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選擇
“姨娘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個伺候主子的,隨便胡言兩句三爺怎會相信。”
殷姨娘正色說道:“理兒是這個理兒。可就算別人說南姝千百個不是,三爺也不一定會相信一句,可芙蕖,你不同,你只要說一句,哪怕是假的,三爺也一定會相信是真的!”
芙蕖面帶驚訝,還未開口,卻聽殷姨娘已經搶着說話了,嘴角的淺笑漸漸收起,神色也黯然起來,“我不是個傻子,當你喜歡一個人時,怎麼可能不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心不在我這兒,更不在南姝那兒,在你這兒,從始至終都在你那裏,不管我如何地曲意逢迎也始終得不到他的心。”
芙蕖聽了這話后,一時默然無語。
屋內的氣氛有些壓抑。
“……正因為這樣,我開始留意你、模仿你,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我早就了如指掌,爛熟於心,為的就是留住他的心,可是……呵呵!多麼可笑,到最後我只是留住了他的人,後來,我便不再奢望得到他的心了,我想能留得住他已是極好的了。”
殷姨娘不知道說到何處時潸然淚下,此時已滿面淚水。
“芙蕖,是你,若不是你,她南姝憑什麼可以嫁給三爺為妻,她不過是楚國公府一個不能上族譜,不能進祖墳的庶女,更可笑的是,她還是個殘花敗柳,若不是你替她隱瞞,她根本不可能有今日!”殷姨娘笑得凄厲,語氣中夾着幾分激動。
她猛地抓住芙蕖的雙肩,又平靜如常地說道:“以我的出身本該就是他的妻,如今我父親要起複了,我更必須是他的妻,為了父親也好,為了我自己也好!”
芙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她倒吸一口涼氣,心裏雜亂的如無頭的絲線,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半晌無語,芙蕖又心亂如麻,只好設法拖延,“姨娘,今日恐怕是不成的了,三少爺一會兒要尋我且不說,三爺狩獵到現在還沒有歸來,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殷姨娘訕笑着說道:“好,我且寬限你到明日黃昏,你可不要一心只想着南姝而忘了疼你憐你的胞姐。”最後她又連哄帶勸地說道:“良禽擇木而棲,九小姐,你還是棄暗投明吧!”
芙蕖聽了這話后,忽然想起了和姐姐南若希往日在家時的情形,姐姐為了她受了許多苦,如果她再拖累姐姐何以為人!
這樣一想,她腦海里又飛快閃現出這十七年來與庶姐南姝相互扶持的時光,庶姐南姝一直以來對她照拂有加,她又怎麼可以對不起庶姐。
她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她強忍住淚水,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姨娘放心,我還是知道權衡利弊的。”
她輕輕地轉身快步離去,她很想逃離這場是非。
可是現下已避無可避了,她必須做一個選擇!
屋子裏的殷姨娘臉上卻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很快就要成為寧府的女主人了,她心想。
芙蕖快步回了自己屋子,點上了油燈,燈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讓她看起來無比的憔悴。
她抬眼掃到窗牖未關,便上前去掩了窗,未曾留意間臉卻被秋雨打濕了,她拿了帕子隨意地在臉上擦了擦。
然而她的心底早已瀰漫了酸澀的淚水。
不可以,不可以的!
她不可以去和三爺說大少爺是足月生的,殷氏一定是知道了內情的,如果這件事情抖了出去,就算殷氏不想要三奶奶的性命,三奶奶也是在劫難逃的,那麼當年陳老太太幫三奶奶編造身份的事情也一定會隨之曝光,到時候勢必會牽連到二少爺和三少爺。
可是,她如果不去說,殷氏定有法子折磨姐姐南若希,姐姐本就不受夫君喜愛,如此一來姐姐的性命也會堪憂,又如何去保住自己的孩子。姐姐早年為她受盡苦楚,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一些,讓她怎麼忍心再拖累姐姐。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她一直在心底不停地問自己。
“這鮮筍豆腐湯三少爺打小喝到現在,他醒了要是喝不到肯定是睡不着的。”
芙蕖在三少爺的小廚房裏一邊忙活着一邊和立在自己着身邊的幾個小丫頭說話。
“芙蕖姐姐說的是,若不是姐姐夜夜親自來熬煮,憑我們幾個,可是做不出來姐姐的那個味兒的!”
其中一個小丫頭就滿面笑容地看着芙蕖說道。
“不錯!我原不是三少爺房裏的,夜夜過來的確不便。”芙蕖說著就嘆了一口氣。
幾個丫頭拉扯着方才說話的那小丫頭的衣袖,表情很是不滿。
幾個丫頭俱想,這下糟了,她說的話得罪了芙蕖姐姐,若是以後芙蕖姐姐不過來了,三少爺夜裏又吵嚷着要喝湯,她們又做不出來那個味兒來,管事嬤嬤問起了必定是要遭殃的!
“姐姐,你誤會了,不是這樣子的,我……我……”
方才說話的小丫頭立刻慌亂地解釋起來,只是話說了一半卻急得說不出來了。
芙蕖看着幾個小丫頭滿面擔心愁容不展不禁莞爾,說道:“此舉原就是我之過,你們不必驚慌,我教你們如何做便是了,你們且得用心記下了。”
丫頭們一個勁的點頭。
芙蕖笑道:“本也不難。先將鮮筍切成碎丁,放到竹筒里蒸一下,用油炒了,裝在盤子裏,接着取蝦仁、雞肉脯子、蟹肉,都切了丁,南豆腐以紋理搗碎,取一個鮮橙剝乾淨了,切記千萬不要傷了皮兒,將那些子丁兒一咕嚕全倒進橙皮里,南豆腐碎渣一撒,再澆以蟹黃,滴幾滴油,蒸熟,除了橙皮,與鮮筍裝在一個盤子裏,再用骨頭煨一鍋湯,湯好了只留湯底,將裝盤的東西拿出來倒進湯底里拌一下便成了。”
丫頭們聽得是一愣一愣的,勉強記了下來。
鮮筍豆腐湯煮好了之後,芙蕖親自給三少爺送了過去,服侍着他喝完湯后又看着他安睡下了,方才放心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回屋的路上她喊了值夜的婆子去叫日常服侍三奶奶的二等丫頭鶯兒過來。
鶯兒趕來時,她正坐在杌子上慢條斯理地喝着茶。
芙蕖看鶯兒的目光很柔和,微笑着對她說道:“這麼晚喊你過來,是有要緊的事兒想叮囑你幾句。”
鶯兒垂着頭,恭恭敬敬地說道:“姐姐請吩咐。”
因芙蕖身份在寧府較為特殊,另加她待人和善,故下人們素來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