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瑧哥兒人小，很快就睡著了。傅容叮囑乳母跟許靈在屋裏照看，她牽着二公主的手往外走，與她閑聊，聊着聊着，二公主忽的想起一事，仰頭對傅容道：「四嫂，我出宮時見到傅二哥了，我看瑧哥兒長得也有點像他呢。」

傅二哥？

傅容愣了會兒才想明白了誰是傅二哥，忍不住問道：「妹妹見到我哥哥了？你怎麽認出來的？」

二公主的臉又紅了，小聲道：「我看見那邊站了好幾個金吾衛侍衛，領頭的人容貌極其出眾，看第一眼時覺得面善，然後就想到四嫂了。我記得四嫂說過傅二哥在金吾衛當差的，猜想那人應該是傅二哥，便多留意了會兒，快走遠時，果然聽到有人喊他傅大人。」

「妹妹真聰明。」傅容好笑地摸摸小姑娘的腦袋，不過自家哥哥確實俊朗，只略遜徐晉一籌。

二公主有些難為情地笑。並不是她聰明，而是四嫂長得好，她哥哥也長得好，很難叫人不注意。

肅王府為瑧哥兒慶祝滿月，滿堂賓客，景陽侯府三位夫人都出門做客了，自然冷清了下來。

五福堂里，沈晴命丫鬟們將傅老夫人搬到輪椅上，「今日天氣好，我陪老太太去花園賞花。」

自從傅老夫人中風卧床不起後，五福堂連同沈晴身邊的丫鬟都被林氏換了一遍。老太太口不能言，只剩沈晴這一個主子，沈晴若有吩咐，凡是分內之事丫鬟們都本本分分地做，其他不合理的要求，她們一律不應。

沈晴試探過兩次後便徹底老實了下來，只管安心照顧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是去年開春得的病，沈晴推她去花園乃常事，阿福、阿喜兩個大丫鬟自然從命。準備好了，沈晴親自推着傅老夫人，阿福、阿喜在後頭跟着。

「外祖母，您看那邊的桃花，開得真好啊，我還記得小時候外祖母常常帶我們去西山賞花呢，走，咱們去那邊看看。」侯府園中花樹繁多，沈晴四處看了看，朝桃花林去了。

傅老夫人依然不能動，在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春景再美也無意義。

桃花林旁有條河，侯府花園裏的湖水就是從這條河引過去的，沈晴隨意朝河邊掃了一眼，意外發現有人坐在河邊垂釣，一身青竹色的春衫掩在河邊碧草當中，若不細心觀察，很難發現得了。

沈晴腳步慢了慢。

那是林韶棠。十六歲的少年郎已經中了秀才，才貌雙全，家裏父親也是高官，怪不得林氏早就相上了，一心留給傅寶當相公。

「棠表哥！」沈晴停下腳步，笑着喊道。

林韶棠驚訝地扭頭，看清是沈晴跟傅老夫人，他連忙定好魚竿站了起來，快步走了過來，朝傅老夫人行禮，「韶棠見過老太太，您身體可好點了？」

傅老夫人全身上下除了嘴唇，唯一能動的就是眼睛了，聽到這話瞪了林韶棠一眼。

林韶棠有些尷尬。他雖然在京城讀書，平時在侯府住的時間並不多，大多時候都是在西山書院，今年趕上春闈，先生給他們放了假，或是出去同舉子考生們結交，或是與即將遠行的同窗師兄們遊山玩水，做最後的惜別。

林韶棠都是跟着傅宥走的，今日傅宥要單獨跟一位好友相聚，他就留在了侯府。

看出林韶棠的尷尬，沈晴笑着轉移了話題，「棠表哥在釣魚啊，我跟外祖母在旁邊瞧瞧可好？大表哥有差事在身，二表哥最近忙於應酬，都好久沒能陪外祖母，外祖母身邊只有我服侍，想來早就膩味了，看棠表哥釣魚多少新鮮些。」

「這……」

林韶棠不太願意跟沈晴走得太近。傅寶不喜歡沈晴，雖然在林韶棠看來，傅寶討厭沈晴的那些理由都有些不講理，譬如沈晴哄得老太太喜歡她勝過傅寶，完全是傅寶吃味兒而已，但傅寶畢竟不喜歡啊，萬一讓傅寶知道他允許沈晴在旁邊看他釣魚，生氣了怎麽辦？

可沈晴提出這個請求也是出於對老太太的一片孝心，他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

林韶棠低頭朝傅老夫人道：「那韶棠獻醜了。」

傅老夫人盯着面前溫和有禮的少年，眼角彎了彎，瞧着像是笑了。

林韶棠鬆了一口氣，能讓老太太高興一下也不錯。

他領頭朝自己剛剛釣魚的位置走去，沈晴推着傅老夫人跟上。

阿福、阿喜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升起一絲不安，夫人安排她們過來之前，特別交代她們要盯牢表姑娘，不許表姑娘與侯府幾位少爺或是任何外男來往，可是現在這種場合，她們也不可能禁止表姑娘看錶少爺釣魚，要是她們如此不給表姑娘情面，表少爺會怎麽想？

幸好兩人並不是單獨在一起，應該沒關係吧？回頭跟夫人提醒一聲就是。

到了河邊，沈晴並沒有坐到林韶棠那邊，而是乖乖巧巧守在傅老夫人的輪椅旁。

林韶棠暗暗往那邊瞥了幾眼，見沈晴沒有跟傅寶一樣嘰嘰喳喳打擾他釣魚，放了心，全神貫注地留意水面的動靜。

日上三竿，林韶棠總共釣了兩尾肥魚。

他將魚桶提到傅老夫人面前，恭敬道：「老太太喜歡吃魚嗎？若是喜歡，這兩條給您加菜吧。」

傅老夫人嘴唇動了動。

沈晴歪頭看，看了會兒站直身子，笑盈盈對林韶棠道：「棠表哥，外祖母誇你孝順呢，還說晌午請你到五福堂一起用飯。棠表哥，外祖母好久沒這麽高興了，你就應下吧，我跟你說，五福堂的廚房最擅長做魚了。」

去五福堂用飯，那肯定就得跟沈晴同桌而食了，就算兩人是親戚，那也不合適。

林韶棠連忙婉拒，朝傅老夫人行了一個大禮，「老太太相請韶棠受寵若驚，只是今日實在不巧，韶棠跟幾個同窗約好晌午去外面上館子，這就要過去了。老太太不嫌棄的話，改日韶棠再陪您解悶。」

傅老夫人眼裏閃過一道郁色。

沈晴見了，悄悄朝林韶棠眨眨眼睛，「棠表哥既然有約，那快快去吧，老太太不會介意的。」

林韶棠感激地朝她拱拱手，收好魚竿大步而去。

沈晴推着傅老夫人回了五福堂，將阿福、阿喜兩個丫鬟打發了出去，坐在傅老夫人對面，一邊給她捶腿一邊說悄悄話，「外祖母，我記得你以前並不怎麽喜歡棠表哥的，今日怎麽了？」老太太不喜歡林氏，連帶對林氏那邊的親戚也不待見。

傅老夫人看着她笑。

祖孫倆平時就親密，這一年裏沈晴寸步不離傅老夫人，更是能輕易看懂她每一個眼神里的含義，不由紅了臉龐，低頭道：「我知道外祖母的意思，棠表哥為人確實不錯，可他跟阿寶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我算什麽？」

傅老夫人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沈晴抬起眼瞼，對上傅老夫人鼓勵又有些陰狠的目光，她咬了咬唇，「好，那我試試看。」

傅老夫人讚許地看着她，一邊是親孫女，一邊是親外孫女，按理說兩邊她都疼，可她病了一年了，兩個親孫女陪她說話的時間加起來也沒外孫女一日陪她的時間多，每次過來都是敷衍地關心兩句，點完卯就走。她們不仁，就別怪她不義，誰對她最好，她就最疼誰。

給了鼓勵，還得幫忙想辦法，傅老夫人示意沈晴推她去了箱籠那邊。

有錢才好辦事。

【第八十八章心機沈晴搞破壞】

送完最後一波客人，傅容跟徐晉並肩往回走，傅容把謝氏挑釁太子妃的事情跟徐晉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