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Part 2 宇宙搭車客】04
chapter04
今天已經是李滄漠失蹤的第七天。
那一日,大家忽然發現車隊的車少了一輛,嚇得大家大熱的天都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等到發現失蹤的人是李滄漠,更是炸開了鍋,詭異的氣氛變得更濃厚。
雖然大家立刻跳轉車頭尋過去,但是在沙漠裏風一吹車輪的痕迹立刻就沒有了,車隊找了一圈也不過是在茫茫的沙漠裏打轉而已。
本就不是多親近的關係,臨時組的隊,車子忽然失蹤本就有些聳人聽聞,大家都心生退意,不願意再多逗留。領隊見到這些人心不齊的草台班子,又沒什麼好的裝備,也不敢帶着大家再胡亂深入,眼見天色要暗了,變帶着車隊緊急撤回了魔鬼城的接待中心,結束了這次穿越,並且立即把李滄漠失蹤的時間上報,準備組織救援。
雖然李滄漠的公司非常想壓住消息,奈何這一趟穿越羅布泊之旅有太多記者一起,大家各懷心思,想挨個打點都打點不過來。幾家媒體也都存着不能讓別家捷足先登的念頭,公司和媒體的談判還沒開始多久,消息就陸陸續續發出去。到了晚上,李滄漠沙漠失蹤的報道,連帶着照片、視頻在網上便都有了。
等到深夜,“李滄漠羅布泊離奇失蹤”的新聞就已經在各大社交網站裏爆炸開。
網站的編輯和程式設計師們苦不堪言,因為忽然爆發的流量,只得連夜加班處理這個大新聞。
媒體從業人員們對李滄漠這個人當真是又愛又恨,愛的是他總能造出新聞點來,恨的是他實在是一刻都不讓他們消停。
前不久前才爆出“亞洲炮王”的醜聞,娛記們加班加點搜集各方消息,採訪各種相關人員,然而還沒來得及休息,李滄漠就又爆出隱婚的消息來,還有視頻為證。
狗仔們只能通宵加班加點尋找這位新娘子的消息,挖地三尺準備把她扒得個赤`裸裸,皮都不剩,還買來得及好好睡一覺,就又一個爆炸性消息砸過來,李滄漠在羅布泊消失了!
電視連續劇都沒有這麼跌宕起伏。
網上的吃瓜群眾自然也是緊追八卦不放,這曲折離奇的故事發展叫大家追得不亦樂乎、忘乎所以,甚至都影響了大家的工作熱情,網上還出了惡搞圖片,什麼老闆要追李滄漠的新聞,今天放假一天。
大家時不時刷新一下社交軟體,都只想看看這個包含着醜聞、陰謀、愛情、冒險、恐怖、家庭倫理的連載劇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大結局。
對於李滄漠失蹤一事,大家看法不一,神秘論的有,陰謀論的有,有的笑,有的哭,還有的在點蠟燭。
飯圈一派哀嚎遍野,八圈則是熱火朝天。一開始還有人懷疑是不是假消息,畢竟這麼聳人聽聞的事情還是少見,然而第二天就又爆出了李滄漠的“遺書”。
李滄漠給經紀人留下了一封從郵箱定時發送的“遺書”,說他是自己脫對,要獨自去沙漠尋姚寶珠。還說知道這一去大概是九死一生,所以留下這封信告別,說這是他的選擇,無需再浪費人力物力尋找他,這片沙漠太大,找到他們的幾率太渺茫,就把他們的命運交給老天爺就好。
經紀公司也知道這件事情是掩蓋不住的,便大大方方把情況和大家交了底,遺書略作修改之後也公佈了,一是澄清各方謠言,二是把自己的責任也撇清。
……
“我知道丟了個爛攤子給你,咱來這麼多年兄弟戰友,我這麼做的確挺不夠意思的,還特別重色輕友,但自私就自私吧,反正在大家的眼裏我就是個為所欲為、不負責任的男人,我也懶得解釋,乾脆就坐實了這個名頭算了。
“我是非得去找姚寶珠不可的,就算我知道自己簡直就是去送人頭的;就算我和她從來都是擦肩而過、萍水相逢的關係;就算這個冷漠、孤傲、刻薄的女人壓根就沒把我放在心上,但是我就是非找她不可,就是願意為了她去死。
“一個大老爺們兒,不為自己愛的人死,還為什麼死?
“萬一我要是能帶着她回來,我到時候老老實實地跟大眾請罪道歉,之後做個老老實實的搖錢樹,算是彌補我這回給你惹的麻煩,給公司造成的損失。我要是回不來就把我的遺產都處理了就行了……
“我知道這很可能是我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信息,本來想說點高級詞彙,但我這個人沒正經慣了,也不想搞得那麼煽情。就是要對那些誣衊我是亞洲炮王的人說一聲,你們給老子等着,老子要麼回來了收拾你們,要麼做鬼了去找你們!
“我李滄漠這輩子雖然沒有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但也算是坦坦蕩蕩,沒有做對不起誰的事情。本來想浪蕩一生,沒想到卻鍾情於一人。我不求能從沙漠裏走出來,只求能找到她,就算她想死,我也陪着她一起死。
“所以也別找我了,就當我死了,咱怎麼也是個公眾人物,要做點好的示範,不能別浪費國家的資源、人民的財富。
“生死有命,就這樣吧。”
李滄漠的這封遺書再次把這件事的熱度掀到頂點,雖然他要求不要救援,救援隊也知道找到他的可能性不大,但人命關天,又是這樣的公眾人物,浩浩蕩蕩的救援隊還是出發了。
魔鬼城組織了一百輛車的車隊進沙漠裏尋人,第二天由李滄漠強大的粉絲集合而成的組織嚴密的百輛車隊也趕來羅布泊要拯救她們的愛豆。
就這樣,幾百輛車子的車隊在搜救人員的組織下進入羅布泊尋人。
尋人的這幾天網上八卦的工作也沒歇着。
作為這件事情的起因,姚寶珠的身份也被徹底曝光,大家這才發現,雖然李滄漠這個大明星的一舉一動都引得大家注目,但是姚寶珠這個女人的人生才真的是這個事件里最精彩的部分。
傳奇的女科學家,年輕聰慧,容貌美麗,她的成就即便是放在在歷史的星空去度量,依舊璀璨光輝,明明是天之驕女,然而這樣一個人卻身負沉痛悲傷的過去,連最殘酷的編劇都不敢把這麼多不幸全都加之在一個人身上。
大家對姚寶珠這個人的興趣,很快打過了這件事本身,她的過去也像是被掘墳一樣被眾人從墳墓里挖出來欣賞、討論、分析……
她的過去、她的痛苦、她的疾病,都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感興趣的談資。
神秘的羅布泊,詭譎的無人區,心碎絕望的女人,奮不顧身的浪子,這兩個人的生死,終於在網絡飛快地傳播,各路有心人的添油加醋下,這兩人的感情和人生便成了一段跌宕起伏的黃沙傳奇。
而他們個人的生死呢?彷彿成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已經不再是大家關注的重點,事已至此,這段悲劇故事在圍觀者心中已然是有始有終,完美落幕。
到了李滄漠失蹤的第五天,政府這邊已經結束了救援,畢竟投入這麼多的人力物力在一個渺茫的事情上不符合實際,也毫無意義。
見到政府部門的車子撤了,有些粉絲也離開了,追偶像追得再真情實感,最終也抵不過自己的生活重要,誰還能真的不要工作不要家人,永遠留在這裏呢?就算還有些死忠粉堅持,也覺得希望渺茫,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堅持太久。
畢竟別人的事情即便是生死也是別人的事,還沒有自己刮破了手指要緊。圍觀者要的只是新鮮的刺激,只有不斷地、越來越強烈的刺激,才能再度激起感官的興奮,讓大家在打着哈欠的午後,在睡不着的深夜,能有點事情填補空虛麻木的大腦,
這個世界與我們無關,我們也與世界無關。
到了李滄漠失蹤的第七天,就連熱搜都不再是李滄漠和姚寶珠了,他們已經遠遠地掉到了十名開外。
昨天夜裏,一個知名男星婚內出軌的八卦飛快地霸佔了新的熱點榜首,絕大多數網友迅速撲進了新的八卦里,就像遺忘無數箇舊新聞一樣,大家飛快地忘卻了那兩個在大漠裏生死未卜的人。
於是在李滄漠失蹤的第七天,這個曾經的當紅愛豆就飛快地被觀眾們拋之腦後了。
……
“現在應該有很多人在找你吧?”姚寶珠問。
沙漠的夜裏很冷,李滄漠和姚寶珠生了火,裹着同一張毛毯取暖。
“可能吧,不過就算有,現在人也該散了。”
“怎麼會,你不是大明星嗎,我記得你給我說過,你是什麼……少女狙擊手,芳心縱火犯?”
李滄漠笑起來,挑挑眉,用自嘲的語氣說:“對啊,我就是傳說中的持靚行兇偷心賊,又甜又咸小野狼;行走人間荷爾蒙,懟天懟地大總攻;史上最強撩機,十億少女的夢……”
姚寶珠大笑起來,察覺到李滄漠的神情有些落寞,道:“是啊,你這樣的人一定有很多人惦念着,為你祈禱,希望你能平安回去。”
“得了吧,這都一周了,誰還記得我,我在羅布泊失蹤,人沒找到也就沒有後續的故事,再加上也沒有新的作品、新聞,我很快就會被忘得一乾二淨。”
“粉絲這麼無情嗎?”
“粉絲可能沒那麼容易忘記你,但是事實上粉絲愛的也不過是你的人設,你的悲喜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當明星很容易讓人有一種自己站在世界中心的錯覺,身後有上百人的工作團隊,有人花幾個小時給你化妝,有設計師給你造型,有伴舞,有助理,黑暗裏總有燈光打在你身上,你就覺得自己真的不會落幕,而事實上,曲終人散,大家各自回到家,吃各自的飯,睡各自的床,你舞台之後你的人生沒有人關心,你的悲歡離合都是你自己的,世界與我們無關,我們也與世界無關。”
姚寶珠倒是難得聽到李滄漠說這麼走心的話,回頭看向他,見到李滄漠正看着火光出神。
“你當初為什麼要選擇這一行?”姚寶珠問。
“當初是喜歡唱歌,不過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變了,不服氣,不甘心,就是想壓那些傻逼一頭,要比他們紅,要不被人踩在腳下,要別人看得起,要賺跟多錢,有更多人愛,去演戲,去代言、去上綜藝節目……每天的時間排得滿滿當當的,等到有一天幡然醒悟,卻為時已晚,從前的那顆真心再也找不回來了,原來不是沒有熱切的愛過,但現在那股熱愛是真的不見了,我甚至一點辦法都沒有。”
李滄漠點燃一根煙,抽了幾口,氤氳的煙氣讓他的側臉美得有些迷幻。
“你看星星,我唱歌。你看星星的眼神那麼明亮虔誠,我的歌卻沒有溫度。”
“可我覺得你唱歌好聽啊。”
李滄漠卻還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並不為姚寶珠的誇獎而高興。
“打動得了觀眾,打動不了我自己,有什麼意義呢?本來觀眾就容易被煽情,沒意思。”
姚寶珠沉默下來,她知道這是屬於李滄漠的孤獨,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孤獨,那是任誰都無法排解的。姚寶珠面對神秘黑暗的宇宙時,李滄漠面對成千上萬張狂熱卻陌生的面孔時,都是一樣的孤獨。
她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兩人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直到李滄漠輕輕哼起歌來。
……
左手的泥呀,右手的泥呀,
知己的花衣裳,
世界本該是你醒來的模樣。
……
“這首歌叫什麼名字?”姚寶珠問。
李滄漠立刻面無表情地回答道:“玩泥巴。”
姚寶珠輕笑一聲,都這窮途末路的時候李滄漠還要貧一下,雖然她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但是她知道肯定不叫玩泥巴。
“你接着唱啊。”
……
年少的輕狂遲暮的傷
都等着被她原諒
原來你就是我贖罪的渴望
……
年少的輕狂,遲暮的傷,
都等着被她原諒,
原來你就是我回去的地方。
……
“我們是不是快死了?”過了很久李滄莫問。
“是啊,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