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幫你全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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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邱爺爺的一條腿,就是在幾個月後的衝突中,被眼前的這個人硬生生打斷,後半生的一瘸一拐,也就是拜這個人所賜!
邱明泉永遠都記得,當年才十幾歲的他,被這些人推倒在地,眼睜睜看着那條粗大的木棍,向著爺爺腿上砸去。……
“他們是來強買房子的,混賬東西!”他在心裏咬牙切齒。
“這個人後來怎麼樣了?”封睿忽然問。
邱明泉一怔,回答:“他買下這些不少住宅和地皮,恰好趕上後來的新區開發……後來成了房產公司大老闆,據說非常富貴。”
封睿從鼻孔里嗤笑一聲:“恰好?你還真是幼稚。”
世人都知道1990年4月,總理在東申市宣佈開發開放普東新區,可是稍微有點消息的,就該知道,真正的時間點是1988年5月,東申市政府召開的那場“開發普東新區國際研討會”!
而現在,有些魑魅魍魎,就已經聽到風聲、蠢蠢欲動了吧?
只是,一個街頭惡霸,他又何德何能知道這些歷史性的機遇呢?封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院裏一陣沉默。……
這個惡霸名叫王大全,手下能夠集結的地痞流氓足足有幾十人,上一次來,就堂而皇之地提出要求,用極便宜的價格購買這裏所有的住宅,說是他家要辦磚瓦廠,正需要這大片地皮。
居民們當然不願意,就他出的那點錢,還不夠在別處買上一半面積,真的收錢搬走,就只能永遠租房度日。
--能有一片遮風擋雨的地,就算再小再舊,也是自己的家不是?
劉琴花大着膽子,先說話了:“王哥,我們大傢伙商量了一下,實在不能賣房子。我們拖家帶口的,搬家不容易,再說了,那點錢也不夠……”
王大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身邊怒目而視的劉東風,走了過去。
他囂張地點了點劉東風的肩膀:“我聽說,你小子到現在還沒轉正,對吧?來啊,來打我啊!”
他帶來的幾個小嘍啰哄然大笑:“見習小片警啊?好怕啊!打我們啊,我們絕不還手。”
劉東風的臉漲得通紅,牙齒咬緊了,一言不發。
是的,這些人的手段他領教過,還沒沾一下,這些流氓就能自己給自己開了瓢,然後涌去派出所,誣告民警打人!
還沒有轉正的他,遇上這種事,一輩子就毀了。
王大全笑嘻嘻地推開他,對着劉琴花小聲道:“嫂子,你兒子厲害,我也不想惹。這樣吧,待會兒我們私聊,我給你家條件好一點。你兒子呢,就別摻和了!”
劉琴花一陣猶豫,終於也閉上了嘴。牽扯上兒子的工作,由不得她不害怕。
王大全拿着木棒,左晃右晃,忽然猛地飛起一腳,把王嬸家的煤球堆一通亂砸,眼中戾氣大盛:“當我的話是耳邊風是吧?我辛辛苦苦貸款幾十萬,磚廠就等着這塊地,你們獅子大張口,這就是要我的命啊!啊?!”
吳大根猛地衝上來,就想阻止,可是卻被身後的老婆死死拉住。
王嬸嚇得連連使着眼色,壓低了聲音:“別惹這些人,聽說他們把人打殘廢過。……”
王大全滿意地看着大院的老老少少噤若寒蟬:“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我姓王的今天可把話放在這,下次來,就是帶着合同。誰要不簽,現在就說出來。”
“王哥,我們真的沒地方去……”有人哀求道,“孩子在這裏上學呢,我們能上哪去?王哥求求您。”
王大全冷冷地伸手揪住說話的男人,輕輕點着他:“你不幹,是吧?”
男人死死咬着嘴唇,硬着頭皮:“王哥,我家一直在附近賣菜,離了這,我們全家吃啥呢?”
王大全陰冷冷地看看他:“好,我記住你了。”
他忽的鬆開這人衣領,回頭衝著劉東風笑笑:“民警同志,我給你面子,今天不動手。”
他轉頭揮揮手,嘆了口氣:“你們不顧及鄉里鄉親的情誼,非要和我這幫兄弟作對,那可得注意點,別夜裏回來晚,莫名其妙就摔斷了腿。”
話里赤裸裸的威脅呼之欲出,大院裏的老老少少都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這個王大全的惡名,可不是普通的小小作惡,附近鄉鄰都隱約傳說,他曾經殺過人,至於被他打傷打殘的,就更是不在少數。
王大全冷哼一聲,一揮手:“走!”
路過門口,正看見倚着門直直看着他的一個老婆婆,禁不住滿心厭煩,一巴掌就扇了過去:“滾,死老太婆!”
可就在那重重的巴掌就要扇上老人的臉時,一個小小的人影,卻像炮彈一樣狂衝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這衝勁巨大,直把他衝擊得踉蹌後退幾步,才頓住身形,定睛一看,正迎上一雙漆黑清澈,卻燃燒着幽幽火焰的眸子。
邱明泉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在沸騰。
他清清楚楚記得,多年前的這一幕!
這個人揚手一巴掌,把奶奶打得後腦勺磕在門板上,腦後起了個巨大的腫包,當時奶奶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眩暈、嘔吐,可是家裏沒錢,她死活不肯去醫院,就那麼硬挨了過去。
現在回想,那起碼也是輕微的腦震蕩!
“你想怎麼辦啊,喂喂?”腦海里封大總裁驚奇地道,“你這樣衝過去,是打算一個人打四五個嗎?有考慮過後果嗎?腦子呢?”
邱明泉死死擋住了王大全,不回答封睿的問話。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只知道拚死也不會再叫這個人傷害自己的親人。一想到不久后,這個人就會帶着棍棒上門打斷爺爺的腿,他心裏忽然就起了一絲戰慄的殺機。
殺了他,和他同歸於盡,就當這回來的一世,白來了一趟就是!
王大全可真的有點蒙了。轉眼火氣就冒了出來,鐵鉗一樣的大手抓住了邱清泉的細小手腕,往旁邊就是狠命一摔:“小王八羔子!”
邱明泉的身體畢竟還是十幾歲的瘦弱男孩,這一下哪裏敵得過,整個身體就摔了出去,跌倒在身後的煤堆上,“嘩啦啦”煤塊倒了一攤。
“我來吧?!”封大總裁的聲音透着愉快和興奮,“你看你雖然想打,可是技巧不行啊!我可是學過跆拳道泰拳詠春和自由搏擊的!”
邱明泉:“……”
這幾天,兩個人已經大致摸清了情況,兩人通過玉石吊墜心意相通,只要邱明泉這個主人主動放鬆,封睿就可以輕易掌控他的身體,也就是俗稱的上身!
邱奶奶一下急了,顫巍巍撲上去:“小泉!”
她身子還沒站穩,就已經被人猛地扒拉到一邊,一隻大腳凌空飛起,就向著地上的邱明泉踩去:“找死啊敢碰我們老大?!”
就在那大腳快要落上時,詭異的一幕卻發生了。
那男孩猛然抬頭,眼中狼一般銳利冷酷的神色一閃而逝,就好像忽然換了一個靈魂。
封大總裁愉快地掌控了不屬於他的身體!
他身子靈活一滾,就叫那大腳踢了個空,然後一隻黑黑的火鉗就瞬間橫掃過來,正狠狠砸在了那人腳踝上,發出一聲叫人耳酸的悶響。
“啊啊啊!”一聲慘叫,那人抱着腳直跳,哀嚎不已。
王大全吃了一驚,目露凶光,隨手抄起一個院子裏的小折凳,劈頭就向地上的男孩當頭砸去:一個小孩都敢挑戰他的權威,這塊地還拿不拿了?
折凳帶着風聲,呼嘯而下。
……泥土飛濺,折凳狠狠地砸在了距離邱明泉幾寸遠的地上,邱明泉在千鈞一髮間,不知道怎麼,靈巧地迅疾一閃,又躲開了!
一隻並不粗壯的拳頭,風一樣擊打在王大全的后臂彎,正中麻筋,王大全只覺得胳臂一酸,折凳就再也拿不穩。
那隻鐵火鉗轉眼即至,狠狠砸上了他的膝蓋。王大全痛呼一聲,膝蓋劇痛,竟然再也撐不住,“撲通”一聲摔到地上。
脖子一緊,一隻腳就狠狠踩上了他的脖頸,邱明泉微微一用力,王大全就覺得呼吸困難,脖頸劇痛。
“放開王哥!”
“小兔崽子瘋了,找死啊?”……
劉東風終於忍不住沖了出去,擋在了幾個嘍啰面前,怒吼一聲:“誰敢上去?!”
王大全又羞又怒,在附近橫行多年,今天竟然在一個孩子這吃了癟,偏偏現在脖子被踩,稍微一動就窒息感暴增,竟然翻身不得。
“小崽子,信不信我弄死你一家人?”他一字字地往外蹦着狠話,心裏殺機暴起。
邱明泉不理不睬,足下加力,踩得他直翻白眼,然後抬起頭,看看目瞪口呆的眾人。
“你們都聽到了,是他說要殺我全家。”他慢悠悠道。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悄悄將那鐵鉗插進了身邊翻倒的煤爐中,裏面殘餘的火焰依舊,鐵鉗的尖嘴已經燒得通紅。
然後,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他猛地將燒紅的鐵鉗按在了王大全的手背上!……
皮肉焦糊的味道夾着凄厲的慘叫,響徹了小院。
劉東風一扭頭,震驚地僵在了當場。
“小泉……你?”這孩子,也太狠了吧?這些年沒發現啊!
“啊啊啊!”王大全被劇痛燙得喪失了理智,瘋狂地在地上扭動,“小子,你今天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
大院裏的人都身上一寒,地上的男人眼中散發著恐怖的狠厲,沒有人懷疑他這話的真實,明泉這孩子,今天怎麼忽然像是發了瘋?
邱奶奶早已嚇得魂不守舍,老頭顫抖着手,就想抄起東西去幫忙,可邱明泉猛然抬頭,看向了劉東風,眼神堅毅而冷酷。
劉東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轉身死死攔住了老人:“大爺,您別過去,過去就是添亂!”
真正的行動者封睿心裏一松,這個小片警挺聰明。
再看向身邊的王大全時,他的目光就凝成了寒冰。
“弄死我?好啊。”他輕描淡寫地道,手裏的鐵鉗從王大全手背移開,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然後腳尖狠狠用力,更加兇狠地踏上王大全的脖頸碾壓,直痛得他直翻白眼,臉色紫紅。
那隻鐵鉗,再次被放進了燃燒的火堆里,片刻后,上面沾染的皮肉已經焦黑,尖頭通紅,在冬日的寒冷空氣中,逼近了王大全的頸動脈。
“你今天弄死我,這麼多人可看着呢。就算你的主子願意撈你,可以後,你得亡命天涯,躲上幾年?”他低下身,黑漆漆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王大全。
然後,他笑了笑,輕聲慢語:“命案在身的馬仔,主子肯不肯再用,你猜猜看?”
王大全青筋暴起,嘶聲怒吼:“在哪裏混都是混!今兒不弄死你,我他媽的就不姓王!”
邱明泉靜靜頓了一下,將火鉗移近了幾寸。灼熱的明紅色觸到王大全的鬢角,瞬間,一股毛髮蛋白質的焦臭味飄起。
“既然這樣,那不如我弄死你?”男孩清亮的聲音淡定,眼神卻冰冷如深海。
他死死踩緊王大全,看着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冷冷一字字道:“我還不滿十四歲呢,孩子一個,你懂的。”
整個大院裏,一片寂靜。
劉東風咽了口乾澀的唾液,低聲訓斥:“別衝動,小泉……你把火鉗放下來!”
邱明泉沒接他的話,卻抬起頭,望着面前面露驚恐的幾個大男人,忽然收起了狠厲,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邱明泉本來長得清秀靦腆,封大總裁透過這副皮囊,人畜無害地看着那些人,卻嚇得幾個人心底一寒,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
“我還這麼小呢,萬一在驚懼下做出什麼蠢事,好像也可以被原諒吧?……”
這幾天賺了這麼多,他一直想給家裏添點東西,已經在心裏反覆盤算了好久。
“我想多給爺爺奶奶買點,好不好?”邱明泉興奮地道。
封睿哼了哼:“去唄,賺錢就是要花的。”
想了想,他又叮囑:“不準多花,省着點!”
邱明泉愣了一下,悵然地不吭聲了。
這些錢雖然是他的,可是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它們更像是封睿的財產。
半晌后,封睿這才意識到了什麼。他沉吟了一下,慢慢地開口。
“邱明泉,這些錢,本來就是你的。”他鄭重地解釋道,“可是既然你問我,我當然會盡好自己的責任,給你最好的建議。”
邱明泉低着頭,“嗯”了一聲。
封睿冷靜地道,“不會掙錢是蠢材,掙了不花是守財奴。可是花錢這種事,不要着急現在。”
“嗯。”邱明泉聽着他沉穩的聲音,心裏莫名地安定下來。
頭一次,這男人肯這樣認真地向他解釋,他聽得出這些言語中的懇切。
封睿語氣中帶着傲然:“這些天,你覺得這樣的複利已經很可怕了對不對?可接下來,即將有全中國財富歷史上最狂熱、最誘人的一場場盛宴要開啟,我要保證你在這場盛宴來臨之前,攢到足夠多的錢。懂嗎?”
最狂熱、最誘人的財富盛宴?……
邱明泉被衝擊得頭腦一片茫然,他覺得迷糊,可是卻又本能地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會騙他,甚至不是在誇大。
到底是什麼樣的機遇呢,他想不出來。
前世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沒有經受過任何高等教育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2000年左右買入房產,可是那距離現在,還早是嗎?
對了,好像還有股票。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股票這東西該怎麼致富,憑着他有限的知識,只依稀知道,在中國股市虧得傾家蕩產的,也好像為數不少。
“放心吧,一切交給我。”封大總裁鄭重地承諾。
邱明泉點了點頭,心裏忽然放鬆了。
是的,封睿不會害他。走在精品商廈的二樓,邱明泉貪婪地看着琳琅滿目的商品。在男裝和女裝櫃枱,他各選了男女兩套厚實的秋衣,一頂厚厚的毛線帽和棉手套。
想了想,他又給兩位老人一人添了一雙棉鞋。總共下來,也不過花了兩百多元。
“你自己呢?”封睿提醒。
“我不用了。”邱明泉心滿意足,“你說的,要攢錢的!”
“哦,那我帶你去吃點好的,慶祝一下。”封睿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這孩子……哦不對,明明是好幾十歲的人,怎麼就對自己這麼苛刻呢?
指點着邱明泉三拐兩繞,他們進了一處偏僻小道。
這裏距離精品商廈不遠,冬日寒風冷冽,可是封睿指點他進去的這家小店卻生意極好。
“王記三鮮小餛飩”的招牌樹在門口,邱明泉進來的時候,正是下午五點多。小小的店堂里,食客坐得滿滿的,一股食物的醇香撲面而來。
“這是東申市著名的鮮肉小餛飩攤子,你嘗嘗看。也就八毛錢,裏面的肉餡是難得地新鮮。”封睿感慨地看着邱明泉面前熱氣騰騰的餛飩,小時候的記憶再次翻湧上心。
這家貨真價實的小餛飩店,後來在老城區拆遷大潮中銷聲匿跡了,前世他從國外留學回來,就曾專門來找這家老店,可惜悵然而返,美食已成懷念。
邱明泉一驚:“外面的鮮肉餛飩不是才五毛嗎?!”
“好東西當然貴點。東申市這種地方,啥時候都不缺乏有錢人。”封睿淡淡道,“民以食為天。”
果然,邱明泉仔細打量一下食客們,都個個衣着整潔漂亮,明顯比棚戶區的那些鄰居看上去體面。
一碗熱氣騰騰的三鮮餛飩擺上了桌面。
清亮的湯底里,漂着鮮黃的蛋絲、淺紅的蝦皮、烏黑的紫菜,色香俱全,輕輕用小勺舀起來一隻小餛飩,麵皮半透明,小巧可喜。
一口一個,吞進嘴裏,邱明泉只覺得滿口留香,鮮美異常。
“純肉餡的,豬肉里混了一點鮮蝦。真材實料,絕對新鮮。”封睿得意地問,“怎麼樣,薄皮包裹着鮮肉,口感是不是咸香爽滑,堪稱一絕?”
邱明泉一隻接着一隻,舌尖鮮美滑爽的餛飩餡混着微燙的三鮮湯,差點鮮得把舌頭咬了下來。
真好吃啊……上一世、這一世,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那是自然了,我小時候那麼挑食,對這裏的東西都很有好感。”封睿感覺得到邱明泉那驚為天人般的讚歎,忽然有點沮喪。
就算再食指大動,可是根本連身體也沒有的他,像前世那樣極盡饕餮美食,也是沒有可能了。
邱明泉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來。
“你上我的身吧。……”他小聲道。
封睿沉默了一下,心裏驀然有點滋味萬千。這傢伙啊……是在可憐自己吧?
天人交戰下,他還是飛快地佔據了那具身體,當唇齒間滑過那記憶中的美味,他險些落下淚來。
實在是太丟人了!
邱明泉看着封大總裁珍惜無比地喝乾了碗裏最後一口鮮湯,把一絲紫菜都吸進了喉嚨間,好奇地問:“你小時候就住在附近?”
“對,我家就在附近。”封睿的聲音變得有點古怪,輕輕嘆息一聲,“走吧。”
走出了小餛飩店,邱明泉按照封睿的指點,向陌生的街道走去。
可他心裏的疑惑卻比任何時候都大。
書包里,除了那些隨身攜帶的巨款,還有一件奇怪的東西。
這些天,封睿一再叮囑,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三支高級金雕筆不要賣。
現在,那剩下的三支金筆,正靜靜躺在他的書包裏面。
“待會兒,聽我的吩咐,見到一個女人的話,就把這三支筆賣給她。”封睿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平靜,可是邱明泉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這個一向沉穩傲嬌的男人,有着極大的不安。
快到黃昏了,冬天的冷風漸漸變得呼嘯起來,吹在身上,有種刺骨的冰寒。
邱明泉走了一陣,漸漸發現,路邊的景色越來越美,路過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路邊家家都帶着單獨的花園,茂盛的花木和小庭院裏,掩映着帶着國外建築風格的小洋房來。
就算是在這個年代,就算經過長達大半個世紀的封閉和歷史磨難,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深處,也不乏居住着富有卻又低調的一些家庭。
“就在那裏。”忽然,封睿的聲音有點喑啞,竟似有點近鄉情怯般的害怕,“看到街角那輛黑色的新皇冠汽車嗎?你走過去,敲敲車窗。”
“哦,然後呢?”邱明泉懵懂地問。
“你就問車裏的女人,要不要買你手中的金筆。”頓了頓,他又有點遲疑,“算了,反正接下來你讓我上身就好了,我來說話。”
邱明泉“嗯”了一聲,被他的奇怪情緒感染,心臟也忽然奇怪地狂跳起來。
他慢慢抬步,在夕陽里,向著那輛小街盡頭的黑色汽車走去。
那是一輛東申市少見的新豐田皇冠,低調大氣的車型流暢而寬敞,邱明泉雖然完全不懂車,但是也能感覺得出那嶄新車身流露出的優雅。
走到近前,他猶豫了一下,輕輕舉起手指,叩了叩那暗黑色的車窗。
……劉淑雁手中捧着一本泰戈爾詩集,正在開了空調的車中閑適地看着,忽然耳邊傳來車窗的敲打聲。
詫異地抬起頭,正看見一個清秀的男孩子的臉出現在車窗外,正睜着大大的黑眼睛,顯得純良又乖巧。
劉淑雁覺得好生奇怪,這孩子挺面生,難道是兒子的同學嗎?
車窗緩緩降下,邱明泉就是一呆。這位阿姨的臉,實在是太好看了!
彎彎的柳葉眉,溫柔如水的一雙秋水般瞳仁清澈漆黑,鵝蛋臉上笑意依稀,留着就算在後世也並不落伍的捲髮。
她的臉,有着八-九十年代港台女星般辨識度極高的天然美,除了依稀看得出一點兒淡淡的口紅外,不施一點粉黛。
“小朋友,你有事嗎?”劉淑雁等了一會兒,溫柔地笑問。
離得近了,她已經看清了邱明泉堪稱寒酸的打扮,心裏推翻了這是兒子同學的想法。
邱明泉等了一下,沒有等到封睿說話,這才猛然醒悟過來,連忙從背包里掏出一支精美的50金雕筆,忐忑地舉到了車窗前。
“阿姨,您需要金筆嗎?英雄牌的,名牌正品,國家領導出國時,就是用這種型號送給國外友人的呢。”
1988年的東申市郊外,這裏是一片貧民聚集的破舊棚戶區,不遠處就挨着城市邊緣,再遠一點,就是老舊的鐵路。
附近郊區的田地里,有不少的菜農生活在那,和這些城市邊緣的貧苦人家結鄰而居,每天清晨,雄雞的鳴叫就是天然的鬧鐘。
邱明泉悄悄地爬了起來,從枕頭下摸出那個玉石吊墜,套在了脖子上。
果不其然,第一時間,腦海里就多了一道聲音:“我警告你,以後不準動不動把我摘下來!你聽着,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幫我去找遠慧大師--”
邱明泉只當聽不見,聾子一樣,任憑那聲音轟炸。
重生一回,可怕的根本不是重生這件匪夷所思的事,而是他一覺醒來時,手中竟然緊緊握着一塊陌生的玉石吊墜,而那吊墜里,有一個厲鬼!
這個鬼,無疑就是和他一起墜樓的那個英俊男人。
什麼集團總裁來着,據說姓封?
搞清狀況后,原本畫風冷淡高傲的封大總裁,似乎飛快地就進入了各種“找對策”的進程。
先是高傲地責問邱明泉為什麼冒出來絆倒他,又斥責邱明泉揪斷了自己的保命玉墜,導致他香消玉殞--哦不對是英年早逝。
再三確認真的重生后,他立刻正視現實,冷靜而邏輯清晰地,勒令邱明泉放下一切事情,立刻按照他的指點,去尋找什麼他認識的高人遠慧大師,來試試看破解他的這種困境。
邱明泉在默默聽了幾天後,終於給這人下了一個定義。
--一個冤死的、不願意去投胎轉世的厲鬼。
“什麼厲鬼!連個身體都沒有,既沒有血紅的舌頭,也沒有半邊腦袋,我倒是想能飄來飄去呢!”封大總裁憤憤不平。
他不過是一道殘魂,被封在了玉石里而已!
兩位老人為了讓上學的邱明泉多睡點,總會早早做好飯,可是今天是周日,邱明泉懂事地起了個早,好叫爺爺奶奶多休息一會兒。
邱明泉躡手躡腳走到屋外,先在院子裏的公用水龍頭下接了點冰冷的水,草草地洗了把臉。
洗漱完畢,他跑到自家屋檐下,拎起來烏漆麻黑的鐵皮爐子,從遮雨的破油氈布下,用鉗子夾起來幾塊蜂窩煤,開始生火。
雖然80年代末,一些家庭已經開始普及了瓶裝煤氣罐,可對於他們這種棚戶區來說,城市發展后帶來的管線鋪設,還沒惠及這裏。
這種在後世銷聲匿跡的鐵皮爐子,用的是一種叫作蜂窩煤的東西,單買的話摺合五六分錢一塊,可是更多的人家是自己做的半成品蜂窩煤,更加便宜。
雖然都是熟悉的鄰居,可是蜂窩煤都是堆在戶外的屋檐下,時不時地,也會有人恬不知恥地用完了就偷上一塊。
這不,邱明泉一眼看到自家那排蜂窩煤,就愣了一下。
少了兩塊!
邱明泉心裏升起一絲氣惱。
前生他十幾歲時遇到這種事,家裏孤老幼子,只能忍氣吞聲,可是現在,他的心智畢竟已經是三四十歲的成年人,這樣的欺負,就顯得尤其叫人慍怒。
煤爐最下面的煤塊經過一夜的燃燒,已經完全熄滅了。
邱明泉把熄掉的煤塊小心夾出,把還在燃燒的放在最下面,再放了一塊新的上去,對準孔眼放好。
紅色的火苗慢慢從下面燒上來,邱明泉卧了一壺水上去,在鋁鍋里開始淘米,順帶清洗了幾隻紅薯,剁好了放進去。
忙碌的當口兒,鄰居們也開始陸續起床,在公共的大雜院裏做飯燒水。
“小泉這麼早啊。”隔壁的王嫂哈欠連天地捶着腰走過來,路過邱明泉家的煤爐前時,順手倒了整整小半壺水在自己的鍋里。
“嬸嬸起晚了,來不及燒水,借點熱水啊。”
多年老鄰居了,又說是借,不至於讓人心疼到跳腳翻臉。這些小市民的生活手段,委實是一種極為微妙的、類似狡詐的東西。
“心裏不爽,幹什麼不理直氣壯罵她?”心裏,封大總裁的聲音冷冰冰的,“這種小市民,就是看準了你軟弱可欺,可惡!”。
邱明泉被他一激,果然抬起了頭。
小小的瘦弱少年黑漆漆的眸子看向王嬸,伸出手按住了她。
“我今天燒得少,您找別家借吧。”他的聲音平靜,眼神黑如深潭。
王嬸沒由來地心中就是一悸。這孩子的眼睛!怎麼好像忽然和以前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