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說完，老大還真跑出去給他倒了一碗水，親自給他灌了幾口。

楊東嶽不習慣被這麼小的孩子給照顧，他又不是沒手沒腳，忙打住說：“行了，剩下的你們喝吧！”

老大，老二，還有老三齊齊搖頭，對他的示好完全無動於衷，生怕他們一不留神，楊東嶽就走了，不要他們。

楊東嶽十分無奈，這麼拽着不是一個事兒，關鍵他也不敢用力甩開他們，只好打個商量：“咱這樣好不好，你們先鬆開我，讓我去洗個手，我這手怪髒的，你們抱着也不舒服，對不對？”

老大把喝水的碗放下，殷勤道：“爸，你等着，我去給你打水，不用你動手。”

老二又緊接著說：“爸，你別打歪主意了，一會兒喝水，一會兒洗手，你就是在忽悠我們，想拋下我和大哥，還有妹妹。”

老三聽了，一癟嘴，直接淚汪汪地趴倒在楊東嶽的大腿上，放聲大哭：“爸，爸，不走……不走。”

楊東嶽急了：“我不走，誰跟你們說，我要走了。快，別哭，別哭……”他最怕孩子哭了，一哭他就沒轍。

老三到底還小，聽了這話，立即抬頭，直愣愣地盯着楊東嶽，似乎在思考他說的是真是假？

老二又趁機說：“蘭子，別信咱爸，咱爸就是拿借口忽悠我們。他要是不走，他為啥三更半夜一個人跑出來，栽進水溝？”

蘭子又憋不住哭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看模樣是真可憐。

楊東嶽是真服了老二這個賊小子，這孩子才幾歲，咋就這麼警惕和不好說話呢！

“你是哥哥，你就別拿話惹妹妹哭了，我要是真走，那我早在你們回來之前，我就溜了。還有我三更半夜栽進水溝，是因為我想逮兔子，我好久都沒有吃肉了。”楊東嶽不管老二相不相信，他都得給老二一個解釋，不能讓孩子就這麼一直誤會下去。

老二不語，良久，他才出聲：“蘭子，別哭了，待會兒給你吃果果。”

蘭子吸了吸快要流到嘴邊的鼻涕：“果果，吃果果。”

楊東嶽瞧蘭子被老二給哄得老老實實，他才徹底放心。

不過這老二是真難對付，他說啥，他都不信。

“爸，水打好了。”老大端着一個大紅色的瓷盆，小心翼翼地朝他走過來。

楊東嶽看了看兩個死活不肯放手的孩子，就知道他想親自洗手，那是不可能了。

這不，還是老大親自用已經洗得發黑，起球的毛巾，給他洗臉又擦手，把他伺候的一步到位，讓他都不好意思地再開口，害怕老大又得跑來跑去，沒個歇息的時候兒。

“你們三個娃幹啥？趕緊把你們爸給鬆開，我要和你們爸說話。”楊東嶽都不知道該用啥法子，才能支走三個孩子，他的救星就來了。

“姥爺，我們不想爸離開。”

“姥爺，爸走了，我媽就活不下去了。”

“姥爺，姥爺，爸不走。”

三個孩子見了繃著臉，微有些嚴肅的林坤牛，都有些發憷，卻仍是鼓起勇氣，開口說出自己內心裏的真實想法。

林坤牛其實也摸不準自己女婿是個什麼意思？他跟孩子想得差不多，以為他是要鐵了心的離開柑家村，回到城裏。

而他今天一回家，林秋珍就跟他說女婿不走了，他不得不有些詫異和狐疑，決定先跟女婿談談，了解清楚，聽聽他究竟是想回去，還是留下？

“好了，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跟你們爸說。”林坤牛擺擺手，讓這三個娃別搗亂了。

這楊東嶽要是真狠了心，拋下老婆和孩子回到城裏，那他們咋說，咋做，都挽回不了。

三個孩子是真怕林坤牛，特別是當他露出一副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樣子，他們就不敢有任何意見，全都乖乖聽話地走了出去。

屋子裏就剩下楊東嶽和他岳父林坤牛。

林坤牛進來的時候，拿了一小凳子，他就擺在楊東嶽的對面，坐了下來。還從腰間掏出一截煙葉，捲成一小塊，放在煙斗里點燃，然後用力砸吧幾口，再張嘴，那飄飄渺渺地白霧被他給呼了出來，迅速遊盪到了楊東嶽的鼻子裏。

讓他有些不太適應地往旁邊挪了挪，企圖避開這一陣陣嗆人和熏得他快要閉着眼睛的煙霧。

“娃啊！今天就咱爺倆，你有話就跟我說，我也是過來人了，知道你不情願留在這個小山村，怕咱拖累了你。但是你當初和秋珍結婚，我們沒有逼你，你自己先答應的，對不？”林坤牛說心裏話，對這個女婿，他是不怎麼滿意，可架不住他是這周圍最有文化，長得最俊俏的男娃，還是他親自向秋珍表達要結婚的意思，他們才同意。

否則他們哪會把秋珍往火坑裏推。

楊東嶽從老爺子這句話里聽出了許多信息，原來這正主一直想離開這裏，弄不好，他一個人偷溜的時候，因為天太黑，一不小心掉進水溝，把命給丟了，這才論到她佔了人家的身體。

話說回來，他佔了人家的身子，他怎麼好對正主做出批判，他只有點點頭：“對，您說的都是事實，但那是我之前的想法，我後悔了，我不能離開他們，我一走，他們就沒啥指望，我……不能那麼沒有良心。”

“娃，你總算說了幾句人話，做人是不能不要良心。你想你走了，秋珍一個人拉扯三個娃，那她多苦，我們也老了，幫襯不了幾年，到那時，他們孤兒寡母不得被人欺負和瞧不起，那你這輩子過得去嗎？”林坤牛念在楊東嶽是個知識分子的份上，跟他當面講道理。

要是換做村裡其他人，只怕得叫上幾個壯勞力，把楊東嶽嚇唬一頓，揍一頓，讓他安分一些，別老想着拋妻棄子，回城裏去。

楊東嶽臉色微微有些尷尬和難堪，正主不會把他岳父得罪慘了吧！他怎麼感覺這老爺子不僅對他有意見，還話里話外地敲打他。

“過不去，過不去，我都知道，我不能做出對不起秋珍和三個娃的事兒，您就放心，我絕對不會丟下他們。”楊東嶽是真的明白沒有丈夫的女人，在農村會怎麼受人欺負和白眼。再說，她還有三個孩子，想再找一個好的，哪有那麼容易。

林坤牛聽着楊東嶽的再三保證，嘆了一口氣：“但願你這回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我們。”

啥？正主以前經常向他們這麼承諾，難怪林秋珍和三個孩子都那麼擔心和警覺，合著做出的承諾太多，已讓他們失去了相信的勇氣和期望。

林坤牛見他還愣着，以為他是真的在思考他跟他說得那些話，這面色不由好看了一些，催促道：“別想了，咱吃飯去。”

“誒！”楊東嶽現在只要聽吃飯二字，保管及時回神，他是真的餓，就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半個多小時之前他不是才吃過一碗高粱稀飯，結果這會兒肚子還是空落落的，消化力強到他自己都驚訝了。

這一天不吃飯就餓得慌，再加上十天半個月吃不到一次肉，那肯定缺油水，只能全靠米飯以及其他糧食過活。

這麼一來，他得悠着點，不能到了飯桌上就放開吃，搶了家裏其他人的口糧。

等他終於能輕輕鬆鬆跟着林坤牛走出屋子，哪想到，他才剛剛踏出門檻，這三娃就趕忙走上前，緊緊挨着他，大有一種看犯人的架勢。

楊東嶽是真哭笑不得，這三個娃明顯是站在門外偷聽了他們的對話，他們也同林坤牛一樣，不相信他的保證，非要步步緊跟。

可瞧着蘭子有些搖搖晃晃地小身子，他實在不忍心，急忙將她一把撈起來，抱在懷裏。

蘭子笑嘻嘻地啵了一口楊東嶽的右臉頰，無比興奮：“爸，爸，爸好。”

楊東嶽被蘭子這一番動作，整得非常心軟，忙騰出一隻手，牽住另一邊緊靠着他的老大和老二。

三個孩子，他都要同等心對待，不會過多偏向誰。畢竟他自己就受過不被父母重視，以及忽視的情況，她上輩子是老三，她上頭有兩個姐姐是雙胞胎，長得很漂亮，父母一直都偏愛她們，她作為老三，不能說是兩個姐姐搶了她的風頭，或者有意奪走父母的寵愛，她只不過是很早就學會獨立，讓父母有意識地側重一方相對來說，比較弱勢，能力不太好的孩子。

時間長了，他們的關注力越來越不在她的身上，認為她自己能完成好一切，可惜世事無常，他們在她十九歲那年，遇上飛機失事。那之後，她的兩個姐姐，也不怎麼跟她來往，她們住到了舅舅舅母家，聽說跟表姐相處得很不好，偏偏舅舅舅母都很喜歡她們，主動幫她們找工作，還給她們介紹相親對象。

她大約是羨慕不來的，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有討別人喜歡的特質，還有就是她的性格偏硬氣，喜歡獨來獨往，不太適合住到別人家，讓別人替她張羅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