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9)
自從二老爺蔣萬秀死了,裂瓜嘴就再沒有進過保和堂,他在保和堂當然不是一個受歡迎的人。裂瓜嘴自然見過二太太,二太太的漂亮讓他每次見到都心跳不止,晚上有時也做想入非非的夢,這次他跟着勾七到保和堂去喝喜酒,終於再次見到了二太太,儘管兩個新娘都矇著紅蓋頭,但他從她們的身材和步態舉止上判斷,一下子就認出了二太太!裂瓜嘴心裏很激動,一個勁兒地咧着嘴傻笑。保和堂的喜酒宴仍然是擺在打穀場上,扎了碩大的席棚,遠近趕來喝喜酒的人在大席棚中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笑聲吵鬧聲和杯碟碗盞的撞擊聲響成一片,亂得一塌糊塗。夜裏睡覺也不用發愁,保和堂早在幾天前就在全鎮子號了房,凡是可以騰出來睡炕和鋪蓋的人家都願意為保和堂提供方便,所有遠來的賓客都可以安頓下。保和堂的長工房作坊護院房一律應籌眼前的大事,只有老五林和官桿兒除外,牲口不能喝喜酒,並且必須吃草。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裏,他們還必須到山上去放牲口。他們百無聊賴地仰靠在向陽的山坡上曬太陽,看着牛在山坡上慢條斯理地啃草皮。毛驢子總是走得遠些,挑三撿四地找好東西吃。幾頭健壯的大騾子卻早跑到山頂上去看景緻了,騾子晚上要喂草料,白天吃不吃東西無所謂,趕它們出來只是遛遛,吃不吃草無關緊要。因為是春天,田野和山溝里沒有莊稼,這個季節的牲口好放,驢騾子和牛群合在一起,也不用大放牲口的跟着,只有官桿兒和老五林就行了,他們把牲口趕到山上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晚上再把牲口趕迴圈裏。官桿兒和老五林就是這樣,他們已經悠閑自得地吃完了燒餑餑。現在過了晌午,春天的暖黃色的陽光照耀着山谷,偶爾可以看到山雀在山坡上蹦跳着尋食,也有山鷹在藍天上盤旋。遠處的山巒間飄乎着一抹淡淡的白雲,這是春天裏一個非常美好的日子。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暖融融的,渾身上下的骨頭都酥了,懶洋洋地不想動,他們便自然而然地說一些男女之事。說得最多的當然是官桿兒,一般情況下,老五林只是聽,有時候咧開大嘴傻笑,除了干力氣活,所有方面他都不如官桿兒機敏,但今天老五林不太想聽官桿兒胡說八道,眯着眼睛想自己的事。官桿兒知道老五林對他說的不感興趣,就想逗他開心,問老五林,又想黑丫頭了吧?肯定是,只要你合眼迷糊的肯定是在想好事。老五林一直喜歡黑丫頭,他不止一次地跟官桿兒提到黑丫頭的屁股,按着老五林的審美觀點,黑丫頭的屁股粗大豐滿,這樣的女人能生兒子。這理論非常正統,大屁股的女人是旺夫之相,但老五林不可能具備這種見識,這種話肯定出自他人之口,老五林是拾人家的牙慧。自從黑丫頭嫁了白老三,老五林極其傷心,有時候跟官桿兒提起來總是義憤填膺,大罵穆先生是個老糊塗蟲,白老三除了會趕車馭牲口之外,又饞又懶,黑丫頭跟着他享不了福。但是老五林的牢騷得不到官桿兒同情,因為無論從哪一方面說,老五林都沒辦法跟白老三比,即是白老三不娶黑丫頭,穆先生也不可能把女兒聘給老五林,老五林比黑丫頭要小好幾歲。今天是二太太改嫁大老爺的日子,官桿兒又一個勁兒地說些男女之間的下流事,老五林就又忍不住想起了黑丫頭,而現在的黑丫頭已經給白老三生下一個白白凈凈的兒子了。老五林一直想看看黑丫頭生的兒子是什麼樣,但一直沒有機會,有一次他轉悠到穆先生的家門口,聽到黑丫頭在裏面叫雞餵食的聲音,很想進去,其結果還是悄沒聲地溜掉了,他怕白老三用皮鞭子抽他,誰都知道白老三甩皮鞭子一絕。其實老五林心中對黑丫頭沒有什麼邪念,倒不像官桿兒滿腦袋裝的都是對女人猥褻的念頭。老五林給官桿兒不懷好意地一說,心裏很膩煩,他不喜歡官桿兒老拿黑丫頭尋開心。老五林對官桿兒鬼頭蛤蟆眼的樣兒極不喜歡,但因為曾經吃過他燒的叫化雞,嘴就軟,他怕官桿兒揭他的短,再說他也說不過官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