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隻酒葫蘆
臨近年關,路邊的裝飾換成了燈籠形的燈飾，商場裏每逢過年必然播放的幾首年味十足的歌也爭相播出，商品貨物上更是紛紛換上應景的包裝，促進者人們的消費，街上的人臉上都洋溢起喜悅的神情，年味已經悄然而近。
四處都是紅紅火火喜氣洋洋的氣氛，而華裊這邊卻還在為該不該回家發愁。
“你要是不想回，咱們就在這過也一樣。”酒吞都無所謂,雖然他在網上都查過這邊確定了戀愛關係後有一個步驟叫見家長,但華裊自己都不想見的人他去見了也沒什麼意思。而且對過年這種節日他也沒有那麼太在意,與其說期待華裊帶他去見兩個陌生的人,不如更期待他和華裊兩個的二人世界比較實在。
華裊仰躺在家裏那條寬大的沙發上,兩條長腿毫不在意地搭在另一邊的酒吞腿上，又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以往都是買了東西郵回去的,我自己大概有四五年沒回去過了。”將胳膊搭在眼睛上，華裊嘴邊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就之前其實也是我和外公一起過而已,不過後來……”
華裊沒繼續說，酒吞也明白。人類的壽命十分短暫，華裊四五年沒回去,他外公大概是早就不在了。
“確實不太想回去。”真要是回去的話，他總覺得自己會打擾到母親她們,畢竟母親已經新組建了家庭,他去了算怎麼回事呢？
另一邊他那個人渣爹早在十多年前就不聯繫了,好在當初華裊自己無依無靠的時候那人沒管他，現在他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時候那人也沒來找他，也算是給彼此都留了一些顏面。
“我還不如和你一起回大江山呢。”與其回家上趕子找尷尬，還不如和酒吞回大江山。近幾年大江山的妖怪們還有他的式神們都不錯地融入進了人類社會，不過大家不管混跡在人類中做着什麼工作，一有時間也會回到大江山裡和其他妖怪們聯絡聯絡感情。
還是大江山的氛圍好，在這種喜慶的節日裏，還是大江山比較適合他。
“那咱們就回大江山？”酒吞將手放在華裊小腿上若有若無地捏了兩下。
華裊不自覺地蜷了蜷腿，眼中滿是掙扎，最後又嘆了口氣：“還是你先帶桃花他們回去吧，我還是得回去看看，畢竟這麼多年她第一次找我。”
酒吞聽了皺了皺眉，伸手拉住華裊的腳腕把他整個人拖了過來，神色不虞道：“他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要我帶路才能找到大江山？我和你一起。”
“我不是那個意思……”華裊輕輕掙扎了一下，酒吞也順勢放開手，但卻起身不再聽華裊說話了。
…………
“所以，為什麼你們都跟着來了啊？”看着身邊的式神們，華裊覺得頭有點疼。
“畢竟我們這些‘小孩子’，沒有酒吞大人和華裊大人我們找不到回大江山的路嘛！”也不知道從哪兒聽到的這個說法，桃花現學現用直接將華裊的話堵了回去，“而且聽說這裏是華裊大人的家鄉，所以有些好奇。正好我們參觀，然後等華裊大人您處理好事情我們就一起回去了唄！”
“行吧，你們愛跟就跟着吧。”華裊無奈，他家地方不大，哪有什麼地方可以參觀。恐怕這些人是從哪兒聽說了什麼，怕他在這裏受欺負才跟過來的。
這些他就暫時當做不知道吧。
下了飛機轉大巴又轉了一趟長途客車，顛簸了一路終於到闊別了四五年的城市。
站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邊，華裊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
“好啦，我們就先自己找地方參觀了，華裊大人你們結束后電話聯繫哦！”出發之前還在說沒了他和酒吞就不行的式神們，才一下車就散了個差不多，各個體力好得驚人，一點都不像飛機加客車坐了一路十幾個小時的人。
不出幾分鐘，來時一大群的人，最後就剩下酒吞和華裊在路邊呼着白氣面面相覷。
“走吧。”看華裊不說話，酒吞便頷了頷首，示意華裊帶路。
華裊見狀心情更是複雜，他這番回家還帶着個人高馬大氣場極強的男人，看這樣子哪像是拜年，明明更像上門要債的。
不過也無所謂，他們去了估摸着最多半小時就走，也興許連門都不會進，直接放下東西說幾句就能離開了。
兩人打了個出租直接到了樓下，裴瑛琪收到消息早就在門口等着了，此刻見華裊和酒吞兩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下來，連忙從樓梯口蹦跳着過來幫忙那東西。
“怎麼穿這麼少，你不冷？”看裴瑛琪外面就裹了一件棉衣，腳下還踩着一雙露着半面腳掌的棉拖鞋，華裊頓時不淡定了，當即連近鄉情怯之類的心情都沒了，直接推着人趕緊上了樓。
臨進門之前，裴瑛琪悄悄拉了華裊一把：“那個，我把你和他的事和爸媽說了，我感覺這次媽可能要說你倆這事。”
華裊當即心咯噔一下提了起來，還沒等問裴瑛琪到底怎麼回事，面前的門已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戴着眼鏡頗有書卷氣質的中年男人，這人就是他媽媽的二婚對象，也是裴瑛琪的爸爸。
“叔、叔您好。”剛一打面華裊就有些尷尬了，頓時後悔這次回來的決定，甚至起了乾脆把東西放門口轉身就走的想法。
但面前的男人和裴瑛琪明顯不給他這個機會，男人開了門就一臉熱情地將人引進屋裏，裴瑛琪則負責在身後推着，就這樣華裊和酒吞就被一前一後地推進屋裏。
客廳里，他媽正在沙發上坐着，聽見聲音看過來時臉上滿是複雜的讓華裊看不太懂的表情。
“讓他們倆好好聊聊，這位……先生不如和我去書房坐坐？”
裴父不知道酒吞該如何稱呼，就直接叫了人先生。酒吞也明白對方這是在給華裊和他母親製造獨處空間，於是便給了華裊一個安撫的眼神，接着跟着裴父一起進了書房。裴瑛琪也緊跟着說了一句‘我回房間查資料’，然後消失在自己的房門裏。
客廳里安靜了幾分鐘，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把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招呼道：“過來坐吧。”
華裊走了幾步，卻沒在女人身邊坐下，而是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去。
看華裊的動作，女人眼中劃過一絲失落和懊悔，隨後抬眼看向華裊輕聲道：“琪琪上次回來之後和我說了，你和剛才那位，是認真的嗎？”
華裊沒想到他母親一上來就這麼直接，被問得愣了一下後點頭：“是認真的。”
卻不想他這一句回答直接讓面前的人紅了眼眶，張了張嘴還沒說什麼，一聲泣音率先發了出來。
華裊有些慌了，從小到大他見過母親哭過很多次，但從來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現在為什麼哭，是恨鐵不成鋼還是覺得自己性取向不同給她丟了人？這些他通通不知道。
混亂間他只能本能地從茶几上拿了幾張紙小心翼翼地遞過去，等人接過之後又立刻把手縮了回來。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但是……”稍稍冷靜下來，華裊覺得自己應該說什麼，“但是就算您不同意我也是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所以……”
“我知道，”還止不住哭泣的女人突然抬起淚目低聲道，“我知道我以前對你關心很少，還因為那個人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我現在也沒什麼資格管你，就是想問……是因為我嗎？”
“是因為我說過那些話，還是因為我和那個人的影響你才……你才不能和女孩子……”
“不是。”聽到這裏，華裊才明白他母親的意思。
猶記小時候，他母親曾經歇斯底里地對他喊着諸如“你和你那個人一樣，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你怎麼能和他那麼像！我寧願沒生下你！”之類的話，這樣的話說對他沒有影響是假的。
到後來他一度認為自己似乎不配擁有感情，甚至陷入自己懷疑——如果自己真的遇見喜歡的人，和那人組建家庭后是不是真的會像母親說的那樣，變成和那個人一樣的家暴人渣。
他能理解母親，因為在那人那裏受過傷，所以連帶着那個人的兒子都厭惡起來，生怕又培養出一個與其相同的暴力苗子。但他也怪她，如果她能對她多關心一些，多了解一些，說不定就會發現自己和那個人渣一點都不一樣，他也想有能力保護母親，但卻不知不覺被她越推越遠了。
不過這些事情在遇到酒吞后都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華裊閉了閉眼，再次重複：“不是的，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他非常好，我喜歡他，深愛他，想和他共度餘生，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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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書房裏，聊着聊着裴父突然看到面前這小夥子笑了起來。
裴父【內心】：我剛才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嗎？
酒吞【內心】：媳婦兒趁我不在就表白，嘖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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