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第七章
想現在試薛錦玉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已經在崔氏床上睡得跟小豬一般了,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元瑾他們說話都沒有將他吵醒。
薛青山發現女兒在朝薛錦玉的方向看,又輕輕嘆氣:“父親也明白,你是為了咱們家裏好。但知子莫若父,你叫他吃喝玩樂,略讀些書行。但你想讓他去和雲海、雲濤爭,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其實父親說的元瑾也明白。
別看薛青山寡言少語,也不爭什麼東西,處世低調。但其實他是個非常清醒的人。
即便她再怎麼聰慧,若是想要□□的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恐怕也無能為力的。
在將一切都仔細思索,聯繫自己這親弟弟,平日裏三天都背不下一首五言律詩的極品資質之後,元瑾的心也冷卻了下來。
難道……只能這麼算了?
希望之後又絕望,其實並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元瑾回到了房裏。經歷今日的情緒波折,她實在是有些累了。但她走進房門之後,發現一道細瘦的影子竟然還坐在炕床前等着她,竟是薛聞玉。
“四少爺怎麼在這兒。”元瑾問杏兒。
杏兒道:“您昨日說要和四少爺繼續下棋。他從辰時就坐在這裏等您,一直等到現在。”
那豈不是等了近六個時辰了!元瑾眉頭微皺:“你們怎的不勸阻?”
杏兒有些委屈:“娘子您不知道,咱們哪裏勸得動四少爺!”
元瑾便走過去,溫聲對薛聞玉說:“聞玉,今天天色已經太晚了。我叫嬤嬤送你回去了,好不好?”
薛聞玉看着她,白玉般的臉面無表情。他沉默很久,開口說道:“你說的,下棋。”
他很少說話,因此聲音帶着一些沙啞。
這明明是平靜的語氣,卻讓元瑾生出幾分騙了小孩的愧疚。人家都等了她六個時辰了,她卻一回來就讓人家回去,還算什麼姐姐。不就是陪他下幾盤棋么,有什麼大不了的。
元瑾叫柳兒拿了棋盅坐下來。將黑子放到他面前:“那好吧,你要黑棋,你先走。”
薛聞玉這才接過了棋盅,卻沒有開始下,而是把她的白棋盅也拿了過去。隨後從兩個棋盅中拿齣子放在棋盤上,擺出了一個棋局。元瑾原以為他是胡亂擺的,但等她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局有些眼熟。似乎是……他們昨晚下的那盤棋!
元瑾有些不敢置信,再仔細看,的確是他們昨晚下的那盤棋!
她在棋藝方面天分超群,這還是不會記錯的!元瑾看了聞玉一眼,再次將棋局再次打亂,對聞玉說:“你再擺一次我看看。”
薛聞玉大概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把棋局打亂。但還是一子子將它們擺回原位。
他當真記得昨晚的棋局!
薛聞玉,常人眼中的一個痴傻人,竟然有過目不忘之能!
元瑾久久地不能說話,她重新而鄭重地打量她這個弟弟。他雖然長得非常好看,卻很沒有存在感。因為他幾乎就不怎麼說話,由於長期的孤僻和木訥,跟人接觸也顯得有些不正常。
他皺了皺眉,可能是等得太久了,把白子放到她的手裏:“下棋。”
元瑾深吸了口氣,決定先同他一起下棋。
她昨天教了薛聞玉怎麼下棋,他今天便能照着她說的路子,一步步地隨她下。雖然跟她比還有很大不足,但卻是天賦異稟,竟能接得住她的棋了,而且還能反堵她的棋。
元瑾終於是確定了,這個弟弟不僅能過目不忘,恐怕還聰明過常人數倍!就是她當年教朱詢下棋,他也沒有聞玉這樣的天分。
這讓她內心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這是一個絕對荒謬的想法,恐怕若是旁人聽了,都要笑她是瘋了。
這次定國公府選繼子,她能不能……讓聞玉去試試?
薛錦玉的資質是肯定不能入定國公府的眼了,別說定國公府,薛老太太這關都過不了。但是聞玉卻未必。他有如此的天分,難說不會有機會!
她看着薛聞玉,雖然他仍是那副無悲無喜的樣子,寡言少語。但她卻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想法了。
薛老太太其實並非一個重嫡輕庶的人,實際上她日常還是很照顧庶房的。何況這次不光是只有她們薛家一家人去選,倘若是為了增大入選的可能性,薛老太太是絕不會拒絕帶上薛聞玉的。這點她還是對薛老太太有了解的。
既然這樣的話,沒什麼是不可以的!
元瑾心中念頭百轉,最後才定下了思量,問他:“聞玉,如果姐姐交給你一件事,你願不願意去做?”
薛聞玉卻沒有反應,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說話,靜靜地繼續下他的棋。
元瑾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了。薛聞玉就算智力超群又能如何,他連基本的與人交流都做不到,難道還能去爭奪定國公之位嗎!
但正當她想讓下人帶聞玉去休息的時候,他卻看着棋局,突然開口說話了。
“想我做什麼事。”
他說話竟然很正常。
元瑾這才知道,原來薛聞玉是能理解別人的意思的,他只是從來不表露罷了。也許是周圍的人的反應,他也從來不需要。
元瑾也並沒有把他當孩子,而是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頗為鄭重地跟他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這件事未必會很好玩,甚至可能會有些危險。但它會讓你會得到權勢地位,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而姐姐會保護你去做這件事。”
他嘴角微微一扯。
“若是幫你,有什麼好處?”他繼續問。
他是在問她要好處?元瑾頭一次把這個弟弟當成正常人,知道他其實是能流利完成對話的,並且思維是很清晰的。元瑾問他:“權勢地位還不夠的話,那你想要什麼好處?”
聞玉輕輕問道:“你剛才說,會保護我?”
元瑾道:“這是自然的,否則你一個孩子豈不是太危險。”
他想了想,放下了棋子說:“我答應了。”
這盤棋其實已經下完,元瑾贏了。
“聞玉!”元瑾見他似乎要走,又叫住了他,她還有個問題想問問他。見聞玉停止了,她才開口道,“你其實也並不像旁人說的那樣神志不清,為何平日從不表示?”
薛聞玉卻是沉默了很久,但並沒有回答她。
“如果你要和姐姐一起去做這件事,你就不能這樣繼續下去。”元瑾告訴他。
他聽到這裏才說:“……知道了。”
等聞玉的身影離開之後,元瑾沉默了片刻,其實她也應該知道是為什麼。對於薛聞玉來說,無論是周圍的人還是事,也許他都覺得……沒有應對的必要了。因為這周圍從來沒有一個人與他相關,也從沒有一個人,對他有過期許。
他在薛家活了十多年,卻只像個影子,從來沒有人真正的注意到他。
他應該,就是這樣的心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