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狐狸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抓個正着，兀自努力想順着蘇嫵的腿向飯桌上爬。蘇嫵放下手裏的手機和筷子，伸手準確捏住狐狸脖頸後面的軟肉把它拎起來湊近眼前細看。
“你是誰家的小寵物？肚子餓了嗎？”她伸手輕輕摸了摸狐狸耳朵，把這小東西放在地上，起身又回去盛了些面和鹵子放在它面前：“吃吧，吃完就趕快回家去，你的主人要擔心了。”窗外夜色已經同薄霧一起降臨，家家戶戶廚房的暖燈都亮着，萬家燈火就是這個意思吧？
小狐狸顧不上燙，低頭叼着切成條形的油豆腐大快朵頤，最後連碗裏的湯汁也舔的一滴不剩。蘇嫵看它吃得香甜，又從自己碗裏給它撥了一點這才開始吃。一碗麵條下肚，她拿起空碗走去水槽清洗，收拾利索后發現狐狸已經端正坐在飯桌上，連嘴邊的湯漬也被擦的乾乾淨淨。
“松平小姐，多謝款待！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狐狸居然說話了！還會低頭鞠躬！
蘇嫵腦子裏一時充滿了各種狐仙故事，什麼閱微草堂筆記啊，什麼聊齋志異啊，什麼封神演義啊，等等……好像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狐狸從肚皮上類似口袋的地方掏出了一大4A複印紙，直到拿起這份合同蘇嫵腦子裏還是一片漿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不是說好了建國以後動物不能成精嗎？
合著外國的妖怪不在條例管理範圍內？
“松平小姐，我是代表時之政府前來同您接觸的式神狐之助。我們時之政府位於時空間的夾縫中，為了保護人類歷史不被歷史修正主義者及其爪牙時間溯行軍破壞，專門在現世中尋覓身具靈力的人類召喚曾在歷史中大放異彩的古老刀劍，管理並負責引導這些古老刀劍誕生的付喪神同敵人戰鬥。是一份類似於政府公務員的正式工作，您聽明白了嗎？”
自己國家的妖怪還沒認全乎，蘇嫵對別人家的妖怪更不熟悉，她只聽到了最後一句“類似於政府公務員的正式工作”就已經動心了。儘快找到工作也能讓蘇女士和松平先生早點安心，更能讓今天只見了一面的松平夫人放下心來，好歹親爹也一把年紀了（並不），能讓他好好和現在的老婆過日子她這個多餘的女兒又何必多事呢？
“這份工作的職責和性質我已經明白了，工作地點，工資和福利是什麼情況呢？”她擺出面對HR時的狀態，狐之助抹了抹鬍子接著說道：“很遺憾工作地點不能安排在現世，這也是對您的一種保護，時間溯行軍可以追蹤您的靈力找到現世來傷害您，所以時之政府為每個入職的審神者專門安排了工作和生活的地方，通常被稱為本丸，也就是內城的意思。工資有兩種，一是每個月匯入您賬戶的普通貨幣，還有一部分是劃撥到本丸里的流通貨幣，大家都稱呼為小判。另外，我們的合同是五年一簽，如果五年後您不想再擔任審神者的話還有額外一筆錢打到您的賬戶上，足夠您一生衣食無憂，算是補償這五年中幾乎與世隔絕的辛勤工作。”
“至於您提到福利，除了每個月當做激勵下發的資源外，由於您的國籍問題我們還專門補充了一份啟動資金到您的本丸里。每個月您有兩天時間可以回到現世處理人際關係和生活問題，但我並不建議您頻繁往返本丸和現世，理由剛才已經說過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條件這麼好證明工作要求高。蘇嫵的目光追着狐之助輕輕搖晃的尾巴轉來轉去：“除了時間溯行軍外還有什麼危險嗎？”
“是的，一是不要把您的名字告訴付喪神；二是不要和他們產生超越同事和友人的感情，這其中的道理您一定明白，我就不再多說了。其他的只要您別苛待召喚出來的刀劍，我想他們自會願意為了保護您而粉身碎骨，請放心，在本丸內您絕對是安全的。”
蘇嫵來回想了想，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本錢讓人矇騙，於是乾脆利索的用簽字筆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日語名字——既然在十一區的地盤上，那麼用父親給予的名字才是正常的吧？
狐之助搖着尾巴看她簽好名字，收好合同：“好啦，合同我先帶回本部去蓋章，明天再給您送來。順便說一句，您做的油豆腐實在是美味極了，別有一番異國風味呢！我一定會幫您爭取到最高待遇噠！請您把周圍的人事安排好，明天一早我還會來這裏接您去本丸。什麼都不用帶，衣物那邊會有準備，您只用帶一些必不可少的東西就行了，其實是越少越好的。”
蘇嫵點頭表示了解，毛茸茸的狐狸伸出前爪碰了碰胸口的圍巾，下面藏了一個鈴鐺，清脆的鈴聲響起，一個憑空出現的旋渦把狐狸吸進去，廚房恢復了安靜。
“……痛痛痛！”
蘇嫵愣了愣，伸手用力擰了一下胳膊上的肉，發現這一切並不是自己太累導致的幻覺，也不是夢境，桌子上還有幾根薑黃色的動物毛髮……
她轉身取出手提電腦，打開后在搜索欄里輸入“時之政府”和“審神者”分別查詢，前者沒有找到任何信息，倒是後面的搜出一大片抱怨，說是有親戚朋友提到過就職這個工作，然後人就變得離群索居起來，還有些人成為審神者后變得特別喜歡旅遊的。總之整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要不是偶爾還會露一面或是通個電話什麼的，家人都要報警了！
看來這個事情是真的，也算是找了個正式工作吧？合同五年一簽，只要不作死就不會失業，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嗎？反正自己也不缺錢，更不缺時間，五年後也才二十四歲罷了。想到這裏蘇嫵重新點開搜尋引擎開始翻看起刀劍保養知識，直到夜色濃重才起身扭扭脖子收拾了一些外公外婆留下來的書籍塞進箱子裏準備帶進本丸，其他的就算了。
等等，你都不看看付喪神是什麼東西的嗎？
第二天一早蘇嫵就起來了，不管同她約見的是什麼，整潔得體的服裝和妝容都是應該的，並不能因為對方不是人類而輕慢對待。她換了一身白底淺綠草紋弔帶長裙，外面披着米白長披肩，拎了一個不大的書箱坐在客廳等待毛茸茸的客人。
狐之助出現的時候仍舊無聲無息，不過蘇嫵看到它是從同昨天一樣的漩渦里跳出來的，狐狸見她已經收拾妥當，頓時高興得搖了搖尾巴。蘇嫵把煎好的溏心雞蛋推到它面前：“吃早飯了嗎？我可以等你一會，不急。”
我簡直就是見到了天使！
狐之助短暫的狐生里從未遇到過如此溫柔的審神者，前輩們總是互相大吐苦水，什麼審神者疑神疑鬼啦，本丸修羅場凶暴啦，總之大家最後都會把鍋栽在它們這些無辜的式神頭上，都是狐之助的錯就對了！眼下蘇嫵把它當做平等生命體看待的態度讓它很是受用，下定決心一定要在任期內盡全力保護好這個溫柔的少女。
蘇嫵捏着一本《日本史》慢慢翻看，等到狐之助吃飽並打理好自己后才安靜的合上書等着它下一步動作。
“咱們這就走吧？我先帶您去時之政府辦理手續，然後再去本丸喚醒初始刀。”狐之助推了推脖子上的鈴鐺，一個門狀旋渦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是審神者使用的通道，和我們式神的不大一樣，要更加平坦穩定。”見蘇嫵好奇的盯着旋渦看個不停，狐之助笑嘻嘻的解釋了一句，這才頂着她的小腿催她進去。
蘇嫵伸手碰了碰那道旋渦好像把手伸進了微涼的果凍里，她不再猶豫，拎起書箱走了進去。穿過這道門迎面而來的是一株高大的看不見盡頭的櫻樹，粉白的花瓣洋洋洒洒，一面怒放，一面凋零。
“這是十一區賴以存在的世界本源，每個人看到的都不一樣。聽說有位審神者描述他看到的是一頭巨大無比的鯨魚，當時就被嚇暈了。”狐之助腳步輕鬆的帶着蘇嫵走進一座城池狀的時之政府，雖然外觀看上去古香古色，但內里卻是實打實的現代風格。
狐之助帶蘇嫵走進電梯，無人接觸按鈕卻在面板上亮起了代表樓層的數字。“時之政府存在的時間軸位於公元2205年，這些識別技術已經普及了。”它搖着尾巴幾下跳上蘇嫵肩頭蹲坐下來：“等下人會比較多，這樣我們不會走散。”
蘇嫵對此沒有什麼異議，她把狐之助從肩膀上抱下來單手攬進懷裏：“坐在肩膀上容易摔下去，不介意的話還是我抱着你吧？”
狐之助當然不介意，漂亮小姐姐溫柔的懷抱可是多少狐之助夢想的天堂，怎麼可能拒絕！