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 37
蔚瑪麗幾個人知道顧姜的父親回來,都是好幾天之後了,顧維鈞來學校給顧姜送飯,碰見了,才知道的。
高考百日誓師大會之後不久,顧姜的奶奶又病了,也不是病來如山倒的架勢,開始只是老說頭暈頭暈,後來去醫院一檢查,才知道老毛病又犯了。
醫生說老人家的腦子裏長了一個瘤,目前還沒有判斷出來是陰性還是陽性,要等化驗結果出來才知道,但是要儘早去掉,奶奶就住進了醫院裏。
還好有顧維鈞照顧着,顧姜不用在最關鍵的時刻請假回去照顧奶奶。
這天中午,顧姜去食堂吃飯,邊走腦子裏還在邊想着剛剛做過的那道數學題,她解了十幾分鐘也沒解出來,不由懊惱。
後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顧姜正在想問題,嚇了一跳,扭頭,蔚瑪麗笑嘻嘻的臉出現在視線里。
蔚瑪麗挽上顧姜的手臂,笑眯眯的,“想什麼呢,叫你半天也不理我。”
顧姜理了理情緒,道:“有道題沒做出來,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切入點錯了。”
頭一次聽顧姜說有她沒解出來的題,蔚瑪麗一臉不可思議,“天吶,還有你做不出來的題嗎?是題目出錯了吧。”
顧姜沒好氣的瞥她一眼,嗔道:“誇張。”
兩人慢慢往食堂走,顧姜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拎着一個保溫桶一晃一晃的。
蔚瑪麗注意到她的視線,主動說道:“這不是我媽說怕我高三學習辛苦,非要給我送飯,我都說不要了。”
蔚瑪麗皺着一張臉,怕別人說她矯情,準備出國的學生和準備參加高考的學生不在一個壓力面上。
當父母的在這個時候都格外的關心子女,顧姜不可置否,岔開話題,問:“何遇呢?你們倆怎麼不在一起?”
蔚瑪麗的手突然不晃了,癟癟嘴,語氣不情不願的,“他去找老師談話了,討論要申請哪個學校。”
末了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反正我跟他也不可能進一所大學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食堂,還排着好長的隊,顧姜讓蔚瑪麗去佔位置,她去打飯。
蔚瑪麗找了一處位置坐下,雙手撐臉腿一晃一晃的等顧姜回來。
顧姜端着菜回來,一眼就看見蔚瑪麗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畢業季,大家心裏都有點迷惘。
走到她面前坐下來,蔚瑪麗重新換上笑臉,樂呵呵的打開保溫桶,跟顧姜分享吃的,不停的把肉往顧姜的碗裏夾。
“來,你多吃點,我媽做了好多。”
顧姜好笑,“夠了夠了,我哪吃的玩這麼多啊。”
蔚瑪麗心裏憋了事情,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跟顧姜說,顧姜見她筷子舉起來又放下,就知道她有心事,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我說?“
蔚瑪麗吞吞吐吐的,終於鼓起勇氣開了口,“顧姜,陸修爸爸想讓他出國,申請資料都遞到年級組了,我那天去辦公室不小心聽到的。”
“陸修有跟你說過這件事嗎?”
顧姜腦子裏有根弦轟然斷開,木然的搖搖頭,“沒有,我們最近都沒怎麼見過面,他沒跟我說起過這件事。”
她猛然想起來有天夜裏,她已經睡了,被陸修一個電話吵醒,當時外面風很大,夜風吹的她睜不開眼,手機里呼呼的只有風聲。
顧姜柔聲問他出什麼事了,半晌,陸修才啞着嗓子道:“沒事,我就是想你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蔚瑪麗見顧姜神情不對勁,趕緊補救,“這個主要還是看陸修的意思,只要他不願意,誰也不能強迫他,顧姜你先別擔心,陸修他那麼喜歡你,不會拋下你一個人出國的。”
“你找時間跟他好好聊一聊,別多想。”
顧姜低低的應了一聲,腦子裏亂糟糟的,陸修跟她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的人生是被安排好了的。
顧姜記得去年陸修過生日那天,陳聘氣急說的那句話,“霄霄什麼地方都比他好,你卻鐵了心要培養他做繼承人。”
那時候顧姜還不以為意,其實從那時候開始,陸凜就已經在為陸修的人生做安排了吧。
電光火石之間,陸霄那天那句“你知道的吧,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忽然響徹在耳邊。
是了,問題不在於陸修會不會出國,他們原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而是這意味着從此往後,陸修的人生將跟她再沒有關係,他會按着既定的軌道走下去,只是這路上沒了她。
眼見着飯菜都要涼了,顧姜卻是再沒有胃口了,草草的扒了兩口飯就回到了教室。
下了晚自習,顧姜回家收拾了書包和換洗衣物,又在樓下買了水果去到醫院,明天是周六,她去換顧維鈞回來休息一天。
進到高三以後,就沒有完整的雙休日了,周日是要用來補課的,高三的每一分鐘都異常寶貴。
年級主任最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一分一操場。”
顧姜去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奶奶已經睡著了,因為檢查的原因,奶奶的頭髮被剃掉了很多,看着又蒼老了許多。
顧維鈞在給奶奶擦臉和手臂,看到顧姜,緊繃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因為連日照顧病人,他的眼底有深深的青黑。
顧姜把東西放到陪護的小床上,接過顧維鈞手裏的毛巾,道:“我來吧,你回去歇一會兒,明天下午來換我。”
顧姜換了溫水,擰乾凈毛巾,仔細的擦拭着着奶奶的臉,動作輕了又輕。
顧維鈞卻沒走,看着女兒尚顯稚嫩的側臉,嘆了口氣,顧姜感覺他有話要說,隱隱約約猜到他要說的是什麼事情,有種不好的預感。
主動開口,“奶奶的病,檢查結果出來了嗎?醫生怎麼說?”
顧維鈞沉默了半晌,突然低下頭用手捂住臉,哽咽道:“醫生說奶奶的情況不樂觀,那顆瘤長的太接近腦幹了,要立刻做手術摘除。”
顧姜的嗓子發乾,問道:“手術費呢,要多少錢。”
顧維鈞伸手比了個數,顧姜癱坐回椅子上,家裏所有的積蓄加起來,加上她之前從李程那裏要回來的錢也不夠,除非再把房子賣了。
但是把房子賣了,她們一家人住哪兒呢,三分病七分養,奶奶病好了還好養身體,更可況,她馬上就要上大學了,正是用錢的時候,恐怕到時候學費都拿不出來了。
無奈的感覺從大腦涌到四肢,顧姜手腳冰涼的握着擰好的毛巾,直到毛巾涼了才緩過神來。
顧姜站起來,喃喃道:“我想想辦法,你先別著急。”
顧姜走到走廊的盡頭,打開窗戶,夜風呼呼的灌進來,吹的顧姜睜不開眼,外面黑漆漆的,顧姜看着看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陸修接到顧姜電話的時候正在做理綜的卷子,聽到她聲音不對勁,想起來她前兩天說她奶奶住院了,眼神沉了沉,問道:“怎麼了?你先別急,慢慢說。”
顧姜啞着嗓子問他:“陸修,你身上有多少錢,先借給我,我以後還你,醫生說奶奶情況很不樂觀,要立刻做手術,但是我們家拿不出來那麼多錢。”
陸修柔聲安慰她,“還差多少?我幫你想辦法。”
“十萬。”
十萬......陸修的手指摩挲了一會兒手機,道:“沒事兒,我現在手裏沒有這麼多錢,我明天給你送過來,你別著急。”
“陸修,謝謝你,謝謝。”
顧姜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聽的陸修的心被扯的生疼。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陸修就打車回了家,自從上次跟陸凜吵架,他就已經好久沒回來了。
陸凜的車停在門口,看樣子是還沒出門,門是王姨來開的,看到陸修,眼睛一亮,拉着他進門。
“你這孩子,要來也不先說一聲,我好準備點你愛吃的菜。”
陸修抿了抿唇,問:“爸爸起了沒?”
王姨樂呵呵的把他往樓上領,“起了,早就起了,你爸那個作息你還不知道,起的比誰都早。”
想到什麼,又回過頭對陸修說道:“正好今天那位不在家,前兩天跟先生吵架了,賭氣回老家去了。”
王姨不喜歡陳聘是因為陳聘老挑陸修的刺,明明是個有教養的家庭里出來的,有時候說的那些話可真難聽。
“那行,你們父子倆先聊,我去準備早餐。”
王姨說完便下了樓,陸修站在陸凜的書房門口半晌,才伸手敲了敲門,陸凜咳嗽了兩聲,說道:“請進。”
陸凜一身西裝正在看報紙,這是他幾十年來的習慣,扭頭看到是陸修,愣了一下,才招呼他:“過來坐。”
陸修走過去坐下,倒是陸凜先開了口,“說吧,今天突然來找我什麼事,我待會兒還有個會,給你半個小時時間。”
陸修也不跟他廢話,開門見山道:“借我十萬,我以後還你。”
陸凜覺得好笑,放下報紙,正色看他,“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陸修壓住心裏的不耐,“你不用管這麼多,總之我之後會還給你的。”
“還給我?”陸凜好笑,“你拿什麼還?你現在吃的住的用的全部都是我給的,你拿什麼還?”
“要不然這樣,我們倆做個交易,”陸凜突然笑起來,改了主意,“之前那件事,只要你答應我,你要多少錢我給你多少錢。”
陸修討厭這種被人捏着軟肋的感覺,要不是顧姜需要錢,他餓死也不會回來求陸凜。
咬咬牙,一字一句的道:“我想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我不會出國的。”
陸凜忽然笑了起來,眉眼間跟陸修相似的感覺更加明顯,到底是父子,兩個人都不是好被人拿捏的主,血液里的傲氣都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陸修,我想你應該明白,你跟那個女孩子玩玩可以,別動了真心,你們不是一類人。”
陸修最討厭他提到顧姜的時候語氣里那股子輕蔑,一拍桌子站起來,惡狠狠的看着陸凜,咬牙。
“我跟你不一樣,所以你對我母親就只是玩玩而已是么?錢的事我自己想辦法,你也別想我聽你的。”
說完啪的一聲摔上門,下樓,王姨聽到動靜,趕緊迎上來,“你這孩子,怎麼說了沒兩句就又吵起來了,冤家呀!”
陸修鐵青着臉往外走,王姨攔不住他,在後面喊道:“吃飯呀,吃了飯再走!”
陸修頭也沒回,“不吃了,我回去了。”
他真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想到要來求陸凜,又想起來昨天跟顧姜說今天會把錢送過去,從兜里掏出手機給人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