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早餐
金燦的太陽徹底衝破雲彩,客廳厚重深咖月季紋絨綢窗帘攏起,就剩下了透棉蕾絲滾邊的內簾被風吹出片片漣漪。
屋內充斥着淡淡的香味,像是桌上玫瑰散發出的甜香,又像是身旁女人穿行庭院沾惹上的草木氣味。
報紙拿在手上,霍成厲的目光卻分了一半在蘇疏樾的身上。
蘇疏樾接過了丫頭的工作,時不時彎腰將琺琅餐碟擺在桌上。
被布簾篩過的陽光落在她白的透明的手腕上,能清楚的看到她腕上脆弱的青色脈絡;至於順着手臂往上,曼妙的身段因為彎腰旗袍繃緊,婀娜的如同支柔軟搖曳的柳條。
霍成厲的目光沒有順着她的腰部往下,視線又回到了她的手上,幾個餐碟由她擺出來的樣式多了說不出的巧思,食物還是常用的幾樣,看着卻又有了不同。
就像是她做的插花。
大家閨秀還是改掉了沒腦子的毛病,倒還是有些用處,至少辦起事來比丫頭聰慧。
蘇疏樾發現自己的低頭投誠讓霍成厲滿意了,具體體現在她當完了端菜丫頭,霍成厲就讓她坐下一起吃早餐。
這時候不少有地位的人家都趕時髦聘請了外國的廚子,霍成厲沒這習慣,用的依然是中餐廚子,早餐包子油條,甚至還有鹵肘子。
“吃不慣可以讓廚房加菜。”
霍成厲視線無意略過她細的沒他兩個手掌大的腰。
蘇疏樾受寵若驚地搖了搖頭:“我吃的慣。”
蘇疏樾不想表現的太嬌氣,不過喝了半碗粥,咬了口奶黃包,她胃就有了撐起來的感覺。
瞄到霍成厲沒有注意到她,蘇疏樾悄悄放下了筷子。
比起她的鳥胃,霍成厲的食量,估計蘇疏樾的身板砍成肉就只夠他吃兩頓。
踏出房門霍成厲就換上了軍裝,純黑色金邊筆挺貼身的軍官服有種禁慾的美感,落在霍成厲的身上就帶了幾分不羈的野性。
他雖然食量驚人,但吃相卻不難看,只是食物進他嘴的速度特別快,蘇疏樾要啃幾口才能吃完的奶黃包,在他那兒一口就能解決一個。
蘇疏樾忍不住看向他的喉嚨,好奇他的吞咽功能有多發達。
“在看什麼?”
霍成厲拿過旁邊候着丫頭的濕帕子擦手,看向蘇疏樾的目光帶着幾分慵懶,就像是吃飽了的猛獸,心情頗好所以懶得跟小螞蟻計較。
蘇疏樾沒想到霍成厲那麼敏感,她不過掃了兩眼,就被他抓包了。
“看大人喜歡吃什麼。”蘇疏樾甜笑說,“我在家中學過廚,希望有機會能讓大人嘗嘗我的手藝。”
“我不忌口。”
見霍成厲說完站起,蘇疏樾也連忙跟着站了起來,霍成厲漱了口,蘇疏樾一路送他到了門口,看着小汽車沒了影子才迴轉。
客廳傭人已經開始收拾餐桌,蘇疏樾看着霍成厲乾乾淨淨的餐盤,又看了自己咬了口的奶黃包。
在細節上保持一致,大約更能討上司歡心。
想着蘇疏樾就去跟廚子探討怎麼把面點做小,順便找一找有沒有更小的碗。
中午霍成厲在局裏不回官邸吃飯,蘇疏樾問了宋管家,說局裏有食堂霍成厲那邊不要家裏送飯,才安心自己一個人霸佔餐桌。
跟霍成厲吃一餐飯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宋管事對她的態度客氣不少,她提出想找裁縫做幾身合身的衣裳,他還主動提及她要不要去庫房選一選屋裏的擺件。
“房裏的那些衣裳都是姨太太你沒來前,大人吩咐我安排的。尺寸都是估摸着做,不合適是理所當然。是我失職還要姨太太主動提起來,望姨太太莫怪罪。”
“以前我只愛洋裝,現才覺得旗袍的好,宋管家你能提前備好,已經做的夠好了。”
好聽話誰都愛聽,宋管家給裁縫錢都利落些。
量了尺寸就是選布,蘇疏樾跟原主不一樣,在現代什麼樣式的洋裙沒有,但精緻的旗袍卻少見。
材質做工不好就是迎賓小姐,而這裏的老師傅卻能把旗袍充滿韻味。
蘇疏樾一口氣選了不少材質跟款式,回神見宋管家沒露出不好看的神色,默默安下了心。
沒在章秋鶴手下做事前,霍成厲就不缺錢,成為章秋鶴嫡系之後更不用說,章秋鶴掌控兩省,亳省與盛省均是富足不過的省會,明裡暗裏都是財源滾滾。
章秋鶴早年野心勃勃,上了年紀后卻好上了女色,光明上的姨太太就有二十幾個,不提睡過給她們置宅子的。
縱上了欲腦子就不清醒,霍成厲暗殺他的時候,他手上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全倒戈到了霍成厲那兒。
說到這個,蘇疏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個是幾月幾號來着?”
“回姨太太是四月二十四。”
“是四月啊。”蘇疏樾抿了抿唇,霍成厲那麼得章秋鶴的信任,是因為他救過章秋鶴幾次性命。
她記得書本裏面說過大約就是四五月的時候,霍成厲在宴會裏又救了章秋鶴一次,這次霍成厲少了半條命,也讓章秋鶴徹底把他當做了最信任手下。
想這件事蘇疏樾不是為了阻止,只是覺着自己要不要提前學學護理,等到霍成厲受傷,一定把他當做親祖宗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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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期悶在家中是一件無聊不過的事情,沒有電腦手機,唯一的算是高級的消遣就是用留聲機放放黑膠唱片。
剛用留聲機的時候,蘇疏樾也覺得新鮮,但也就那麼一會。
霍成厲的書房她不能去,原主又沒帶幾本書來,就那麼兩本愛情詩集她都翻了個遍。
幾天過去,每天跟霍成厲一起用早餐晚餐,蘇疏樾覺得兩人的關係改善不少,可以進行下一步,就提出能不能出門逛逛。
正是用晚飯的時候,燭台式的吊燈透過晶瑩的水晶吊墜折射出璀璨的光,今天霍成厲來了興緻吩咐廚房準備了烤羊肉。
小羊排整齊的碼在掐絲景泰藍圈紋琺琅盤裏,松露跟花椰菜放在邊上點睛。
霍成厲看到盤子裏除了羊排多餘的東西,輕而易舉想到了是誰的主意,給面子的每次把那一小塊配菜給吃掉。
氣場自信真是一件重要不過的事情,霍成厲的常服都是比較老式的褂衫,如今餐桌上他就穿着織錦緞中扣薄衫,拿着刀叉卻沒有任何怪異的地方。
見着霍成厲喝完濃湯,趁着他拿帕子擦手的間隙,蘇疏樾就開了口:“大人,我可不可以出去逛逛?”
霍成厲看過來,蘇疏樾羞澀地半低了頭:“大人寬宏大量不與我計較,我倒是不好再提這事,只是覺得從哪裏犯錯就要從哪裏站起來,總不能因着大人度量好,就一直躲躲藏藏的縮着。”
蘇疏樾聲音越說越柔軟,後頭還帶了絲不易察覺的顫。
柔怯怯又帶着嬌。
霍成厲盯了她一會,蘇疏樾扛不住臉真有點泛紅,他才緩緩開口:“公館裏有人不讓你出去?”
蘇疏樾水汪汪的眼裏閃過一絲愣怔,就聽到霍成厲繼續道:“明天我陪你出去逛逛。”
人聽到的消息太匪夷所思,通常嗓子都會失去功能,蘇疏樾忘了眨眼,沒半點頭緒地望着霍成厲。
這話對蘇疏樾是個驚雷,但對霍成厲來說只是件小事,只是見她眼珠子一動不動傻氣的樣子,起了幾分逗弄的心。
“怎麼?姨太太不願我一同出門?”
霍成厲狹長的眼眸危險地眯起,蘇疏樾連忙搖頭:“只是怕麻煩了大人。”
“不麻煩。”
敲定了這件事,目送霍成厲回了書房,蘇疏樾就往她住的地方走。
“姨太太,二樓有幾間空房。”房間宋管家早就收拾出來了,只是猶豫着要不要說,見主子跟蘇疏樾相處的越來越好,就趁着機會開口。
蘇疏樾因為霍成厲的決定還暈暈乎乎,一時沒反應過來宋管家的意思:“空房間要添置什麼東西嗎?”
“姨太太難不成想要一直住在後院。”宋管家原本以為蘇疏樾逃跑那次之後就變得精明了,現在看來倒是懂得討好該討好人了,卻摸不準重要方向。
“我……”明白宋管事眼神的意思,蘇疏樾有些尷尬,這種事情她不暗示,霍成厲不提,別人倒是急上了。
“姨太太要搬屋子嗎?”
宋管事覺得自己的暗示有用,卻見蘇疏樾搖了搖頭:“這事急不得,宋管家的好心我明白,我心中有數。”
如今蘇疏樾在霍成厲面前越來越說的上話,宋管家也不敢在她面前指手畫腳,聞言就沒多說。
而蘇疏樾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霍成厲不好女色,她看到那本野史甚至分析他有感情潔癖,沒鬧出過風/流緋聞,除了她這個隨手送人的姨娘,後面的兩段感情的對象都是清清白白的世家小姐。
霍成厲應該是比較傳統的那種男人,幸虧原主留洋性格比傳統女性要開放許多,不介意跟男性/交往,這點估計就讓霍成厲看不慣了,所以從來沒留宿過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