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過,按照先前主子對那位大小姐的厭惡,別說她逃跑出府,怕是煙消雲散都不會多眨一下眼睛,為何方才那般震怒,難道所有人都猜錯了,主子對那位大小姐還是有些情分的?
不只劉虎這般猜想,就連左元昊自己也在疑惑,明明,那個女子讓他厭惡得恨不得甩去天邊,為何方才聽說她逃走,心裏會如此惱怒,甚至隱隱夾着一絲失落?
難道是因為被她糾纏成了習慣,她這般放棄離開,他有些不習慣?
左思右想沒有結果,他最後狠狠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丹鳳眼倒豎,“不管你耍什麼詭計,我都會把你抓回來,別當忠勇王府是任你隨便來去的客棧!”
初春的夜風蕭瑟,打着旋兒的從帳篷外經過,許是聽得這句狠厲之言,嚇得掉頭跑得沒了蹤影。
而與軍營僅僅隔了五十里遠的一處破廟裏,葉蘭正躺在一塊門板上和衣酣睡,不知是不是聽到夜風帶來的訊息,她越發抱緊了自己的胳膊,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坐在火堆旁的黑衣男子,聽到動靜掃了她一眼,隨手又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枯枝。
軍營的早晨是喧鬧的,數以萬計的兵卒喊着口號在校場上廝殺演練,三通聚將鼓后,頂盔貫甲的將領們也齊齊聚在點將台下。
唯有左元昊穿了一身玄色長衫,金冠束髮,襯着他微微翹起的唇角,越發邪魅俊美,若是走在街上,自然人人要贊一句翩翩佳公子,但放在這鐵血軍營里就實在有些格格不入了。
有那新近調來的將領見得傳說中有萬人屠凶名的忠勇親王是這個模樣,神色里不免就帶了三分輕蔑和不服,畢竟軍中最重勇武,上了戰場,敵人絕對不會因為誰身分貴重就少砍一刀,一個孱弱的將領,誰放心把性命交到他手中?
何將軍把屬下的神色看在眼中,倒也不是如何擔憂,反倒隱隱有些期待。沒有同王爺並肩作戰過的人絕對無法相信,他是如何的神勇無敵,若是今日有人膽敢捋虎鬚,就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開開眼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驕兵悍將們沒有讓何將軍失望,一個身形魁梧,平日以憨直出名的副將第一個跳了出來,嚷道:“末將常聽人說王爺身手了得,今日一見實在失望,不知王爺可敢同末將比試一二?”
世上從來不缺看熱鬧的人,更何況軍營的日子枯燥沉悶,一眾兵卒們聞言齊齊呼和出聲,嗷嗷叫着鼓噪不已。
何將軍裝作惱怒的瞪了得意愛將一眼,轉向左元昊時卻笑道:“王爺,這憨貨姓耿名直,脾氣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會拐彎,平日又粗野慣了,您可不要見怪。”
左元昊淡淡一笑,丹鳳眼裏有抹郁色一閃而過。既然有人送上門給他解悶撒氣,外帶立威,那他也好好露一手吧。“怎麼比,隨你開!”
“好,王爺爽快。”那耿直也不怯場,臉上興奮之意更濃,扭頭喊了自己的親衛送了平日慣用的大弓和駿馬,嚷道:“屬下騎射還過得去,不如就同王爺比騎射吧。”
他的話音落地,惹得眾多兵卒和將領們又是一陣笑罵。同人比武,這般明擺着選自己的長項,就算勝了也不光彩啊。
耿直卻是不在乎,摸着大腦袋哈哈笑道:“王爺厲害着呢,一定不會同我計較。”
有些心思玲瓏的將領已是偷偷探看左元昊的臉色,雖說這位王爺以軍功起家,但卻是實打實的天之驕子,若是大發脾氣,治耿直一個不敬之罪,誰也沒有辦法。
不過,顯見他們是多心了。
左元昊倒是對這個看似粗豪,實際精明的耿副將很是喜愛,回身對劉虎吩咐兩句,很快點將台上就放了兩個托盤,一個上頭擺了滿滿的銀錁子,另一個裏則放了一副貼身軟甲。
“既然是比試,沒有彩頭怎麼成?”左元昊指了托盤說道:“這裏有二百兩銀子和一套玄兵閣打制的軟甲,若是你勝了我,就都賞給你。”
眾人盯着那兩個托盤,羨慕得眼睛立時都紅得跟兔子一般,那二百兩銀子還罷了,贏回來也是花用,但那套玄兵閣的軟甲卻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據說這玄兵閣的幕後老闆是位兵器大師,脾氣古怪,若是心情好,許是只因為看你順眼就特意為你量身打制鎧甲兵器,若是心情不妙,幾個月不點爐火也正常。
許多買家都是憋了一肚子氣,但無奈玄兵閣的兵器鎧甲太好了,只能摸着鼻子,捧着大把銀子上門求買,那還不見得能如願呢。
而今日不過是校場比武,左元昊居然就拿這樣珍貴的軟甲做彩頭,除了財大氣粗,豪爽敗家,眾多將領們實在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當然,對於耿直這傢伙的好運氣也是嫉妒至極。
“耿直,你可一定要贏啊,錯過這樣的好彩頭,看我以後怎麼捶你!”其中一個同耿直交情極好的將領伸手狠狠拍着他的肩膀,疼得耿直咧嘴。
其餘之人也是紛紛上前,傳授經驗,連威脅帶鼓勵,總之這副軟甲既然放到了秀水軍營的點將台上,那就一定要成為軍營的囊中物,若是耿直輸了,必定成為整個軍營的“罪人”。
耿直這會兒也笑不出來了,抬頭望望左元昊,嘟囔道:“王爺害我!”
左元昊笑得爽朗,應道:“怎麼,你怕了?!那就換別人上場!”
耿直掃了一樣蠢蠢欲動的同袍們,立時高聲反駿,“末將是怕王爺心疼這彩頭!”
“那就開始吧!”左元昊眼裏驟然爆出一團亮光,揮手間已是把長衫的前襟掖到腰帶里,飛身跳上了自己坐騎,也是長年跟隨他征戰沙場的踏雪烏雖。
劉虎解下背後那張幾乎一人高的巨弓,抬手扔到烏雖馬前,左元昊一個探身取了巨弓,反手挎到臂膀之上。
烏雖馬許是感受到主人蓬勃的戰意,高高抬起前蹄長嘶一聲。
正當時,旭日衝出東山頂,金黃色的陽光照在一人一馬一弓身上,猶如天神降臨般神武,看得眾人一時都驚嘆得半張了嘴巴。
左元昊一抖韁繩,烏雖馬風一般沖了出去,圍着校場飛馳。
早有兵卒在校場兩側各擺了一排十個箭靶子,左元昊取箭搭弓,雙眼好似都沒有望一眼靶子,羽箭就射了出去,一支又一支,很快,所有靶心都被穿心而過。
烏雖馬得意的掉頭跑了回來,就在眾人以為完結的時候,劉虎卻是從懷裏摸出三枚銅錢,一抬手揚到空中。
左元昊微微挑眉,弓弦顫動間又發了一支羽箭,那羽箭好似長了眼睛,鑽過三枚銅錢的方孔,然後驟然落下,扎在點將台前的旗杆之上。
眾人下意識聚過去,仔細探看,末了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第五章王爺威武】
馬上彎弓射箭,他們這些做將領的自然也都玩得熟練,畢竟可說是看家本領,但這般一箭穿三錢,最後箭頭正好釘射在旗杆上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除了勤學苦練,還要天分。
而一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王爺有這樣的身手,就更是不易了。
當下很多人再望向坐在烏雖馬上,氣不喘、臉不紅的左元昊就完全沒了半點輕蔑之色,心裏滿滿都是敬畏。
何將軍笑得紅光滿面,心裏得意至極。當年王爺剛剛領兵的時候,他也同耿直一般不服'氣,不想在戰場上被三個強敵圍攻,正是生死關頭,王爺一箭射殺了兩人,堪堪救了他一條性命。從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敢看輕這個紈褲公子一般的王爺了,甚至眼見別人被王爺教訓,還生出一種幸災樂禍之感。
劉虎討好的上前幫主子牽了韁繩,還要彎腰充當馬鎧的時候,左元昊卻是一偏身利落的跳了下來。
“下不為例!”
“是,王爺。”劉虎低聲應了,心裏卻是半點不為方才行事後悔。所謂主辱臣死,雖然這些粗人沒有惡意,但他卻不能容忍他們看低王爺半分,方才那一箭穿三錢也不是王爺最拿手的絕技,但拿來震懾這些人卻是足夠用了。
果然,眾人這會兒都覺得有些騎虎難下,耿直雖然也有神箭手的美名,但絕對達不到左元昊的程度,若是比試,明擺着就是輸,若是不比試,還真捨不得那絕好的彩頭。
左元昊把眾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卻是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