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借我三天”
說實話,菲比在最開始的幾秒鐘完全沒敢說這是只燭獸。
由於這種神奇動物的稀有,小女巫以前只聽人說起過它們,最多也就是看過《神奇動物在哪裏》的幾版手稿。而紐特·斯卡曼德其人,他是個天賦卓絕的動物學家,是個見多識廣的探險家,是個常有奇思妙想的藥劑學家,然而對霍格沃茨的小巫師們來說,他只有一個身份——
魔法界頭號靈魂畫手。
在海格開發新教材之前,保護神奇動物課上的用書是每幾年修訂增補一次的《神奇動物在哪裏》,這本書幾乎是所有想往這方面發展的人的必讀書目。紐特在書里對神奇動物的介紹很全面,不僅涉及他們的來歷,樣貌,習性,還標註了危險性和其他重點,同時,在每個動物的介紹下面會配上一幅自己手繪的插圖。
插圖魔性到什麼程度呢?魔性到菲比第一次見到豬玀獸時指着它叫出了一隻獨角獸的名字。大獨角獸戴恩至少有幾個月沒給她好臉色看,只要菲比靠近,就拿自己銀白髮光的屁股對着小女巫。
此時此刻,菲比再次感受到了被靈魂畫手統治的恐懼。
燭獸明明應該是種體態纖長,身形優美的動物,比山貓還來得更靈巧,但眼前這隻圓滾滾肥溜溜沒走兩步就骨碌碌滾倒在地的動物是鬧哪樣!
說好的頭頂細長小蠟燭呢!
說好的裝飾寢宮呢!
難道古埃及的法老要在寢宮裏放兩排這種頭頂小炮筒的球狀體嗎!
這種囧在瓦赫德顫顫巍巍地把燭獸抱起來的時候變成了難以言喻的酸爽感,尤其是神壕還非常艱難地一手攬着它,一手試圖把它脖頸上長長的圍脖被毛從臉上捋開。
韋恩老爺還試圖保持風範,而斯塔克已經絲毫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起來。
瓦赫德把燭獸珍而重之地放在座椅圍起來的桌子上,按說這個高度對類貓科動物來說連小台階都算不上,可這隻燭獸在挪動小短腿走到邊緣后還是果斷慫了一波。
斯塔克開始在襯衫里摸擦眼淚的手絹。
“它看起來很......不同尋常。”布魯斯·韋恩盡量中肯地說,“我確實聞到了些若隱若現的香味,但這種香氣太淡了,如果不留神就捕捉不到。”
瓦赫德給捧場的韋恩老爺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他就等着有人說這梗呢。
又是拍了拍手,兩個眉清目秀的女侍從合力端進來一個半米見方的黃金托盤,上面整整齊齊地放着三個金色大碗。等托盤被放下些,菲比才看清楚裏面裝的是什麼:第一個碗裏裝着烹調好的肉糜,第二個碗裏裝着白色的液體,聞着像重製過的奶糕或者魚油,第三個碗裏裝着淡檸檬水。
還在霍格沃茨上學時聽公共休息室里八卦的學姐說馬爾福用精製肉排喂他家的雕,當時菲比的感受和現在如出一轍:還好沒把收養的神奇動物養叼,要不然十個斯卡曼德家的財產都供不起這些小祖宗們啊_(:з」∠)_
“點燃。”瓦赫德清了清嗓子,莊重地說。
然後燭獸慢吞吞地挪過來吃自己的專供,沒有一星半點要燒蠟燭的意思。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瓦赫德又呼喚了幾聲,接着話鋒一轉,板著臉開始說阿拉伯語,似乎在給寵物下什麼命令。
在場的三人其實都能聽懂,為了好友/大佬的面子,三人都發揮出自己畢生演技沒有笑場。
“小祖宗,我給你跪了,別給我丟臉行不行?”瓦赫德嚴肅地說。
托尼開始假裝四處看風景。
“昨天你可答應我今天要好好表現了。”軟的不行來硬的,土豪挑起一根眉毛。
布魯斯似乎對自己的指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土豪祭出了殺手鐧:“晚上夜宵加餐。”
於是,立竿見影地,這隻本來應該繼承到祖輩傲慢皇族血統的燭獸以和它的體型和小短腿毫不符合的光速舔完盤子,走到一邊,前肢筆直,後肢蹲坐起來。
像一點小小的星火,起初是一抹熾色,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最後它頭上的蠟燭成了盞難以忽視的明燈,一團光暈帶着濃郁卻不濃艷的奇香撲面而來。
清心醒腦,延年益壽。
對普通人來說,他們只能感覺到每次呼吸間漸漸放鬆下來的身心和一種由內而外產生的如釋重負感,對巫師而言則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古樸的魔法波動。菲比只淺淺地吸了幾口,然後無聲地念了個凈化咒。
燭獸的香雖然好,但它們中的一些群落香味特別,聞多了就像麻瓜吸毒,雖然比起毒/品它沒有副作用,甚至還有強烈的正面效果,但上癮性一點不少。傳說古早的巫師會為了一點點燭獸朽木的粉末豪擲千金,只為了能點燃它幾小時,感受升天般的樂趣。
菲比念完凈化咒稀釋了香味,然後下意識地去觀察幾人的反應。
這一看非同小可:瓦赫德明顯沉浸在氣味中稍微顯得有些飄飄忽忽,斯塔克雖然也有點沒正形,但他同時漫不經心地調度着手腕上投影出的數據,視線從菲比的右手臂一掃而過。布魯斯·韋恩更是另一個極端,他在模仿另外兩個好友的表現,張開雙臂把腦袋靠在沙發後背上以示放鬆,但菲比憑藉對燭獸性質的了解還是看出了這個假象。
陷入香霧中的人會控制不住自己地彎曲手指,即使在划全息屏幕的斯塔克都有點顫顫,可韋恩搭在沙發背上的手卻穩如磐石。
他要不是對這種性質的氣味有抗性,就是戴着魔法護具。
菲比眼觀鼻鼻觀心,對麻瓜大佬的秘密半點興趣都沒有。
她打定主意要讓魔法國會介入此事。
香味特別又沒認主的燭獸不應該出現在麻瓜世界裏,而傳統的燭獸也不吃肉,顯然瓦赫德對他們的習性一無所知,也就是說販賣燭獸的人有很大可能對它們一竅不通。
但這並沒有減輕調查的負擔——即使是魔法相關人士,也有可能對神奇動物一無所知。
菲比決心尋找更多線索。
她又施了個凈化咒,在斯塔克的注視下甚至沒敢動嘴巴。重壓之下出狀元,以前總把無聲咒用疵的小女巫竟然施展了一個完美的無聲無杖凈化咒。
香霧漸漸逸散,燭獸感覺到了魔法的波動,它亮亮的眼睛轉到了菲比身上。
幾分鐘后,反應從大佬們身上褪去。
菲比非常有禮貌地感謝了一番,讓心情放鬆的瓦赫德滿面紅光,喜氣洋洋。
“你從哪得到這麼個有意思的小東西?”斯塔克在她說完后發問。
“說來話長,”瓦赫德靠在沙發背上懶得動彈,“有人欠我一個人情,我正好需要點珍稀的東西把玩,他就給我介紹了個靠譜的賣家。”
斯塔克似乎還想說話,瓦赫德豎起一根食指阻止了他。“我請來做客的是托尼·斯塔克,可不是鋼鐵俠。做生意嘛,要講誠信,如果反手就把人家出賣了以後誰還敢賣東西給我啊?”
“我只是對它感興趣。”沒讓氛圍涼下來,斯塔克繞過了敏感話題,指了指燭獸,“超英工作不好乾,要是在總部放上一隻,大家就都不會那麼緊繃了。”
“我以為你要放在家裏,”瓦赫德從善如流地接過話頭,“不過也是,我記得波茨小姐一向不喜歡......”
他閉了嘴。
這顯然是句說順嘴的調笑話,但它讓氣氛瞬間改變了,連韋恩都坐直了身體,面露不贊成之色。
“我不喜歡討論這個。”斯塔克硬邦邦地說。
瓦赫德舉起雙手示意抱歉。
“天色不早了,你還有個客人要招待呢。”韋恩打圓場道,“我們已經讓你的小客人獨自坐了太久,人們老說你是最好的主人,可別在今天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友好地沖菲比點了點頭,有非常短暫的一瞬間,視線也掃過了她的右手臂。
走吧,走了最好。
回了一個微笑的菲比在內心尖叫。
最好留下她和現場唯一一個表裏如一的老實人在一起,她實在對大人物打量和揣測的視線接受無能。
其實菲比之所以能成為優秀的動物行為研究者,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她的敏銳和對情緒的感知。人類的情緒比動物要複雜太多,感知他們的情緒,尤其是沒有魔法呼應的麻瓜,通常會更難一些。但儘管如此,菲比對警惕和敵意仍然有非常好的感知度。
青梅竹馬的兩個土豪顯然都注意到了她手臂細微的異樣,由此產生了疑惑,好奇,和警惕。
“走吧,都走吧。”瓦赫德故作不耐煩地揮動雙手,這個親昵的舉止緩和了氛圍。
“我得把它帶走。”斯塔克藉著這股暖意大大咧咧地指着燭獸,“你別想獨吞這樣的好東西,我借去研究一兩天,然後給你送回來,保證一根毛都不少,怎麼樣?”
菲比的心跳漏了一拍。
“巧了,我也正有此意。”韋恩正在扣西裝下擺的扣子,聽到這話,他也開起玩笑來。
“滾滾滾!”瓦赫德把他倆往外趕,“你們兩個要什麼好東西沒有,偏從我這裏摳,快滾,別打擾我招待客人!”
“算你贏了還不行嗎?”斯塔克拉長了聲音。
石油國土豪的頭巾抖了一下。
“你贏啦。”斯塔克又說了遍,沖他擠擠眼睛。
“真的?”瓦赫德狐疑地問,“你要認輸?斯塔克要認輸?我可記得你當年看個《權力的遊戲》都要打電話威脅劇組。”
布魯斯·韋恩哈哈大笑。
“借我三天。”被揭短的鋼鐵俠仍然堅強地豎起三根手指。
菲比的心跳到了喉嚨口。
“......好吧。”最後瓦赫德戀戀不捨地說,“就是別虧待了我的寶貝,否則我扒了你的皮。”
聽到“寶貝”兩個字,大T從棲息的橫欄上高呼着“該死的孫子”就撲了下來。
“沒問題。”斯塔克饒有興味地看着人鳥大戰,在滿地鳥毛中輕快地說。
小女巫捏緊了魔杖,看了看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又看了看懵懵懂懂只知道吃的燭獸,再看看一邊好聲好氣安慰大T,一邊流露出肉痛之色的瓦赫德,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紐約之行絕不可能像之前那麼順利。
此時此刻,機靈低調又懂得審時度勢腳底抹油的紅屁股是多麼可愛啊。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