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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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簡遲疑地點了下頭,跟隨着他,在涼亭上坐了下來。

汪思宇看她似乎挺緊張,又沖她露出一個笑:“別緊張,我只是來找你了解點案情相關的情況,不是來抓你的,放心。”

玩笑的話語讓溫簡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跟着微微笑了下:“您說。”

汪思宇問的是與昨晚案子有關的情況。

警方接到報警后很快出了警,在酒吧後院化糞池內找到了來不及處理的屍體,死者女性,但暫時沒有兇手的相關線索,酒吧內也沒有任何相關監控。

警方通過報警電話來源查詢到了溫簡報警時的監控,並通過她胸前的校徽信息查到了她的轉校訊息,但因為查不到她的具體住址,才來學校找的她。

汪思宇讓她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問她有沒有看清兇手。

溫簡搖搖頭。

“什麼都沒看到嗎?”汪思宇皺眉,“哪怕是一丁點鞋子或鞋帶衣物什麼的?”

溫簡想了想,遲疑地搖了搖頭,她當時太害怕了,就看到一大灘蔓延的血跡,以及那隻了無生氣的手,其他什麼都沒看到了。

汪思宇:“你是怎麼認定兇手可能躲在裏面的?”

溫簡:“呼吸聲。”

“他……”溫簡眉心小小地皺了皺,“當時裏面特別靜,他呼吸聲有點粗重,但是好像又刻意在屏着呼吸,如果是那個……死……死者”

溫簡提到“死者”兩個字時還是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定了定神后才看向汪思宇:“如果是她的呼吸聲,她應該是求助而不是害怕被發現了。”

汪思宇:“男的女的?”

溫簡:“我覺得是男的。”

汪思宇:“你再放鬆下來,仔細回想一下,有沒有遺漏什麼和兇手有關的線索?”

溫簡遲疑地搖着頭:“我不敢低頭去看。”

驀然想起廁所門口遇到的那個欲抓她的高個女人。

汪思宇認真聽她說完,讓她形容一下那個女人的特徵。

溫簡窘迫地撓着頭髮,她那時太緊張了,根本沒注意看,就記得那女人很高,估計有一米七,微胖,頭髮盤起在頭頂上扎了個髻,穿着駝色的長款風衣,搭配花色絲巾,塗著紅唇。

這是她唯一能想起來的全部訊息了。

“沒關係。”汪思宇微笑安撫她,“先放輕鬆,別著急去回想。”

溫簡放鬆不下來,她在警察面前容易緊張,能提供的訊息也有限,滿腦子都是那隻手和那灘血,腦子有些亂。

汪思宇也不逼她,看她實在提供不出更詳細的線索,給她留了個電話,讓她想起來再給他電話后便讓她先回教室了。

溫簡整個人有些虛,臉色蒼白着,想到那隻手的主人已經是一具屍體了,總有些沒來由地發慌,神思恍惚得厲害,也沒看路,走到教室後門時差點撞牆上,被從身後橫插過來的一隻手掌擋開了。

她茫然抬頭。

江承正微皺着眉看她。

“謝……謝謝。”囁嚅着道了聲謝,溫簡回了座位。

原本喧雜的讀書聲慢慢小了下來,不時有人好奇回頭看她,竊竊私語聲四起。

同桌許冉看她臉色不太對,擔心問她發生什麼事了。

溫簡搖了搖頭,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有些慌,可能是生平第一次離凶殺案現場這麼近,她還有點消化不了。

班主任出現在教室前門口,眼睛一掃,原本已經低下來的讀書聲又嘈嘈雜雜地大了起來。

班主任朝她走了過來,在她身側微微彎下腰,問她有沒有怎麼樣,有點擔心她的狀態。

溫簡輕輕搖頭。

班主任一走,何邵就迫不及待地拉她椅子,問她警察找她什麼事。

江承原沒怎麼留意她,“警察”兩個字落入耳中時,他倏地看向她。

溫簡不知道這個案子會不會涉及保密,不敢多說,只是微微搖着頭,說了聲“沒事。”

但她的沉默止不住其他人的好奇心。

下課鈴一響,還是一堆人涌了過來。

她剛轉學過來,大家和她還不熟,不敢明着問,除了林憑憑。

溫簡昨晚轉學回來才知道林憑憑的。

當時一大堆人湧來這個角落,雖然大部分人的目的是背後那位,但也有找她的,大概是還處於對新同學的好奇中,圍着她天南海北地瞎聊,話題從她為什麼轉學到她原來的學校怎麼樣,其中最熱情的就是林憑憑。

溫簡也是那時才知道林憑憑是小時候住一條馬路的鄰居小姐姐的。

她爸爸那邊的親戚都住在松城底下一個叫“文良”的鄉鎮上,爺爺奶奶和一個伯伯兩個叔叔都住在那邊,一大家子人住在一棟5層的樓里,一戶一層。溫簡四歲以前和媽媽是住那裏的,她爸爸名聲不好,媽媽當年又是不惜與家人決裂倒貼她爸爸的,又是外地人,並不是很招她爺爺奶奶那邊待見。那個年代窮,伯母嬸嬸也不是好說話的人,鄰里閑話也多,她媽媽最終是待不下去,辭了小學老師的工作,帶她去找在城裏的爸爸。

溫簡對於那段記憶還是有些印象的。她記得她們剛找到她爸爸沒多久,她和媽媽就連夜被她爸爸趕了出來,她被她媽媽送到了一處大房子裏,在那裏待了四天,那種被遺棄的惶恐心情還是記憶深刻的,好在那個時候有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陪她,雖然過程有些慘烈,那幾天待得她很是惶恐不安,恨不得離那個嚴肅過頭的小哥哥遠遠的,但那時確實幸虧他照顧和陪伴着,她才得以安然等到她媽媽。

對於他,溫簡是真心感激的。只是那時確實年紀小了些,又隔了那麼多年,她也不太記得他長什麼樣了,就記得臉長得很好看,但性子很板正,小毛病特別多,這個不能碰那個不能碰,這個要擺端正那個要疊整齊,小老頭似的,還不能隨便說話。

她小時候有些聒噪,加上總是等不到媽媽心裏慌,總忍不住想找他說話,“哥哥長”“哥哥短”的,但每次剛一開口他就板著臉看她,也不說話,就那麼端着着張好看的臉,用現在的話說叫面無表情,然後動也不動地看她,這種時候她多半是嚇得默默把嘴巴閉上,看着他不敢說話的。

好在他只是嘴上嫌棄,對她還是很不錯的,任由她在他房間待了幾天,雖然每天晚上只能睡地板。

她當年被她媽媽接走後就去了廣東,當年因為她媽媽執意要嫁她爸爸的事,她外公至今不肯原諒她,連家都不讓她回,她外婆雖然心疼女兒,但在家裏說不上話,外公人又倔,只能私底下偷偷來看她們。

溫簡至今不知道那幾天她媽媽到底去哪兒了,只知道她來接回她后,當天就坐上了去廣東某城的汽車,她爸爸沒有一起。婆家待不下,娘家回不去,她媽媽只能帶着她另謀出路,這麼多年來她們從沒再回過松城。

她爸爸在半年多後去找過她們,一身的傷。

後來也會每隔一段時間回來看她們,從沒像現在這樣,一走兩年,音訊全無。

雖然是常年在外漂泊,溫簡一直覺得她從小過得挺幸福的。她爸爸媽媽都對她很好,她媽媽工作能力強,給她的物質生活不差,再加上前幾年她兩個舅舅也去廣東那邊設廠,住得近,舅舅和表哥們都對她挺照顧的。

只是對於這邊,因為沒回來過,溫簡對老家的人事記憶都淡了,如果不是昨晚林憑憑遲疑而困惑地問她小時候是不是在文良鎮待過,她都快記不起這個小時候一起玩過的小姐姐了。

林憑憑家和她爺爺家都住同一條路上上,左右鄰居,好幾年前才舉家搬到了城裏來,但逢年過節還是會回去,她比溫簡大兩歲,對幼時的記憶要比溫簡清楚一些,又經常回老家聽她爺爺奶奶念叨起他們不成器的二兒子和帶着孫女離家出走的二兒媳,對她自然印象深刻一些。

大概因為幼時的這段友誼,林憑憑對她比任何人都要來得熱情一些,也沒其他人拘謹,人一到她這邊,就擔心問她,警察為什麼找她。

其他人也豎起了耳朵。

溫簡不知道這個案子到底什麼情況,不敢隨便透露,也就搖搖頭:“沒什麼事的。”

林憑憑皺緊了眉:“是不是和你爸有關?”

溫簡笑容有些僵,連連搖頭:“不是的,和他沒關係的。”

旁邊有人悄悄問林憑憑:“林簡簡爸爸怎麼了?”

“她爸爸是個通緝犯。”林憑憑說,有些義憤填膺,“要不是他很早就扔下簡簡和媽媽不管,簡簡家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周邊一下靜了下來,氣氛都變微妙了。

溫簡有些尷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反駁更不能。

她想起小時候被小朋友孤立,指責她爸爸是壞蛋時,她還能倔強地與人爭論說,她爸爸是好人,現在長大了些,也沒有了小時候的懵懂無知,凡事要爭出個結果,更何況,她爸爸確實就是個通緝犯,好幾年前就被通緝了的。

在這一片尷尬里,左側肩膀突然被人敲了下。

溫簡困惑回頭。

江承正拿着份捲成一團的模擬題冊敲她肩膀:“題冊落我家了,你媽說過一定要今晚完成的,還剩下兩套,再磨蹭下去,今晚還用不用休息了?”

溫簡:“……”

目光困惑對上他的。

江承面色平靜如常,只是用手中題冊輕戳了下她腦袋:“趕緊把它寫完。”

便扔給了她。

不僅溫簡一臉懵逼,其他人也都愣住了,目光在江承身上和溫簡身上來迴流轉,早忘了剛才林憑憑無意爆下的大消息。

何邵更是一臉困惑,視線來回在已低頭看習題的溫簡和面色平靜依舊的江承身上移動,眨了眨眼睛:“江哥,什麼情況?”

江承已經翻開了書,淡淡回了句:“沒什麼情況。”

放學,溫簡特地在校門口等了下江承,看他自行車騎出來時小跑着追了上去,將題冊還給了他。

“今晚謝謝你。”她輕聲道謝。

江承目光在她臉上頓了頓。

“不客氣。”淡而平靜的語氣,他收回了題冊,隨意扔在了自行車置物架里,靜默了會兒,又扭頭問她,“警察找你,是昨晚的事?”

溫簡遲疑了下,睜着那雙圓亮的眼睛,小心問他:“你真的不是壞人吧?”

江承:“……”

問她:“我長得很像壞人?”

溫簡遲疑搖頭:“可是你確實就是出現在那個地方的。”

江承身體微微下壓,手肘撐在車把頭上,看向怯生生站在他前面的女孩,看入她眼睛:“你不也出現在了那裏?”

“你不是壞人憑什麼就我是壞人?”

溫簡抿住了唇,偷偷看了他一眼:“是你自己不懷疑我的,又不是我不讓你懷疑的。”

江承:“……”

看了她一眼:“現在才怕我殺你滅口是不是晚了點?”

溫簡想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能不能說。”

又說:“那個警察大哥明天可能還會來找我,你要是真的好奇,那我先問一下他,看能不能讓你也現場錄個口供。”

江承:“……”

“我不好奇,謝謝。”江承將置物架上的題冊塞入她手中,“送你了,我用不上。”

騎上車,走了。

回到家才十點多,他家離學校不遠,周邊最好的小區了,前幾年他爸媽為了他上學方便特地買的房子,小區裏的獨棟小洋樓,平時一般他們一家和爺爺一起住,叔叔一家偶爾會過來一起吃個飯,都住的同個小區。

江承回到家時家人都沒睡,有些熱鬧,他叔叔江保平也在,他是市公安局長,剛下班,過來蹭飯。

看他進來,江保平笑看向他:“放學了?”

又問他:“重新回到學校還適應嗎?”

江承點點頭:“挺好的。”

江保平:“真不再考慮考慮我的建議?直接去參加政法幹警招錄考試,進公安系統,何必再費心準備高考,浪費時間?”

江承爺爺也在,聽他說完時輕哼了聲:“他要是願意聽話,當初就不該選擇退役。”

對於江承,江承爺爺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

他是軍人出身,對國家有情結,一直是希望孫兒能從政從軍的,沒想着江承父親年輕時選擇了從商,因此他一直將希望放在江承身上,從小就以軍事化的方式管理和培養江承,加之那幾年他父母忙着創業,沒太多時間管他,基本都是他在管教。

但可能是真的把他壓得太緊了,進入高三時他叛逆過一小陣,但好在沒犯什麼大錯,後來不知道怎麼突然收心了,一門心思準備高考,打算報考軍校,是他希望的,也是江承自己喜歡的,軍校政審和體檢都過了的,就等着高考成績。

只是這幾年的江承不知道怎麼了,運氣總不太好,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高考不知道怎麼的錯過了第一天的高考,沒有成績,錯過了軍校。

好在那一年的徵兵條件年齡放寬到了17歲的應屆高中生,江承沒有選擇復讀,反而是應徵入了伍,計劃在部隊裏報考軍校,原本是今年6月參加考試的,可就在考試前,出任務受了重傷,再一次錯過了重要考試。之後,他選擇了提前退役,重新準備高考,沒有和他們商量。

這是江承爺爺最生氣的,哪怕江承退役時帶回了一堆勳章也彌補不了他對他提前退役一事的遺憾。

江承對爺爺的怒氣早已是見慣不怪,老人家也就嘴上生氣。

他沒去理會爺爺的冷哼,擱下包,取過水瓶,彎身去打水,開着的電視裏正播着本地的晚間新聞,一起凶殺案,江承本沒留意,“夜末酒吧”幾個字落入耳中時,他動作微頓,偏頭看了眼,而後看向江保平:“昨天下午七點多發現的屍體?”

江保平正吃着飯,點點頭:“對,七點多在酒吧後院化糞池找到的。”

江承皺眉:“報警的是個女孩?出事地點在二樓公共女廁?”

江保平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意外於他信息的精準度,確實一女孩六點多近七點報的警,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凶殺案,但在核對死者身份后發現,案子並不簡單,死者是警方盯了兩年的女毒販。

江承擱下水杯,轉身拿過酒柜上的紙和筆:“我有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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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對你認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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