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恰好互補
您的購買率不足,沉沉和周道長在和諧,要等一段時間后才會顯示
民間老一輩兒都喜歡稱這裏為‘風水街’,是改革開放后,為了破除迷信,大家才換了稱呼。
‘狀元街’也好,吉利,改了名后這條街不僅沒有沒落,每逢高考前後,生意反而加倍火爆。
比如今日,明明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百米長街的每個攤位前,都坐着求符算卦的考生家長。
周易秦沉兩人剛走到街口,只見上一秒還與客戶攀談,唾沫橫飛的道士們,跟說好了似的,一同閉嘴,朝着街口望來。
全部視線都集中在了兩人身上,熱鬧的街詭異地安靜下來。
……
秦沉被看得眉心一跳,那些視線好像更多是在瞧他。
今日周易的打扮與初見時一樣,束髮長袍,束腰另別佩劍。出門前秦沉還擔心過這種打扮會不會太招搖,畢竟小說里只有假道士才會這麼打扮,真道士反而大隱隱於市。
可等踏上了‘狀元街’,秦沉才發現自己的擔憂多餘了。
這裏每個攤主,不止打扮相似,連算命裝備也比周易多。
八卦圖鋪地,黃雀金籠中,龜殼銅錢扔三枚,竹筒里還插着六十四根竹籤,方法不同,各顯神通。
周易裝備樸素卻仍能融入,秦沉就不行了,他每走一步,街兩邊的攤主視線就更熱切一分。
“他們為什麼看我?”秦沉納悶地扯扯周易袖子,“難道是我衣着太過分了?還是撞了某個禁忌?”
——AJ運動鞋,牛仔褲,印着‘芝麻餅’大臉的淺藍色T恤。
雖然打扮是休閑了點,但也不至於被眾人圍觀。
至於秦沉受關注的真正原因……
周易說不出口。
他不動聲色地扯回袖子,答非所問:“別理他們,也別看他們。”
秦沉點頭,正打算執行,只聽右前方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他沒忍住,聞聲看去。
“哎,大師,你咋說一半就不……”原來是一個瘦弱的中年女人,解卦一半剛到關鍵點,結果大師突然閉嘴不言,獃獃地望着遠方。
她跟着往街頭看了,就是兩個長得不錯的年輕人,可她不再年輕,驚艷一瞬也就沒什麼感覺了,只想聽卦文後半部分。
可才催了一半,面前的這位擅長‘六爻’的大師神色一凜,壓低了聲音抬手制止:“別出聲。”
但為時已晚,秦沉與他四目相交,‘六爻’大師連表情都來不及換,板着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臉……紅了?!
這是什麼情況?秦沉一頭霧水。
他剛想再扯扯周易袖子詢問,周易像是早有預料,原本自然垂下的手突然抬起,寬大的袖子秦沉竟抓了個空。
來不及看對方表情,下一秒,從街尾快步趕來了個老道,三綹長髯配白眉,羅盤拂塵加道髻,打扮讓他看起來像是個八十多歲的老神仙。
偏偏腳步又輕又快,身體素質倒像是中年人。
見老道着急趕路,秦沉連忙往街邊錯了一步,而當他在街邊站定時,只見那位離他最近的攤主似乎還屏住了呼吸。
這都什麼毛病?
秦沉更納悶了。
那白眉老道趕到兩人面前時,卻停下了腳步不動了,先是瞥了秦沉一眼,才跟周易打招呼。
“今日怎麼有空來長安了?缺錢了?”
“不,卦象。”即使是面對長輩,周易也沒多給幾個字。
“早知道你來,我就多喊幾個朋友過來了,他們早就想見見你真人了。”白眉道長並未在意,語氣間還頗有幾分驕傲之意。
聽了這句話,秦沉才知道剛才自己是想多了。
周易是風水界大佬,這一條街但凡有點本事的,應該都認識他才對。
可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戀了?以前因外貌,走到哪裏都會被人多看幾眼,這很正常,可現在有周易走在身邊,他怎麼還會覺得眾人的焦點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呢?
哪怕意識到了這點后,他還是覺得古怪。
這位白眉道長似乎在這條街地位非凡,原本街邊有人已經站起來想跟秦沉周易搭話,結果看到他過來后,猶豫了一下,全都坐下不說,還都重新低下了頭。
街上又恢復了正常。
白眉道長打完招呼后也不離開,就站在周易右側扯些有的沒的。
就算周易只會答:‘嗯’、‘不’、‘對’,也阻擋不了白眉道長的熱情。
而且還一邊說,一邊總越過周易看向秦沉。
秦沉不由地摸摸鼻子。
自戀是病,他得找機會治治了。
**
直到周易拎着秦沉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並用直白表示‘不歡迎’的眼神盯着白眉看了十幾秒,對方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看來你真的很出名啊。”秦沉感慨,“連那麼大歲數的老人家見到你,也變成了迷弟。”
秦沉顯然是誤會了,可周易薄唇張開又合,不知想了什麼,最後又是答非所問:“他不老。”
“不老?!”但秦沉還是成功被帶偏了,“他滿臉皺紋,眉毛鬍子頭髮全白了,就連眼睫毛都白了,還不老?”
“他特意化的。”
“為什麼?!”秦沉很是不解。
“……這樣看起來可信度更高,人們更信任年紀。”周易垂眼。
……
原來搞風水的,也需要套路,三百六十行,誰都不容易啊。
“那他今年多大?”秦沉望向與他們隔了三個攤位,此刻還在朝這邊探頭看的白眉老道,心情有些複雜。
“二十六歲。”才比他大了四歲?
難怪腳下生風!
**
兩人一人拎了個小板凳,在街尾坐着,大概是位置太靠里,一上午過去竟然連一單都沒接到。
可也不能全怪攤位,那個白眉小道跟他們隔了不過三個攤位,一上午竟開張了七八回。
每次批卦畫符時表情嚴肅,客戶一走立馬就摸着剛收到的紅包,甭管厚薄,眉開眼笑,一口白齒比秦沉看着還利,哪兒有半點兒年老的樣子。
看來套路真的很重要。
不過周易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不驕不躁。
畢竟兩人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這個。
直到下午一點半,溫度升到了二十八度,兩人都沒機會從凳子上起來過,更沒人來找他們。
白眉小道又完成了兩單,將一薄一厚兩個紅包放到口袋后,朝着秦沉和周易走來。
一邊走,嘴裏騷話還不停。
“看起來即使是堅持唯物主義的現代社會,干這行也還是賺的。”
“小周同志,就說了你得化個妝,看,到現在還沒開張吧。”
周易沒理他,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
白眉小道一直笑嘻嘻的,被無視不僅不惱,還遞給了秦沉和周易一人一盒水果撈。
“外賣剛到,還是冰的,天熱,給你們倆也點了兩份解解渴。”
因為正坐在太陽底下,沒物體遮擋曬了一上午,秦沉早就被熱得頭昏。
雖然周易沒過多表態,但從兩人不多的交談……
不對,是不多的白眉談中,也能分析出兩人交情應該不錯。所以見周易沒拒絕,秦沉也沒推,道了謝就接了過來。
打開透明塑料蓋,拿勺子從碗中挖了塊西瓜,連帶浸着甜牛奶的碎冰沙一起吞入口。
“嘶……”又涼又爽。
水果撈里還加了好多芝麻和碎花生,嚼起來口感豐富,美味極了。
冰甜的感覺讓秦沉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心中直呼過癮。
秦沉吃得開心,周易卻被白眉纏地沒時間吃。
“又沒人找你們算卦,為什麼還要繼續坐在這裏。”白眉問。
“等人。”周易答。
“等什麼人?”白眉又問。
“等有緣人。”周易又答。
……
聽着這樣的對話,秦沉抽了抽嘴角,要擱他,這話絕對沒法接。
可白眉不一樣,無論周易回答的多簡略,他都能鍥而不捨地問出下個問題。
就着這樣沒有營養的一問一答,秦沉吃完了一整份水果撈,又開始閑得發慌,觀察起了應付白眉的周易。
秦沉今天穿得已足夠清涼,在這樣的烈日下烤了幾小時就已經有些受不了。
一旁的周易,明明身上裹了一層又一層的衣服,還都是長袖,加上束一半披一半的長發。
這看了都讓人心裏生出一股熱氣的裝扮,偏偏周易穿起來泰然自若,跟不怕熱似的,臉上連滴汗都沒冒,皮膚好得跟剛塗了水乳又抹了層面霜似的,清爽又白皙。
那白眉小道也是,明明臉上黏了那麼多假皮,卻一點汗都沒流。
難道這是用了什麼‘清涼術’?
真好,他也想學法術。
秦沉邊吃邊偷看,或許是羨慕的眼神太過熱烈,讓人無法忽視。
周易還是回頭看了秦沉一眼,見對方捧着的塑料碗已經空了,他心下瞭然,把自己這份沒開封的遞了過去。
“我不愛吃甜的。”周易式口是心非。
……
“你怎麼可能不愛吃甜的?”秦沉還沒拒絕,那聒噪的白眉小道就先開了口,他對着周易翻了個白眼,“你就是想給人秦大師吃吧。”
被拆穿的周易身體一僵:“……”
不過秦沉沒注意到,他更在意白眉的稱呼:“秦……大師?”
他有些莫名。
周易的身體更僵了些。
“是啊是啊,大師,既然咱們都搭上話了,我也不瞞着了,其實我過來是有事兒求您的。”說著,他從一旁拎出一個大包裹。
什麼時候拿過來的秦沉都沒發現。
只見他從包裹中拿出了幾件長袍和一根毛筆,語氣誠懇道:“您能給我們簽個名兒嗎?”
“……簽名?你們?”
“是啊,我們。”白眉指指自己背後,秦沉順着看去,只見攤位上的其他人都又在朝這邊看,只是這次,眼裏滿含期待。
周易:“……”還是沒兜住。
秦沉:“……”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秦沉恍然大悟,他低下頭默默地抽出筆沾了墨汁,龍飛鳳舞地在長袍上挨個簽名,明明都是上好的布料,居然為了追星這麼糟蹋。
“你們風水界還挺喜歡看美食直播的啊。”看着白眉拿着簽了名的道袍開心分發的模樣,秦沉有些尷尬地感慨。
“……”周易想反駁,可顏空興奮的模樣從他腦內一閃而過,他反駁不了,也不想糾正。
喜歡看美食主播,總比把秦沉誤當成天師更好,哪怕是周易也不想風水界聽起來那麼蠢。
幸好,秦沉背後不遠,一輛公交車到站了,動靜挺大,吸引走了秦沉的注意力。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女人。
她倦容滿面,周圍籠罩着一股淡淡的黑氣,快步走了過來。
但她挑人也很奇特,沒像其他客戶直接略過秦周兩人,還站在兩人面前猶豫了會兒。
雖然最後還是去了兩人對面的攤位,但至少也沒光看年紀,去找白眉小道。
周易挑眉,垂了一天的眼皮終於徹底睜開了,桃花眼開成了扇。
“來了。”他說。
“啊,怎麼會不攔着呢,當然攔着,她一直在我後頭追着,我能感覺到。”金鑫鑫抬手用袖子抹了把額頭。
秦沉這才發現,在這樣冷氣充足的車裏,金鑫鑫只是敘述了遍回憶,額上就出了一層汗,襯得他腦門發亮。
是心虛?
還是害怕?
金鑫鑫眼珠轉轉:“背後發涼,總覺得她就在我背後,跑的時候我都沒敢扭頭,拚命地跑了好久,出了小區才……”
他繪聲繪色地說著,可很奇怪,秦沉一點都不相信。
前面還說女鬼出現時,他動彈不得。
後面跳過許多,直說‘逃跑成功’,具體怎麼跑,為什麼能逃跑,也是在秦沉追問后才臨時扯的。
中間肯定被金鑫鑫略過了許多內容,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內容!
他想隱瞞什麼?
秦沉抬頭,疑惑地看向編故事的男人,有什麼事情比他的性命還重要,敢在周易面前撒謊。
“可是,”也不知是沒發現,還是懶得理,周易開口提的是另件事兒,“你說那人要害你?符咒失靈可能是半途遇到了什麼,又或是他道法不夠,被它們矇騙,這很正常。”
“你為何篤定他要害你?”周易指尖搭在劍鞘面上,輕敲。
金鑫鑫才說到一半,突然被打斷,張着嘴繼續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道長您別覺得我多想,我至少有八分把握,他想害我。”金鑫鑫眼裏閃過一絲陰狠。
但只是一瞬。
下一刻,他又恢復成和善無助的面孔:“這位大師姓戚,叫什麼名字就不知道了,我平時都喊他叫戚大師。”
“我的工作性質您也能猜到,不好對外多說,但對戚大師我是事無巨細全都交代過,他熟知我的每筆單子流程。甚至買家,他都會第一時間知道聯繫方式。”
“所以?”秦沉問。
“所以只要我出了意外,他就能拿着合同找買家簽約,錢能全部私吞。”
金鑫鑫冷笑。
“他最近缺錢,似乎是因為風水界有個什麼寶物要拍,為此他已經問我借過幾次錢了,但還是不夠。就跟我商量這次驅邪后,分賬他想多拿些,以後可以免費幫我驅邪幾次。”
秦沉瞭然:“你拒絕了。”
“當然拒絕了,我又不是傻子。”金鑫鑫咬牙,“這次宅子賣價那麼高,凈利潤有一千六百萬!全給他剛好夠拍下那玩意兒!他拿到寶物就跑,我怎麼辦?”
這確實滿足了要殺他的動機。
說到這裏,金鑫鑫似乎又想到什麼。
他語氣憤憤地抱怨:“還有個事兒,我給他當面轉賬時,瞥了眼手機,嘿您知道那孫子給我備註的是啥不?‘蠢貨二十號!’,合著在他心裏我一直就是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