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親吻與訴說(9)
晉江獨家發表,訂閱比例不足,補足訂閱可見。一頓飯鬧鬧騰騰吃到了晚上九點,眾人一起走出去。
本來還張羅着要接下一場繼續玩,想了想第二天周一,該上班的上班該上課的上課,最終還是作罷,大家約好以後有時間再聚。
自然是要先把女孩子安排回去的,二狗和方舒順路,李思璇沒喝酒,自己開了車,體貼的苟學委看向秦研,熱情問道:“秦女神怎麼走?”
秦研的表情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不太好看,她此時已經戴上了墨鏡,下巴高揚,紅唇抿着。
她站在飯店門口張望了一圈兒,又去旁邊打了個電話,沒一會兒,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回來了:“剛忘記給助理打電話了,說是剛出門,一個小時後到。”
還有沒眼力價兒的直嚷嚷:“讓顧老師送你回去啊。”
二狗翻了個白眼,看了說話的人一眼。
剛剛在包廂里,顧從禮話一出,整個房間都安靜了好一會兒。
從剛剛在飯店大堂里開始,顧從禮一共也就跟時吟說了兩句話,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位置都沒坐在一起,可是就是這兩句話,已經足夠令人遐想連篇了。
眾人神情各異,原本以為是點錯了鴛鴦譜配錯了對兒,還是時吟解釋,說她現在和顧從禮勉強算是同事,作業指的其實也是工作上的事情。
不過從態度上,一整個晚上,注意過這邊動靜的基本上也都看出來了。人雖然是秦研帶來的,可這一頓飯下來,顧從禮根本沒怎麼搭理過她,明眼人多多少少也都看明白了幾分。
剛剛脫口喊出來的那個人對上二狗的視線,也反應過來了,訕訕道了個別,腳底抹油飛快鑽進的士先溜了。
但也沒什麼影響,秦研目的達到,順着台階就下了,優優雅雅笑,聲音溫軟,三分打趣:“顧老師,有沒有空送我一程?”
顧從禮側頭:“你助理不是來嗎。”
秦研一臉為難:“他說現在過來要一個小時才能到了。”
顧從禮:“那你等一會吧。”
秦研:“……”
秦女神連墨鏡下面露出的那塊兒下巴都變色了,踩着細高跟咔嗒咔嗒下了台階,攔了輛的士鑽進去走了。
時吟在一邊聽着,又忍不住想偷偷笑。
她靠在玻璃門邊,抬手摸了摸鼻子,唇角藏在掌心后悄悄彎起一點弧度來。
人走的差不多,只剩二狗和方舒,時吟看着她倆上了車,又看了眼苟學委喝得通紅的臉,不放心的拍了車牌號,才看着他們走。
就只剩下時吟和顧從禮。
夏夜晚風涼意微微,吹散了空氣中的悶躁,綠植蔥鬱,樹影搖曳。
時吟偷偷抬眼看他。
男人走在她前頭,只一個頎長背影,寬肩窄腰,一雙賞心悅目的大長腿。
後面的的士開過來,他走到車邊,回頭,居高臨下瞥她一眼,往車門揚了揚下巴:“上。”
時吟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顛顛跑到後排去,拉開車門鑽進去。
關上門第一件事兒就是放下車窗往外瞅,就看着他也跟着鑽上了副駕駛,報了她家小區名。
時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小心翼翼地伸着腦袋往前:“主編,您打算跟我回家啊?”
“……”
顧從禮無聲地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眼神怪異。
時吟也不敢說話了,乖乖地重新靠回到後座。
過了兩分鐘,她又忍不住,低聲嘟噥:“我家也挺大的,夠兩個人睡了……”
這次,顧從禮直接轉過頭來。
光線昏暗,只有車窗外街燈的暖光被拉長了濾進來,他的眼睛又漆又暗,嘴角繃著,沒什麼表情,看起來有點陰沉。
時吟連忙閉上了嘴,安安靜靜地看着他。
她今晚喝得確實不少,白的摻了啤的,一雙杏子眼卻依舊清亮。
顧從禮微眯了眼:“不是醉了?”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回事兒。
莫名的又開始不開心了。
時吟沉默了一下,沒說話。
然後,毫無預兆的,她抬手把着副駕駛靠背坐直了身子,人整個靠過來,臉側貼着座位,下巴往上一擱。
顧從禮還側頭垂眸看着她,她的臉倏地貼過來,兩人之間距離無限靠近。
男人的五官在眼前放大,黑夜彷彿也染黑了他的瞳孔,濃郁深沉的黑里像是有無數只從地獄裏伸出的手,拉着人幾乎快要被吸進去,一同淪陷於沸騰業火之中。
她垂眼,視線黏在他薄薄的,柔軟的唇瓣上。
時吟無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酒壯慫人膽。
她覺得,自己有膽子這麼近的距離盯着他看,可能是真的有點喝醉了,已經開始神志不清了。
她還沒回神,顧從禮已經轉過頭去了,時吟直起身子,晃了晃腦袋,又重新擱上去:“我藉著酒勁兒調戲了秦研,你不高興了?”
連敬語都沒有了。
顧從禮無波無瀾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剛剛為什麼沒送她回去?”她又問。
他重複:“跟我有什麼關係。”
時吟抿了抿唇,心跳變得有點兒快。
她頓了頓,輕輕吐出口氣來,聲音低低的:“可是你送我了。”
“你是我的作者。”
她連呼吸都停了兩秒。
即使他這話說的時候平靜又冷漠,聲音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也沒有任何其他別的意思。
但是就好像,她與他之間終於再次建立起了關係的紐帶,不再是無關的人,即使只是編輯和漫畫作者的關係,她也是“他的作者”了。
不重要也沒關係。
不特別也沒關係。
只是作為他的作者,好像也都已經足夠。
時吟彎起唇角,一晚上的煩躁鬱氣簡簡單單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整個人重新靠回到後座里,側頭看向車窗外。
車輛高速行駛,車窗開了一半,晚風灌進來,溫涼清爽,女生的聲音夾在風力,輕輕淡淡的:“主編。”
“嗯。”
“你不用跟我打親情牌了,就算你這麼說,我明天之前也不可能畫完三十四張原稿的,天王老子也畫不完。”
顧從禮沒說話。
時吟頓時有了底氣,覺得有必要鬥爭到底,讓顧從禮這次能夠清醒的認識到自己之前的要求有多麼可笑,多麼神經病,多麼反人類,多麼不可能做到。
而且他是編輯,她才是畫畫的!時一老師入行以來叱吒風雲三四年,這點場子找不回來以後還要不要混了。
這麼想着,她一咬牙,側過身來,在狹窄的後座哼哧哼哧翹起了二郎腿,揚起下巴,一臉很屌的樣子,大着膽子繼續道:“三十四張原稿,你如果兩天內畫得完,我跪下來給你磕頭,再叫你三聲爸爸。”
只因為一句拒絕就玻璃心一陣受挫,還哭了一晚上。
她本來就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知道八成會被拒絕,還是沒忍住矯情地難過。
明知道基本上是沒結果的,可是就是想嘗試,就是想靠近,就是忍不住找出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就是不由自主會生出那麼一點點期望來。
萬一呢。
萬一他瞎了眼,萬一自己走了狗屎運呢。
他那麼優秀出色,那樣好,時吟一刻都不敢等,生怕自己猶豫等待的時候,他就已經被別的女孩兒騙走了。
所以還是算了,念在他是初犯,這次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他了。
誰讓她喜歡他呢。
*
休息日街道上熱鬧,時吟家算校區房,附近小學初中幼兒園一條龍,旁邊自然也有很多私人的補習班。
時吟路過十字路口的時候買了個炒冰果,邊吃邊沿着附屬小學往前走。
休息日,學校里安安靜靜的沒人,旁邊的補習班什麼的倒是很多家長領着孩子進進出出。
再往前走拐角處是一家畫室。
這裏原本是個琴行,連帶着上課,離着時吟家不遠,偶爾路過的時候能聽見裏面滋滋啦啦的提琴聲像電鋸一樣。
此時卻是一片安靜,不知道什麼時候改成了畫室,漆黑的牌匾上白色的字體乾淨凌厲,只寫了兩個字:畫室。
連名字都懶得起。
時吟腳步停住,在門口站了片刻,鬼使神差走進去。
因為時母致力於把她培養成一個多才多藝的小才女,從小到大時吟各種課也沒少上,長笛鋼琴架子鼓,古箏書法拉丁舞,唯獨沒學過畫畫,大概是時母覺得她性格活潑,可能坐不住。
時吟也沒想過自己會有踏進畫室的那一天。
裏面空間很大,空調開得足,灰墨色牆面上掛着白色的裝飾畫,裝修風格也透着種很有格調的冷淡感,前台兩個人,左手邊玻璃隔開的一間間諮詢室,有些帘子半垂。
見她進來,前台很熱情的打招呼:“您好。”
時吟走過去,清了清嗓子:“這裏教畫畫的嗎?”
前台小姐姐笑了,似乎覺得她這個問題很可愛:“教的,學畫畫嗎?”
時吟點點頭。
“多大了?”
“十七。”
“那不是明年要高考了,準備藝考?”
時吟摸摸鼻子:“……嗯,還沒考慮好,就覺得比較感興趣,想先看看。”
“有沒有基礎呢,學過畫畫之類的嗎?”
“小學初中的美術課算嗎?”
“……”
看來是不算了。
前台垂着頭,隨手寫了些什麼,起身,領着她進了旁邊諮詢室。
二十分鐘后,時吟走出了畫室,手裏捏着空空的皮夾子,還有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