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哪裏好看了?”江承淡聲反問,“桃核雖然像是經過精心挑選打磨,但明顯看得出來被磕裂過又重新粘回去了,平安扣也被磕出了裂痕,還有那編繩方式看着也古怪,就從沒見過那樣的。”
溫簡:“……”
不甘心自己的東西被貶得一文不值,半天憋出一句話:“那說明它獨特。”
“獨特也是一種美。”
江承扭頭看了她一眼:“你管它美不美,又不是你的。”
“……”溫簡一下慫了下來,“就……就算是別人的東西,也要善於用發現美的眼睛看待它的。”
江承:“……”
很平靜地將視線收回,不理她。
回到小區門口時,溫簡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江承一路沒改道,她一下想起那天布丁纏上他的事,以及昨天晚上,他問她家在哪時臉上的古怪,她面色也一下變得古怪起來。
江承扭頭看她:“怎麼?”
溫簡微微搖頭:“沒事。”
“我先走了。”扔下一句話,江承已騎着車,輕車熟路地往小區另一方向而去了。
神奇的世界。
溫簡撓撓脖子,騎車往自己家去。
門沒關,布丁就在家門口,遠遠看到她便朝她跑了過來,熱情地圍着她打轉。
十歲的狗已經邁入老齡階段。
溫簡俯身摸了摸他的頭,有些不舍。
溫司屏正在廚房裏忙,一眼看到她。
“回來了?”她問。
溫簡點點頭,想起手鏈的事,心裏又有點小雀躍,忍不住和她分享:“媽,我好像找到小時候照顧我的小哥哥了呢。”
溫司屏腦中一下浮現她那顆被摳掉了一圈頭髮的腦袋,不覺放下手中東西,意外看向她:“怎麼遇到的?”
“就昨晚送我回來的那個同學。”溫簡擱下包,走向廚房,“我覺得就應該是他的。媽,你以前也見過他的,應該就是他沒錯吧?”
溫簡這麼一提醒,溫司屏驀然想起昨晚看到江承時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算起來,當年的小少年好像也不太待見她。
當時她匆匆趕回江家接溫簡,原本在屋裏和他玩得好好的溫簡小嘴一癟,眼眶一下就紅了,撲跑向她,緊緊抱着她的大腿,邊哽咽問她,是不是來接她了。
那個小少年當時便一副老母雞護犢的姿態,一臉防備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后,一聲不吭地上前,拉下溫簡的手,把她推到了他身後,而後滿是敵意地瞪他。
在他眼裏,她約莫是扔下自己女兒不管的壞女人,因此當她感激着向江承媽媽道謝,並表示會把溫簡接走時,他一下就變得警戒起來,不停推着溫簡往後退,不讓溫簡跑向她,也不讓她靠近。
他媽媽被他護犢的模樣鬧得好氣又好笑,上前和他講道理,沒想着他只倔強地推着溫簡往後退,一雙眼睛憋得通紅,不斷強調一句話:“她明明就是我在我家衣櫃撿的,是我的。”
後來還是擔心她跑了的溫簡偷偷鑽過她腋下,跑向她才結束了這場對峙,但並沒有緩解多少,小丫頭臨走前要把她爸送她的手鏈送給他,他不肯要,她委屈着說可以當生日禮物的,怯生生上前硬塞入他手中,他瞪着她不肯理她,那眼神就像瞪着一個小叛徒。
算起來,那時的溫簡於他確實算個小叛徒。
他辛辛苦苦想維護她,防止她被壞女人帶走,她傻乎乎地鑽過他腋下就跑了,也難怪他會不快。
那個年紀的小孩也不懂什麼你的我的,就相互陪伴着玩了幾天,玩出感情了,捨不得玩伴。
再加之那個時候的溫簡傻乎乎的好騙也好欺負,玩具一樣,他捨不得很正常。
溫司屏還記得剛看到溫簡時,她半顆腦袋長發披肩,半顆腦袋和禿了沒區別,嚇得她整個都慌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好在沒事,就是小孩子的不懂事鬧的,他們一家把溫簡照顧得很好,尤其是那個不待見她的小少年。
對於他們一家,溫司屏一直是心存感激和內疚的。只是當時確實她有錯在先,江家人雖沒有過多苛責,但對她這種沒經過打招呼就擅自把孩子留下的行為多少頗有微詞,她也不敢再過多打擾,帶着溫簡離開后便也斷了聯繫,但這麼多年來,溫司屏其實還是希望能有機會好好向江家表達一下感激的,又怕打擾了他們的生活。
如今知道他湊巧和溫簡是同班同學,溫司屏就琢磨着要怎麼還這個恩,並叮囑溫簡要好好向人家表達一下謝意,不能忘了人家的好。
溫簡也覺得她應該好好感謝一下江承的,可是又害怕他知道她就是小時候那個傻不拉幾的小屁孩,想着要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報答他。
她還沒想出辦法,第二天去學校時何邵就悄摸摸地把她和許冉叫到了教室外面,問她們要給江承準備一個什麼樣的生日會才會讓江承滿意而且驚喜,溫簡這才發現,她昨天好像稀里糊塗地被何邵拉着入了伙,而且何邵還不讓她退了,一直追問她要怎麼籌備。
溫簡不知道江承的喜好,但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她覺得江承是不喜歡熱鬧的人,這種生日會他不會喜歡的,真要盡一份心意給他慶祝,還不如就直接訂個蛋糕,請幾個和他關係比較好的同學,一起在宿舍或者操場上熱鬧一下,心意到了就好。
何邵頗認可溫簡的看法,於是很不仗義地把訂蛋糕的任務交給了溫簡和許冉,他負責偷偷通知同學。
溫簡:“……”
溫簡給她爸爸慶祝過生日,給媽媽慶祝過生日,給大表哥二表哥也慶祝過生日,就是從來沒給江承張羅過生日,如果真要算有過的話,也就是送了他一串她的口水鏈而已,還不如沒有過呢。
溫簡不得不在這樣的煩惱里找何邵商量,還得為了他的保密計劃避開江承偷摸摸地來。
江承面色如常地看着兩人的偷偷摸摸,他發現,自從那天晚上的手鏈事件后,溫簡對何邵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想起她那天晚上,小心翼翼問何邵時的樣子,不用腦袋想也知道,她把何邵當成他了。
他那天還琢磨着,當年她那一撞,估計不是撞通了任督二脈,是真的撞傻了。
他沒打算去糾正她,確實沒什麼糾正的意義,不是彩票領獎,認對認錯沒什麼分別。
只是那手鏈他留着確實也沒什麼用,於她好像也沒什麼意義了,她根本也沒打算要回去了,與其留着佔地方,不如直接扔了。
於是,回家路上,從後門進來的江承路過垃圾桶時,很順手地把手上的手鏈扔進了垃圾桶,騎車走了。
不遠處待在家門口的布丁“吭哧吭哧”地奔向垃圾桶,叼出了那根手鏈,然後獻寶似的地跑向也正回到家門口的溫簡面前。
溫簡看着他嘴裏叼着的桃核手鏈,怔了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難過。
不遠處,原本打算這麼離開的江承停了下來,滿腦子都是四歲的小丫頭睜着雙委屈的大眼睛,說今天是他生日,能不能把它當作生日禮物,明明就一小叛徒,好像還變成他的不是了。
偏他就狠不下這個心。
江承認命調轉車頭,回到垃圾桶旁,傾身去翻找那串他隨手扔出去的手鏈。
找了一圈沒找到,眉心微微皺起時,背後有聲音響起: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江承回頭。
溫簡正手拎着那串被他扔掉的手鏈,睜着雙圓溜溜的眼睛,微抿着唇看他。
布丁就蹲在她身側,“撲哧撲哧”地吐着舌頭。
他看了它一眼,目光移往溫簡臉上,手伸向她:“拿來。”
溫簡把東西收在了身側:“那是我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