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48.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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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夏薔的心裏,像住了一窩剛孵出來的小鳥似的,一邊嘰嘰喳喳地鬧個不停,一邊雀躍着上蹦下跳。對星期天的那個下午,她又一次充滿了期待。

星期六下午,是英語課。想到明天下午,就會跟陸嘉言見面了,她的心情就像窗外的天氣一樣,陽光燦爛。

星期五才考了試,梁老師熬夜批改了出來,今天主要是評講昨天的試卷。課上到一半,只見班主任曾春燕急匆匆的身影出現在了教室門口,往夏薔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梁老師看見曾春燕來了,忙停了下來,走到門邊,兩人小聲地交流了起來。夏薔看見梁老師也扭過頭來看着自己。夏薔心裏,瞬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梁老師走了回來,對着夏薔叫道:“夏薔,你家裏有事,快跟曾老師出去一趟。”

家裏有事?夏薔一愣。家裏會有什麼事?就算是真的有事,也該是父親或者是母親來叫自己,為什麼會是曾老師來叫自己?帶着疑問,夏薔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背着書包,出了教室。

曾春燕見到夏薔出了教室,拉着她的手,急切地說道:“夏薔,快跟我走!”

“曾老師,我家裏出什麼事了?”夏薔一邊跟着曾春燕下樓,一邊問道,“我爸我媽呢?他們怎麼沒來接我?”

曾春燕回頭看了夏薔一眼,含糊地說道:“那個,夏薔,你別問這麼多,跟着老師走就行了。”

聽到曾春燕這麼說,夏薔心裏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深。她沒再多問,跟着曾春燕樓下走。

出了文樓科,夏薔就看見前面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夏薔認得這車,是教導處主任林志強的車。

曾春燕把她拉到車邊,打開後車的車門,說道:“夏薔,快上車!”

夏薔坐到車上,對着林志強叫道:“林主任好。”

林志強看了夏薔一眼,點了點頭。他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有些凝重。見林志強這般模樣,夏薔心裏更是忐忑。

曾春燕跟着也上了車,坐在夏薔的身邊,給她把安全帶繫上。

曾春燕把自己的安全帶也系好,對着林志強說道:“林主任,我們好了。”

“那我開車了。”說完,林志強發動車,向校門外駛去。

一路上,曾春燕和林志強都陰沉着臉,沒怎麼說話,夏薔心中那不安的情緒持續蔓延着。忍不住,她對着曾春燕問道:“曾老師,我們家到底出了什麼事?”

曾春燕轉過臉來,看着夏薔,猶豫了片刻,她艱澀地開了口:“夏薔……你爸爸……”說到這裏,她停下了,神情極是為難,頓了頓,她對着前面的林志強,似乎在向他求助,“林主任?”

林志強沒有馬上回答她,沉默了足足一分鐘后,他才開口說道:“夏薔,這件事,我跟曾老師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你還是別問了,到了地方,自然會有人跟你說的。”

“到底什麼事啊?”林志強和曾春燕越是這樣,夏薔越是感覺不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主任和曾老師為什麼會這樣?

林志強把車往郊外開去。

“曾老師,我們出城做什麼?”夏薔抓住曾春燕的手,焦急地問道,“你告訴,我家裏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夏薔,你別問這麼多了,到了就知道了。”曾春燕握住夏薔的手,說道,“你別怕,老師會一直陪着你的。”

聽到曾春燕這麼說,又看到她表情凝重,夏薔預感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可是,不管怎麼追問,曾春燕只是安慰着她,別的話,再不肯多說。

半個小時后,林志強的車,停在了虞城市殯儀館門前。

“曾老師,林主任,我們,我們來這裏,做,做什麼?”夏薔的臉色蒼白,聲音發著顫。

她不明白,家裏出了事,林志強和曾春燕怎麼會帶她來殯儀館?她覺得自己家裏無論出了什麼事,都不應該跟這個地方扯上關係的!

“夏薔,你,你先聽老師說……”曾春燕艱澀地說道,“你爸……”

正在這時,有人敲了敲車窗。夏薔轉過臉一看,有一男一女兩個警察站在車外。

林志強忙把車窗打開。

“請問您是一中的林主任嗎?”那女警察禮貌地問道。

“我是。”林志強點了點頭。

“我是刑警隊重案中隊的楊雪婷,段隊接到你的短訊,叫我們來接你們。”楊雪婷透過車窗向車後座望過來,“小姑娘來了嗎?”

“來了。”林志強也回過頭來,指着夏薔,說道,“她就是夏薔。”

看到這一幕,夏薔腦袋裏有些懵。為什麼警察會找自己?

楊雪婷走過來,把後車門打開。

夏薔看着出現在車外的女警察,一臉的驚慌和不知所措。

“你是夏薔?”楊雪婷溫和地問道。

“是。”夏薔望着楊雪婷,木然地點了點頭。

“林主任跟你說了你爸的事嗎?”楊雪婷又問道。

夏薔搖了搖頭。

楊雪婷轉眼望着林主任:“你們怎麼還沒跟她說?”

“楊警官。”林志強一臉為難的開了口,“那個事,我也只聽段隊大概說了一下,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敢亂跟她說。”

楊雪婷聽了林志強的話,沉默了片刻,然後對着夏薔說道:“夏薔,你先下車來。”

夏薔回過頭,看了曾春燕一眼,見曾春燕向自己點了點頭,便乖乖下了車。曾春燕跟着也下了車來,輕輕摟着夏薔的肩膀。

楊雪婷思索了片刻,然後斟酌着說道:“夏薔,我們請你過來,是希望你配合我們,辨認一下,一具男屍是不是……”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是不是你的父親夏安鈞!”

男屍?父親?夏薔只覺得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劈在自己的頭頂。

男屍?怎麼可能?今天上午她離開家的時候,父親還好好的,還說明天晚上帶她出去吃牛排的,怎麼才半天時間,他就變成了一具讓她來辨認的屍體呢?

看着夏薔臉色白得跟一張紙似的,眼淚不停地從她眼中滑落出來,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曾春燕見她這麼憋着,心裏有些心疼,忙說道:“夏薔,你別忍着,想哭就哭吧。老師陪着你。”

“哇!”夏薔一下子哭了出來,“曾老師,我媽呢?給我媽打電話,我要找我媽!”

聽到夏薔這麼說,曾春燕紅着眼眶,看了一眼那楊雪婷。楊雪婷長聲一嘆,說道:“夏薔,你媽來不了。”

“為什麼?”夏薔抬起淚眼望着楊雪婷。她爸死了,天都快塌了,她媽怎麼可能來不了?

楊雪婷微微一頓,說道:“宋晴因為涉嫌故意殺人,已經被刑拘了。”

“什麼?”夏薔只覺得又是一記驚雷在自己耳畔炸響,半晌,她才顫抖着問道,“我媽殺,殺人?她,她殺了誰?”

楊雪婷答道:“她涉嫌殺害夏安鈞和鄒薇。”

夏薔的眼睛驀然瞪大,眼中流露出震驚及難以置信之色。她母親殺死了父親?這怎麼可能?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晴是犯罪嫌疑人,而你是夏安鈞在虞城唯一的直系親屬,所以,我們需要你來協助辨認屍體。”楊雪婷又說道,“你現在還是未成年人,在你配合我們調查期間,你的班主任曾春燕將全程陪同你。”

夏薔獃獃的站着,眼中一片空洞,已經流不出眼淚了。父親死了,而母親竟然是殺害父親的兇手!有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夏薔,你現在就跟我們一起上去作辨認吧。楊雪婷說道。

“走吧,夏薔,別耽擱警察的時間了。”曾春燕扶着夏薔,跟着楊雪婷及那們男警察一起往停屍間走去。

外面驕陽似火,可夏薔走在殯儀館的走廊里,卻覺得陰冷無比,是哪種冷到骨頭裏的感覺,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她想哭,可是,好像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她要去認屍。認那個陪了她十七年,對她無比疼愛的那個人的屍體。她覺得老天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前一天她還有着幸福美滿的家庭,而僅僅隔了一天,父親死了,母親進了看守所,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她一個人了。這個時候,她除了傷心到極致的絕望外,便只剩下了無助。

走到停屍間門口,楊雪婷回過頭來,說到:“夏薔,就在這裏了。”

夏薔默然點了點頭,就準備跟着楊雪婷進門。

就在這時,從門裏突然走出一個人,一個夏薔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的人。她愣了片刻,脫口叫道:“陸嘉言?”

陸嘉言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望着她,神情一怔。

他的雙眼泛紅,看到她時,目中的情緒變得極其複雜,有傷心,有絕望,還有疼惜和不舍。不知道為什麼,看着他的眼睛,夏薔感到有一種悲傷到極致的情緒從他的眼中蔓延到了她的心中,讓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無數顆針在扎似的,痛得讓人無法呼吸。

陸嘉言,為什麼,你也會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年輕女子舉起手,還想繼續打夏薔

“你幹什麼?”曾春燕把夏薔護在身後,對着那女子厲聲叫道,“你這個人,長得斯斯文文,怎麼打人啊?”

楊雪婷也拉住年輕女子,大聲說道:“陸佳語,你別這樣!夏薔是無辜的!”

“她無辜?那我媽呢?”陸佳語哭着大喊道,“要不是她爸纏着我媽不放,我媽怎麼會被那個狠毒的女人殺死?我媽被她媽捅了十五刀!十五刀啊!那個女人,她的心是有多狠啊!”

聽到陸佳語這麼說,夏薔想到剛才楊雪婷提到的一個叫鄒薇的女人也被母親殺了。看樣子,她應該就是鄒薇的女兒。可她母親為什麼要殺這個叫鄒薇的女人啊?

“不管她母親做了什麼,這些都不關夏薔的事!”曾春燕說道。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媽就是被她父母合夥害死的!”陸佳語惡狠狠地盯着夏薔,整個人像是瘋了似的,還想撲過來打夏薔,楊雪婷拉着她都有點費勁兒。

這時,陸嘉言走了上來,抓住陸佳語的手,摟着她,輕聲說道:“姐,你別這樣!你這樣,會吵着媽的!就讓媽走得安靜一點吧。”

姐?夏薔整個人都呆了。他叫陸佳語“姐”,那被她媽殺害的那個叫做鄒薇的女人,不僅是這個瘋女人的母親,也是陸嘉言的母親?

陸佳語沒有再掙扎,她轉過身,把頭靠在陸嘉言的肩上,嗚咽着痛哭着。

“姐,我們走了吧。”陸嘉言低聲說道。

“嗯。”陸佳語點了點頭。

她扭過頭來,瞪着夏薔,眼中充滿仇視和敵意:“你們會有報應的!”

“對不起。”夏薔捂着臉哭了起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母親殺害了他們的母親,不管是什麼原因,她作為女兒,都有義務道這個歉。

“你媽是老毒婦,你是小毒婦,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們母女倆!”陸佳語咬牙切齒道。

“姐,別說了,我們走。”陸嘉言摟着陸佳語的肩膀,拉着她向外走去。他沒有再看夏薔一眼。

看着陸嘉言漸行漸遠的背影,眼淚從夏薔的眼中傾瀉而出。她知道,在這一天,死去的,不僅有她的父親,還有她剛剛萌芽的愛情。

“夏薔,我們進去吧。”楊雪婷上前輕輕拍了拍夏薔的肩膀。

“嗯。”夏薔點了點頭,與曾春燕一起,跟在楊雪婷的身後,進了停屍間。

在殯儀館冰冷的鐵床上,夏薔看到了她的父親。那個曾經把她捧在手掌心裏的男人,如今躺在那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眼淚,早已經模糊了她的雙眼。

“爸……”夏薔從喉嚨里擠出這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死的,是她至親的父親,而親手結束她父親生命的,是愛她至深的母親。她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早上她離開家的時候,父母都好好的,為什麼轉眼間,父親身死,母親身陷囹圄。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兩個最親的人。

她伏在鐵床的邊緣,痛哭不已。

楊雪婷看到夏薔如此痛苦,她真的不忍心再去打擾她,可按照規矩,她不得不對夏薔詢問道:“夏薔,這個人是你的父親夏安鈞嗎?”

“是的。”夏薔一邊哭,一邊點頭。

“那一會兒你可以配合我們做個筆錄嗎?”楊雪婷又問道。

“可以……”夏薔哭得聲音已經嘶啞。

“那好,我們先離開這裏吧。”楊雪婷做了一個手勢,叫工作人員將夏安鈞的屍體放回去,等待法醫來解剖。

見工作人員要夏安鈞的屍體推走。夏薔撲上去,死死拉住鐵車,不肯放手,凄聲哭道:“不要,不要帶走我爸爸!爸爸!你別走!爸爸!你不要走啊!”

“夏薔,你別這樣!”曾春燕摟着夏薔,紅着眼眶說道,“讓你父親安心地走吧。他看到你這樣,會走得不安心的。”

“不!我不要爸爸走!爸爸!爸爸!”夏薔大哭道。

楊雪婷嘆了一口氣,也過來拉着夏薔,說道:“夏薔,你別這樣。你相信我們,一定會還你父親一個公道的。”

聽到楊雪婷這話,夏薔一怔。他們說,父親是被母親殺的。還父親一個公道,是不是要讓母親償命?想到這裏,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兩個都是她至親至愛的人,她不想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現在她已經沒有父親了,她不能再失去母親了。

她抬起淚眼,怯生生地望着楊雪婷,問道:“楊警官,我爸真是我媽殺的嗎?”

“應該是她。”楊雪婷頓了一下,又說道,“她作案之後,自己報的警,並且一直在案發現場等待我們前去抓捕的。”

一聽這話,眼淚又嘩嘩地從夏薔眼中掉落下來。她顫聲問道:“那你們,你們會讓我媽償命嗎?”

楊雪婷垂下眼,避開夏薔的目光,說道:“這個,我們的工作只是查清宋晴是不是殺害夏安鈞和鄒薇的兇手。至於你媽要怎麼判刑,那是法官的事,我不能胡亂跟你說。”

“可我媽為什麼要殺我爸啊?”夏薔又哭了起來。

楊雪婷猶豫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望着夏薔,說道:“夏薔你先別哭。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跟我回隊上。我在車上跟你說。”

“嗯。”夏薔點了點頭。

從殯儀館裏出來,曾春燕跟林志強說了一聲,讓她先走,自己陪着夏薔上了楊雪婷他們的車,去往刑警隊。

在車上,從楊雪婷的口中,夏薔聽到了宋晴、夏安鈞和陸嘉言的母親鄒薇之間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夏安鈞和鄒薇大學畢業,都在虞城勞動局工作,兩個年輕人年紀相仿,很快便熟悉起來。見這對年輕人男的俊,女的漂亮,平時走得又近,單位上不少同事便拿二人開玩笑,沒想到玩笑慢慢成了真,夏安鈞和鄒薇戀愛了。可是,兩人的愛情並沒有得到親人的祝福。夏安鈞家在農村,家裏除了父母,還有一兄一弟。而鄒薇的父親是虞城市交通局的局長,壓根看不上夏安鈞這個農村出來的窮小子,因此強烈反對女兒與夏安鈞談戀愛。

正在這時,虞城市的陸市長無意中看見鄒薇,覺得她長得漂亮,想把鄒薇介紹自己兒子陸鴻延。鄒局長知道市長有這個意思了,便開始棒打鴛鴦,想要拆散鄒薇和夏安鈞。鄒薇一開始還反抗父親,可鄒局長以夏安鈞的前途作要挾,特別是最近有一次晉陞機會,夏安鈞本來是十拿九穩,但最後不知道怎麼回事,被刷了下來。看見夏安鈞因此事消沉,鄒薇心疼不已,回家質問父親。鄒局長毫不掩飾自己動用人脈黑了夏安鈞,還表示如果鄒薇不聽自己的,他會讓夏安鈞永無出頭之日。鄒薇知道父親為了仕途,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果這樣,她和夏安鈞之間的愛情遲早也會被消耗光。她不想看到那一天。她答應了鄒局長跟夏安鈞分手,換取父親不再針對夏安鈞。

跟夏安鈞分手后,鄒薇也被調離了勞動局,去了人事局,跟陸市長的兒子交往,不久又結了婚。幾年後,夏安鈞也跟宋晴結婚,並生下了夏薔。兩人之間的生活,似乎再無交集。沒想到,去年勞動局和人事局合併,鄒薇和夏安鈞再一次成為了同事,又恢復了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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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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