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課
周修沉把他的卧室清空了。
本來也是受小姨所託,在開學前幾天順手照顧他一下。當時帶來一些東西,他一直懶得往出搬,隔很久回來一次,每次回來的時候帶走一點。
今天收的差不多了,周修沉接完秘書的電話,準備離開。
路過走廊的其中一間房時,他停下腳步,猶豫了一會兒,繼續往大門走去。
……取來了鑰匙,打開了這個改造過的儲存間。
在搬進來前,徐知舟特別提出要跟他錯開來搬家。他自己的卧室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有這個小儲存間的門永遠是鎖着的。
即使周修沉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釘在了原地。
*
李遙月知道自己左眼視力一向不好,但她沒料到自己瞎的這麼徹底。
pub的雅座里,惑人眼的迷亂燈光無序散下來,濺出霧感。
林錫和幾個好友坐在柔軟的皮質沙發里,看着她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月月真謝謝你來的這麼快,以前是,現在也是,老以為我會被人欺負是嗎?我不會的,但你幫我贏了今天的晚飯哈哈哈哈哈哈……”他眼裏浮出幾分得色來,站起身來輕攥了攥李遙月的手腕來,驀地靠近她耳廓,神態帶着幾分狠意。
“月月,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你怎麼努力我都不會跟你複合了,你在學校論壇該炒的也炒夠了吧?犯賤是你們窮人的保護色嗎?”
“阿錫你裝什麼逼,你以後下一任估計還是這類菜,千金大小姐你能hold住嗎?這個你不要我要了,小妹妹白白凈凈的挺好,我叫穀子越,你就是月月?晚上跟我玩去唄,我給你零花錢咯……”
對方笑嘻嘻地攬了她一把,上來就要捏她的臉,李遙月頭偏了偏,閃開了。
“你找我來,沒其他事了吧。”
她的聲音很清淡,面上也沒什麼波動。
剛失戀的林錫也沒想到前女友包子到這個地步,讓他想泄火都沒地方,沒意思透了。
“沒了。”林錫無語地笑了笑,眸中儘是不耐:“滾吧。”
李遙月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但她沒朝門外走去,撥開人潮攔了個酒保,不多會兒就單手拎着箱啤酒再度出現了。
——哐!
她把箱子撂到桌面上,發出重重的聲響。
林錫:“……你要請我喝酒?你腦子沒問題吧?”
他的狐朋狗友對視一眼,笑得前仰後合,以德報怨啊?牛逼牛逼!
李遙月頭都沒抬地撬開了四瓶啤酒,一手拎着兩瓶,走到林錫面前,微微笑了笑:“對,請你喝。”
她抬起手臂,均勻地澆在了他們四人的頭上,動作像慢放似的,優雅自然,最後幾滴還用力灑了個乾淨。
“怎麼樣,爽嗎?”
“你——!”穀子越脾氣最爆,刷地站起來,把李遙月半提起來,縱使她有接近一米七的身高,此時都被拽得近乎離地。
她眨了下眼,白皙清秀的臉色浮現出一個微甜的笑容:“唉?這位朋友,我領子都被你抓皺了,你要給我賠件新的嗎?”
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裏發生的事,朝這裏投向目光的人越來越多,多半是看好戲的神情。
“對啊。這位朋友真沒有紳士風度。”
附和的評論陰森森地從頭頂飄來。
……頭頂。
……頭頂??
眾人朝聲源看去,有人橫跨着兩邊卡座兩端坐着,身高腿長,眉眼優越,墨色黑白中生生浮出繁艷來,帶着幾分囂張陰沉。
“我真的超級不喜歡。”
徐知舟自言自語了幾句,手上卻沒閑着,冷不丁扣過一左一右兩人的頭,聲響清脆地幫他們撞在了一道!還沒等人反應過來,他驀地直起來,踩着柔軟的沙發跳到桌上,左手手掌順勢拂過穀子越的後頸,白皙手背上青筋若隱若現,對方鬆了力氣,被迫轉向那不速之客,臉色變得難看至極:“你個XX知道我他媽是誰嗎,你敢在這鬧——”
事字沒出來,穀子越腹部被一股大力猛然擊中,這一膝的力道又重又狠,幾乎給人內臟錯位的錯覺,他疼得臉色都變了,慘叫了一聲滑了下去。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徐知舟臉色一點沒變,甚至還光風霽月地垂眼笑了笑,薄唇勾起,冷到入骨:“髒了耳朵就不好了。”
……
李遙月這輩子沒跑過這麼長的路。
還是各種意義上的跑路。
她很少惹事,家裏就她一個女孩,曾經那陣勢……想想頭都疼,誰找事都不敢找她頭上。幸好後來兄弟們接二連三依依不捨的去留學了,家中的老父親耳提面命,讓她一個人要學會獨立,千萬不要不習慣。
李遙月跪服,是誰不讓誰獨立啊!
她思緒紛亂,抽空數了數,跑了差不多有四條街,轉了數不清的路口,自己呼吸都已經跟不上了,拉着她手的的人依舊沒有停下來。
日頭正盛,照的冬日街道暖烘烘、懶洋洋的。
無數行人、建築、來往的車流都和他們擦肩而過。
這雙手比想像中的寬大,也比想像中冷,但他抓得那麼緊,溫度好像沿着掌心一路攀升,裹住她瘋狂跳動的心臟。這條路好像永遠也跑不到盡頭。
港真,好累。
但就是迎面冷風一吹,李遙月想起了那些消逝在風中的話。
“你不會是……不會開吧?!”
“哇塞你好厲害我真沒見過這麼努力蹬的還這麼慢的你腿長那麼長是只有觀賞作用的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你在人群里看,基本最顯眼的那個,一看gaygay的就是了。”
她貌似一直都明着暗着對此人的體力表示質疑。
現在要是因為累停下來,肯定會被嘲笑到死,李遙月的自尊心突然復活了,她鼓着勁兒,決定前面什麼時候停她什麼時候停。
可惜的是,前面似乎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們又跑了個五公里。
最後李遙月麻木地拉住他:“行了行了行了行了行了,你準備跑個半馬再停是嗎?”
“噢……”徐知舟聽話地停下了腳步,他們倆在一家甜品店外櫥窗外靠着,各自平復着呼吸。
李遙月長出了一口氣,抬手攏了一把汗濕的發,撥到耳後,走到他跟前:“你在幹什麼啊?”
“跑。”徐知舟抬起黑眸滑過她,有些迷惑:“不然呢?”
“我是問你,你知道你剛才在幹嘛嗎?打架鬥毆?”李遙月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就是拱着一團火,讓人不舒服極了。雖然他沒落下風,而且看起來還極其熟練的樣子,但……
她就是煩躁。餘光瞥到他自然垂下的手,那雙細膩白皙的手上指腹佈滿了薄繭,觸感像隔着層什麼。
徐知舟沒說話,抬手把長衛衣去了,身上只掛着件黑色T恤,黑髮被汗水打濕,凌亂地耷拉在額前,卻沒有攪散半分美感。
他依然垂着眉眼,羽睫投下一小片淺色陰影,透出一股涼薄的銳利來。
“我看不慣。”
他說得流暢又自然,這理由那麼大眾,大眾得讓李遙月不知道反駁什麼好。
“你看不慣什麼啊?我都解決了。”
後半句李遙月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又用微不可察的分貝嘟囔了句,解決了啊你還動手。
“看不慣你受委屈。”
他平淡地說完後半句,把手上的衛衣丟到她懷裏,懶倦地轉身:“買點喝的,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