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越
稠密的陽光落在庭院,一半彩繪玻璃涼棚遮了,一半被茂密的綠樹切割成了薄薄的光點。
蘇疏樾在屋頭待着悶,不知道從哪找來把繪鳥獸的團扇,在院中靠着竹椅乘涼。
院裏鳥兒嘰嘰喳喳,蘇疏樾眼睛在茂林里找了找叫的方向,久了水汪汪的黑眼珠子忍不住盯上了探出綠葉剔透的紅櫻桃。
命都保不住了還想着吃,蘇疏樾眉頭輕輕蹙了蹙,扇着扇子把吃的念頭壓下去。
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天了,蘇疏樾還是有點回不過神。
她明明是在回家的路上,轉眼的功夫身邊的環境就大變樣,她被個老媽子從一輛古老窄小的汽車上押下來,迷迷糊糊的讓這公館的主人瞧了一眼,就被扔到了公館最偏僻的地方。
兩天的時間足夠讓她搞清楚身邊的環境,但清楚了她反而更覺得腦袋糊成了一團。
她不可思議地穿越到了一百年前,而且還成為了霍成厲的姨太太。
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大概都不會不曉得霍成厲的名字,教課本上白紙黑字,他經歷的幾場戰役,都是必考題目之一。
蘇疏樾跟這位名人的唯一關係,就是她穿越之前剛讀完了一本他的野史。書本的形容不多,一個下午就能讀完,蘇疏樾不過是等人打發時間才隨意掃了掃。
歷史上對霍成厲的評價是陰狠狡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雖做過幾件好事,但大多都是為了擴大手中權力所辦。
好大喜功,敏感多疑,從評價上來說這人就是個陰險小人,但他卻又是歷史上不能缺少的一位人物。
歷史向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總會有一定的偏向性,而野史為了博噱頭、賺版稅,說這人是小人的也有,說這人是亂世梟雄的也有。
蘇疏樾看的這本算是不偏不倚,從這位從小的身處的環境,來分析他的性格與他做的事,為了書本好銷,裏面自然有幾段關於他的風流韻事。
他不好女色,姨太太只有過一位,如今看來她就是十分榮幸的穿成了那唯一一位。
想到按照書中她的下場,蘇疏樾就有些頭疼。
她是霍成厲的上司隨手送給他的女人,這種身份在人看來大多眼線,但蘇疏樾知道自己不是,原主的記憶中,她是個大家族裏面的小姐,因為時代變化太快,他們家成了出頭鳥遭了災,她因為長相不錯被送到給了霍成厲的上司章秋鶴。
當時霍成厲辦了件漂亮事讓章秋鶴高興,除了錢財她這個新供上來的美人,也被當做禮物送給了霍成厲。
原主留過洋,長得又漂亮,被捧得自視甚高,在她看來霍成厲不過就是個混混有了好運救了章秋鶴,害了不少人才鑽營到了現在警/察局局長的位置,歸根結底就是個下等人。
雖被送給了霍成厲卻一直躲着他,所幸霍成厲也不是喜歡熱臉貼冷屁股的人,與原主沒見過幾面,原主看不起霍成厲,又生氣他沒有得到她就像得了個寶貝。
不止沒有對她溫柔小意,連見都沒有見她幾面。
翻到這段記憶,蘇疏樾真覺得原主思維跟常人不同,她的地位就是個無依無靠可以被送來送去的玩/物,好運的是她是霍成厲上司送的,霍成厲會做人才好吃好喝的養她,她竟然還跟霍成厲鬧這種小兒女情趣。
之後就是原主不滿待遇,想逃跑離開這裏,然後沒離開幾條街就被抓了回來,中途換成了她。
她對自己的地位很有認識,如果不是從書裏面提前知道,她會在霍成厲弄死章秋鶴后把她隨手送出去,她是十分願意當個安分守己的姨太太。
不用陪床,還有好吃好喝的,這是多好的事。
可惜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好的事,逼着人不能當廢物。
知道自己的結果,蘇疏樾只能為了避免重蹈覆轍一樣的命運從現在開始努力。一段記載的歷史,一本書不足以讓蘇疏樾完全了解霍成厲這個人,但大約能明白他的行為準則,對有用的人或物,他算是寬容,若是沒用他也沒多餘的善心。
這樣的人,性格冷血但只要她能證明自己用處,就不會有什麼難以預料的下場。
蘇疏樾懶洋洋地收回了看着櫻桃的目光,她對霍成厲的用處當然不是為他上陣殺敵,他這個年紀還未娶妻,章秋鶴把原主送給他之後,他讓原主成了姨太太,估計是曉得她曾留過學在上流社會打滾過,讓身邊多個可以應酬外頭的女人。
只是沒想到原主那麼不上道,現在她只能亡羊補牢,做好姨太太該做的,殺死章秋鶴成為督軍還有兩年,那麼長的時間,她竭心儘力,霍成厲總該會對她念一點情分。
再者就是再懼怕未來的事情,現在想也無用,只能且走且看。
“春雀,找人摘點櫻桃下來,洗凈了給大人送去。”
旁邊綁着兩辮子的黑丫頭遲疑地應了聲:“要給大人送?”
春雀是霍公館的丫頭,分給了蘇疏樾,剛開始原主倒是喜歡使喚她,後面見她個鄉下丫頭長得蠢人又傻兮兮的不會說話,就不怎麼搭理。
“摘了我去廚房洗,多摘些我也想吃。”昨日她看着這幾顆櫻桃樹就眼熱,問了這是可以吃的,就已經吃過一盤。
本以為有點酸,沒想到味道比她吃過的都甜。
櫻桃摘下來,抬到了廚房那邊,蘇疏樾挽了袖子就着井水洗櫻桃。
現在自來水什麼都有,但蘇疏樾剛來這個世界新鮮,覺得井裏頭打的水跟其他水是不同的。
春雀覺得是一樣,蘇疏樾卻覺得井水要甜點。
蘇疏樾跑到廚房來,瞧見的人神色各異。因為霍公館沒女主人,所以蘇疏樾這個姨太太的身份算高,但自上次逃跑那件事後,霍公館的人自然對她各有想法。
“哎喲喂,姨太太怎麼親自來洗東西,這些個不長眼的手是斷了不成。”
蘇疏樾正彎着腰坐在小凳子上,前面的光線一暗,一個膀大腰圓穿綠色馬面裙的中年婦人站在了她前頭,嘴上為她抱着不平,但眼裏卻藏着幸災樂禍。
蘇疏樾扯了扯嘴角,好笑道:“沒叫人幫忙,自然是我想親自洗。”
“原來是這樣,我還怕這公館裏的小丫頭拜高踩低怠慢了蘇姨太太。”
“那就托你幫我把這點洗了。”
蘇疏樾已經洗了一部分,既然有來幫忙的,就把活讓給了她。
說完蘇疏樾也不走,見馬嫂叫小丫頭動手,阻止道:“旁人替我幹活是旁人的心,你為我幹活才是你的心意,我才會記着你的好。”
馬嫂不由訕訕,蹲着滾圓的身子騎虎難下的洗櫻桃。
原主看不起霍公館,連着跟這些下人說話也覺得髒了嘴,平日裏頭都是昂起的。
馬嫂見她落魄了,刺她幾句想在公館傭人面前長長臉,沒想到她竟然發了威。
被那麼雙俏生生的眼睛盯着,馬嫂不知怎麼就軟了腿,在蘇疏樾的目光下燥着臉洗果子,心裏恨得當初抓她回公館沒趁亂打她兩巴掌。
經了這次,對蘇疏樾存在有些看法的傭人都閉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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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洗好了蘇疏樾分成了兩半,找了個琺琅盤子,把水靈靈的櫻桃擺了上去,也不使喚春雀,而是自己給霍成厲送去。
霍公館是一處清朝四品官的宅子改的。
清朝做官可比他們現在舒服多了,府邸的大小有限制,他們就依着林子建,百姓哪敢靠着大官住,四品官的府邸後院大的恨不得像個公園。
霍成厲接了宅子覺得不好,就只要了一半,前頭找設計師改成了時興的洋房樣式,但畢竟地方太大工程麻煩,有些地方改了有些沒改,半土不洋的,原主第一天來的時候就狠狠鄙視了一番。
蘇疏樾本人倒是覺這種殘留古建築的住宅很有意思。
端着盤子到了前頭,蘇疏樾才知道霍成厲不在。蘇疏樾住在院子裏頭,本來以為來前面還要被人攔着不準走,見沒人攔她,蘇疏樾繞了圈。
洋房就是最基本的那種構造,水晶燈大沙發,標準的就像是精裝修的樣板間。
“大人平時都在哪活動?”蘇疏樾問了句在打掃的丫頭。
“大人都是坐在沙發看報紙,或者就去書房。”丫頭估計是聽到她讓馬嫂洗櫻桃的事,態度小心翼翼的回道。
“家裏哪裏放了花瓶?”
“平常用的柜子裏就有,要是好的要去找管家。”
蘇疏樾謝了聲,就去找管家挑花瓶。
見了公館的老管家,蘇疏樾越發覺得自己的地位還算不是太差,她說了想在客廳放幾個花瓶沒怎麼交涉就得了同意。
叫傭人買了鮮花,蘇疏樾拿了剪刀修了修插進茶色玻璃花瓶里,擺好了打量着客廳多了幾分鮮活氣才笑了笑。
“大人什麼時候回來?”看着天色晚了霍成厲還不見蹤影,蘇疏樾等着急,她可是有一肚子的忠心話要說給霍成厲聽。
“大人今天好像是有個宴會要參加,至於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曉得。”宋管家不緊不慢地說道,見蘇疏樾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自然明白她在失望什麼。
蘇疏樾這樣子明顯就是認清了自己想要討主子,雖然看不上她,但主子沒發話前他也犯不着得罪。
“姨太太不用急,來日方長,明日大人吃早餐前還有點時間。”
“謝謝宋管家。”
蘇疏樾抿唇一笑,大眼彎成月牙,宋管家看的一愣,心裏對蘇疏樾評價高了些,憑着她這個長相,想着認清了身份,說不定還真有翻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