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難比登天的婚後相愛
陸連川下班回家,切菜煮飯,一把鼻涕一把淚炒辣椒,忙活了一個鐘頭,給溫槿做了三菜一湯,甚至水果都削好切丁,等溫槿回來一起吃。
溫槿一聲沒吭,徹夜未歸。
陸連川半個小時吃一點水果,最後索性把水果都吃光。
溫槿的電話打不通,陸連川翻出通訊錄,一行行找,照着上頭研究所的總機打了過去。
“溫總工?在開會。”
陸連川眼睛沒了光,有氣無力道:“麻煩問一下,她今晚回來嗎?”
“好。”
那頭撥了會議室電話,不久之後,陸連川聽到她問:“你好,溫總工讓我問您是哪位?”
陸連川愣了好久,皺眉道:“讓她回家的,還會有誰?”
他掛了電話,出門抽煙去了。
溫槿九成九的注意力都在各部門報來的數據上,總機來電話,她心不在焉,只聽到了那頭說溫總工有人找,後面那句問您什麼時候回來硬是給屏蔽了。
於是溫槿隨口道:找我嗎?哪位?
後來回魂,溫槿一怔,連忙把電話打回去:“找我的是叫陸連川嗎?人還在等嗎?”
總機回答:“溫總工,他剛剛掛電話了,應該是……您家屬吧?”
溫槿:“嗯,知道了,我愛人。”
總機那頭的小姑娘隔了好久,小心翼翼對溫槿說:“……他沒等到您,好像生氣了,就掛了電話。”
溫槿安慰:“不怪你,他人就這樣。”
小姑娘想,是不怪我,但重點不是這個吧?溫總工你安慰我有什麼用?
掛了電話,溫槿抽空想像了一下陸連川現在的表情,他一定皺着眉,一臉不高興,像只莫名其妙就不開心的貓。
溫槿微微一笑,突然覺得他十分有意思,為了不讓他繼續生氣,溫槿撥了家裏的座機。
響了五六聲,陸連川才接。
他吐出一口煙,喂了一聲,聲音略啞。
“連川,我今天不回,等會兒要模擬實驗……”
陸連川原本在生悶氣,一根煙都治不了,看到來電顯示開頭兩位是研究院的,接電話前已經準備好給溫槿表演一下我不高興,結果還沒開口,就被溫槿用“連川”兩個字制服了。
陸連川:“嗯,沒事,今晚我下班早,做了飯,所以問問你回不回。”
陸連川想,正常人聽見這句話,都會誇一下或者驚喜一下吧?
溫槿果然不是正常人,溫槿說:“不了,你自己吃吧,早點睡。”
沒了,溫少校掛了電話,掛電話前,她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陸連川聽她後半句說的是:“13號再進行一次,中段反應不是很……”
陸連川哼了一聲,掛了電話。
第二天,陸連川有了經驗,下班前打電話問了溫槿。
“今天能回來嗎?”
“可以的。”
得到這個答覆,陸連川打起十二分精神,又做了晚飯。
為了不使自己失望,陸連川沒敢期望溫槿誇他。
晚上八點,溫槿到家。
陸連川腰直背挺坐在桌前,見溫槿回來,三秒鐘變了三次臉。
從一開始的面無表情到眼角微露笑意,再到皺眉耷拉嘴角的嚴肅和不開心。
自打發現他是個變臉怪后,溫槿就找到了新婚丈夫的新玩法。
像實驗一樣,溫槿查找起了關鍵詞。
“我吃過飯了。”
陸連川正在給她盛飯,聽到這句話,臉色應聲而變,轉過頭,兇巴巴看着溫槿,那雙眼睛也隨他的情緒,桃花變桃花煞。
溫槿微微點頭,有效,他的情緒果然很容易被帶着走。
“沒吃飽,讓我看看你做的什麼。”溫槿走過來,順便洗了手。
陸連川眼神柔軟了點,讓開半個身子,說道:“煲的粥。”
好了點。
溫槿想,他目光比剛剛軟了點。
接下來,試着關心他會怎樣?
溫槿問:“今天忙嗎?”
“我?”陸連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迸出奇異的光彩,長眉舒展開,輕輕嗯了一聲,“還行。”
路徑對了。
溫槿大受鼓舞,正要接着試他的轉變情緒關鍵詞,就聽陸連川問道:“你呢?昨晚忙了一晚上嗎?今天有沒有休息?是遇到問題了嗎?”
溫槿和正常人不同。
她的思維和精力大多放在工作上,只要涉及到她的工作,基本全是她注意力的關鍵詞。
溫槿開始講昨天晚上為何緊急開會的原因。
“核心網絡不能出問題,簡單來說,一體化防空系統的關鍵也是要尋找‘制高點’而這些是和……”
捕捉陸連川情緒關鍵詞實驗被迫中斷。
陸連川一邊吃一邊聽她講,偶爾抬頭看到她目光飄遠,微蹙眉頭擔憂着工作,他臉上就會不由自主浮現出笑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溫槿還是不了解陸連川,她的陸連川情緒轉化詞實驗尚停留在語言刺激的初級階段,殊不知,陸連川的情緒總閥開關,目前叫溫槿。
陸連川沒吃多少,大多數時候都是看她吃,眼神迷離。
他問:“合口味嗎”
溫槿:“很好吃。”
那一剎那,溫槿看到了他的笑,桃花眼卷笑意,晶瑩璀璨,漂亮極了。
溫槿想,讓不高興笑起來……也不難。
晚上睡覺,陸連川依舊經歷着失眠煎熬期。
今日,可能因為心情不錯,陸連川小心做了嘗試。
他叫:“溫槿。”
與此同時,手指探出,他抓住了溫槿的被邊兒。
五秒后,溫槿帶着濃濃的睡意,嗯了一聲。
陸連川的職業本能先情感一步,做出了判斷,淺睡眠狀態,目標即將進入深睡眠。
陸連川輕聲道:“沒事,睡。”
他收回了手。
第二天晨起,陸連川看着睡相頗佳的溫槿,失望地想:她睡覺憑什麼這麼規矩?
滾來滾去,滾進他懷裏不好嗎?
陸連川手指動了一下,眉頭一皺,閃身進了廁所,一邊罵著身為男性的麻煩,一邊認命鎖上了門。
再次打開門,看到等在門前的溫槿。陸連川心差點停跳。
他側過身,讓溫槿進去。
溫槿:“今天時間好久。”
溫槿的本意是提醒他注意時間,不要遲到。
陸連川心裏有鬼,兇巴巴道:“閉嘴。”
哦喲,好凶。
不高興才是本體啊。溫槿圈了重點,他有間歇性起床氣,以後相處時需注意。
周五下午,陸連川歇班。
回到家,驚奇地發現溫槿也在。
溫槿本來低着頭在擺弄着一個玩具,門一響,她立刻抬頭觀察陸連川的表情變化。
陸連川:“嗯?”
他驚訝的樣子很可愛。
“研究院成立九周年紀念日,放半天。”溫槿說,“只工作不放假會變傻的。”
陸連川笑了一下,很輕很短暫。
溫槿道:“今天吃兒童餐。”
“什麼?”
話音剛落,廁所傳來抽水聲,門一開,一隻穿花裙子的猴……不,是小女孩躥了出來,殘影一般,眨眼間跳上沙發,飛天式高舉手臂:“神力無敵,變身!阿姨,我的魔方拼好了嗎?”
陸連川:“這不是馮羨……”馮羨家的猴!!
“跟我回來了。”溫槿普渡眾生的笑容又出現了,佛光普照,溫柔和藹道,“她媽媽去調研了,讓我幫她接一下,她爸爸今天回來,六點來接。”
陸連川:“我認識她爸,你……你還有印象嗎?”
“記得,以前住你們家對門的。”
溫槿一邊說,一邊把魔方復原,給了小猴子。
陸連川:“忘了他女兒叫什麼……”
溫槿:“你問她。”
陸連川坐下來,眼含笑意,問小猴子:“跟叔叔說你叫什麼?”
小猴子果然如馮羨說,渾身是勁一刻不停,把沙發當彈床,抱着魔方劇烈運動且說話不喘:“楚跳跳!”
是挺形象的,陸連川沒聽過她名字,可能是因為馮羨每次說起他女兒,都用猴兒代替。
我家那猴兒……
馮羨家的那猴兒姑娘把重新打亂的魔方扔給溫槿:“阿姨,你再來一次!我給你計時,我、我蹦十下,你能不能轉好它?”
溫槿嗯了一聲,再次低頭復原起魔方。
陸連川鬼迷心竅,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一靜一動挺搭的,以後……”
溫槿注意力全在手上的魔方上,茫然道:“嗯?”
陸連川沉默了。
馮羨家的猴兒不僅精力充沛是個運動健將,她語言天賦也滿點,能說會道。
她蹦了會兒沙發,中場休息,從小書包里拿出零食,大方的分給了陸連川和溫槿一些。
然後,猴兒的嘴巴進入了繁忙的工作狀態。
她一邊吃,一邊開始問兩個成年大人。
“你們是一家裏的爸爸和媽媽嗎?”
陸連川有些驚奇。
“什麼?”
“爸爸媽媽,你們是不是?”
溫槿把她這句話做了拆解和等式轉換,猜測:“可能是問夫妻的意思?”
陸連川爽快回答:“對,是。”
“那,你們的小朋友呢?”
有了上一個公式,溫槿極快地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溫槿笑了起來,認真回答:“還沒有呢。”
“為什麼沒有?”馮羨家的猴兒姑娘迷茫了,“你們有小紅本本嗎?”
陸連川看向溫槿,眉頭皺着,他也大概掌握了轉換公式,低聲問道:“她是說結婚證嗎?”
溫槿笑眯眯地猜:“應該是?”
“有小紅本本嗎?”馮羨家的猴兒提出要求,“你們給我看看,我就、我就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能有小朋友。”
陸連川像聽天方夜譚。
他萬萬沒想到,第一個問他婚姻狀況,提出要看結婚證的是個四歲奶娃子。
陸連川幾乎是立刻就把結婚證給了猴兒,忍着笑問:“你能看出什麼?”
馮羨家的猴兒說:“就是這個小紅本本,那你、你們怎麼不去領小朋友?”
溫槿一拍手,興奮道:“我聽懂了!”
她問道:“拿着小紅本能領小朋友嗎?誰告訴你的?”
馮羨家的猴兒一副小大人模樣,語重心長教育倆大人:“先給爸爸媽媽發小紅本本,然後你們排隊去、去單位領你們家的小朋友,等十個月就能,就能領到小朋友了!唉,你們怎麼不知道呢?”
她還悠悠嘆了口氣。
陸連川快忍不住了,他捂着眼睛,嘴角揚着,分明是在笑,他自言自語道:“我要瘋了……”
這一定是馮羨講的。
每個孩子會說話后,就會思考起哲學問題:我是誰,我從哪來?
當女兒纏着馮羨問她怎麼來的時,馮羨拿着結婚證開始了有目的的忽悠:“單位給爸爸跟媽媽發了個小紅本,然後爸爸媽媽們就拿着小紅本去領小朋友。”
楚政政:“還得排隊,想領小朋友的都要等十個月才能領到。”
馮羨疲憊不堪:“是啊,然後爸爸就把你領回來了,所以,所以你要好好吃飯,多吃青菜,長高高,聽爸爸媽媽話,不然我們就把你送回去,換個聽話的愛吃青菜的小朋友回來……”
溫槿笑着說:“這個說法蠻有意思的。”
陸連川點頭表示贊同,默默坐近了些,並在心裏圈了個重點。
有時候,需要個小孩兒當感情催化劑。
陸連川還沒有竊喜多久,馮羨的家教就展現出了不靠譜一面。
猴兒一本正經問:“你們有小本本為什麼不親親?”
兩個大人石化了。
猴兒說:“有小本本了,爸爸媽媽就能每天親親,小本本上寫的有,每天要親親。”
馮羨到底是多能忽悠閨女?這可是親閨女啊!!
沉默數秒,陸連川慢慢看向溫槿,溫槿卻捂着嘴笑的前仰後合,壓根沒注意到陸連川此時此刻的視線和期盼,她的重點完全錯了。
她說:“馮羨和楚政政好厲害,一定是被孩子看到親親才這麼解釋的!”
陸連川微怔,隨後苦笑,先結婚後戀愛真是難比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