙婆,那麼怕是私下處置了。
杜若自是也聽懂了,她面色蒼白,扶着霍令儀的胳膊也跟着停頓了一瞬。
這后宅內院的腌臟事太多,每年都要死上不少人,可像今次這樣私下有這番大動作的卻是頭一回…杜若平素性子再是沉穩,可思及此卻也免不得亂了一份心神。
霍令儀自是察覺到了杜若的異常,她什麼都未說只是握着杜若的手輕輕拍了一拍,等她重新平靜下來才邁了步子繼續往前走去。
空氣之中彷彿還瀰漫著鮮血的味道,似是還有亡靈在這虛無的半空飄蕩着,可霍令儀的步子卻未再停頓。她早已見慣了死亡,終究是難以再像杜若這樣還存有什麼悲天憫人的心緒…
何況這樣的結局她不是早就知曉了嗎?林氏身邊的那些人都跟隨了她太久,若真想從她們身上擊破什麼雖說不是不可能,卻也太過麻煩…既如此,倒不如索性趁着這回重新把這容安齋里裡外外清洗一番。
“郡主,奴…”
杜若的心緒也已逐漸平穩下來。
她想着先前那副模樣方想開口認錯,便見霍令儀已托住她的手,予她一句“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